求求你表揚我

《七絕》舊事重提

率士君奴用蠢臣，溥天王土盡愚民。

爬蟲自賤心甘願，得意弄潮雙麵人。

很多年前就看過電影《求求你表揚我》，當時忙於學習，沒顧得上寫一篇評論文章。最近，在 YouTube 上，一個叫“越哥說電影”的，又提起了這部在2005年第八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榮獲評委會大獎以及最佳劇本獎的電影，今天重溫了一遍，感概地寫下這首七絕。

電影一開始，一個看上去就是一個固執、愚鈍、倔強、智商低下、外表粗糙、但榮譽感非常強烈的農民，口齒不清地對另外一個沒有露麵的人要求道：“你們要表揚我！”鏡頭過了許久，這個名叫楊紅旗的民工，經過幾次三番跑到報社要求登報表揚自己後，電影才透露出他為什麽覺得自己應該受到表揚的原因：因為他說他自己在一起強奸未遂案中救了一個姑娘，可是當事人女大學生歐陽花對這件事卻堅決否認，並且聲稱自己從未見過楊紅旗。記者古國歌在調查中得知楊紅旗要求登報表揚是為了完成父親在臨終前的願望，然而，直到其父去世依然沒有看到兒子被登報表揚，古國歌受到很大的觸動。在嫉妒心驅使下的警察女友米一的幫助下，古國歌終於找到了事件來龍去脈，楊紅旗得償了登報受表揚的心願，可是卻深深的傷害了想維護自己清譽的女大學生歐陽花，與此同時，古國歌也陷入了不知對錯的矛盾之中……

參加演出的都是大碗：生來就是憨厚、看上去有些愚鈍的範偉；一臉色相又深藏不露的王誌文；貌如貂蟬、萬人迷的陳好； 滿臉猥瑣、一副淫樣的廖凡，還有苗圃、趙寶剛、鞏漢林、句號等客串演員，演技可以說都是一流的。這部電影的最大特點就是不求證劇中人們的言行是否屬實，不揭露真相，不知誰對誰錯，任憑觀眾想象，自己做出結論。滿紙荒唐言，都是作者屎。

為什麽一個那麽珍惜名譽的少女，在被強奸未遂後，會告訴楊紅旗她的真名，甚至學校的名字？是歐陽花愚蠢還是作者或導演認為觀眾們是傻逼？中國人的悲哀就在於，每個人都把別人當傻逼，最後發現自己才是那個傻逼。歐陽花到底是被誰強奸的？為什麽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在情人節、大雨傾盆的深夜去一個小巷子裏？楊紅旗明確地說是夜晚十一點半，可最後的那個自稱是強奸未遂的殺人犯說是十二點多？一個強奸犯會在大雨傾盆下，脫光了自己，在一個石頭台階上實施插入？這個強奸犯的智商太低了吧？電影從頭到尾，都沒有交代楊紅旗所說的是否是真的。楊紅旗為什麽不敢和歐陽花對質？照他自己說是看到她就會想起她赤裸裸的身體。看著貌美如花的歐陽花，古國歌不信，他的助手不信，隻有嫉妒心強烈的女警察、記者古國歌的女朋友相信歐陽花有問題。我們隻有從記者古國歌，為了保護歐陽花的榮譽、以辭職的方式，拒絕寫表揚楊紅旗的文章，似乎暗示楊紅旗說的是是真的。當古國歌再次遇到楊紅旗，給他看由主編親自捉筆的筆的表揚信時，楊紅旗看都不願看，並且對記者說：“我爹死了，表揚還有什麽意義？”還得意地說到：“她來找我，想要我原諒她，我沒同意。我就幹了她！”聽到這裏，王誌文的一笑，把一個男人的內心表現的淋漓盡致：自己想幹都沒得到手的一個美人，會被眼前這個蠢貨給糟蹋了？不信、記恨和不甘，全部表現出來，真是影帝！楊紅旗接著說：“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就和我一開始說的一樣。”

電影的一個主題就是愚昧和甘心為奴。楊紅旗的父親楊勝利是一個上過報紙的勞模，一個家徒四壁的牆上，除了滿滿的獎狀外，就是被供奉著的毛主席。全村人都住上了二層樓的“別墅”，他還在原來的破房子裏，舍不得那些屬於他的榮譽。共產黨給他的補助，他全部捐獻出去了， 說花了黨的錢，對不起黨，會晚節不保。自己得了癌症，死活不願去醫院，不願給黨負擔。快死的時候，把兒子叫到床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你也快是四十的人了。”我以為他爹會說，“你還是光棍一條，無後為大呀。”可是我聽到的是：“這滿屋子的獎狀，沒有一個是你的，你連一次表揚都沒有過。”這才是黨和人民所崇敬的勞模啊。楊紅旗就是為了滿足楊勝利死前能看到自己上報紙、受表揚，才有了這個故事。

到底是楊紅旗救了歐陽花，還是楊紅旗強奸了歐陽花，卻利用女人為了名聲而不願承認的心裏，說是自己救人的英雄，觀眾需要自己品味，因為電影中的歐陽花哭著對古國歌說：“毀了我一生的是兩個人，一個是強奸我的壞蛋，另一個就是你。”她卻沒有提楊紅旗，那麽楊紅旗是不是就是那個壞蛋呢？楊紅旗自己說：“我就幹了她！”是之前，還是之後，大家需要細品。

在我的小說中就說到，越是底層的賤民，榮譽感越強烈，越愛麵子，因為，除了那張一錢不值的臉麵外，窮的一無所有。美國也一樣，越是底層的民眾，愛國的口號喊得越響、行動越積極。衝擊國會的是些什麽人，有教授和學生，還是有政客或精英？有那些在報紙和電視裏搖旗呐喊的文人嗎？沒有！隻有那些最底層、除了在信用卡裏借錢看FootBall和喝啤酒外，一無所有的愛國者。皇帝賞的一個黃馬褂，全家人要把它供奉在祖廟裏，是一生的榮耀和幸福所在。在楊勝利的追悼會上，村支書笑了，記者問他為什麽，他說：“他死了，全村人就消停了。”顯然這個勞模成了全村人的負擔。和劉少奇握手的掏糞工，不僅成了全國勞模，而且是政協委員。劉少奇被打倒後，這位可憐的勞模被活活打死，想起來就可笑。成也勞模、敗也勞模。這群可憐蟲，隻要人家給他們帶上一頂高帽子，說你們是國家的主人，他們就會為人家賣命，死了都光榮。他們哪裏知道，他們的公仆們日夜幸苦地為他們掌握著政權。小時候看電影，說國民黨的軍隊身後是督戰隊，口裏喊著：“衝上去，每人一百塊大洋！”士兵們還是往後退，接著就是向後退的士兵開槍。而我們的軍隊是：“同誌們，為了解放全中國，衝啊！”“打到美帝侵略者，衝啊！”活著回來的的，胸前都會多一朵大紅花，革命就是如此便宜。張誌新被割舌頭，就是她要喊“毛主席萬歲！”

電影裏的另一個不說的主題就是虛偽人們的言和行。記者和他的助理，一見到美女歐陽花，就露出一副醜惡嘴臉，除了騙取電話（當時還沒有QQ、微博和微信），又是偷拍。作為警察的女友，竟然也跟蹤歐陽花和他的男朋友；主編看到當年他給楊勝利登報的照片後，決定自己親自撰稿表揚楊紅旗，盡管還沒有事實證明楊紅旗說的是真的；歐陽花為了私會古國歌，把自己渾身弄的濕淋淋的，說是下雨了，要在他家洗澡。至於下一步是什麽，電影一樣不做交代，但當她看到跟蹤的警察女朋友時，穿著古國歌的衣服，挑釁地回頭向她笑了笑。當記者辭職要去北京時，他的助手給了他一個SD卡，他在火車上打開一看，是助理偷拍的歐陽花的照片，主人公那詭秘的一笑，隻能意會，不可言傳；在村裏和公安局裏求證時，人家的希望是記者能給他們做宣傳報道，關於楊紅旗的事，都是模棱兩可。警察女朋友為什麽要離開他？電影也沒有交代。是因為她知道古國歌喜歡歐陽花，還是她知道他睡了她？

還有一個小小的一秒鍾鏡頭，歐陽花說記者的名字好古怪：古國歌！這個故事，就是一首從遠古流傳至今的國歌，經久不衰。楊勝利、楊紅旗的為人和人生，其實就是這首古國歌的主旋律：皇帝用蠢臣，率領著一朝三拜九叩的奴才們，愚弄著王土下的山民們。他們不覺得這是賤，而是心甘情願的去勢入宮、侍候皇上，而得意弄潮的人，總是那些虛偽的雙麵人。魯迅先生在《二心集》中提到的一句話：“奴才做了主人，是絕不肯廢去“老爺”的稱呼的，他的擺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還十足，還可笑。”他還用朱元璋為例，說明這種千年不變的婆媳關係。革命了幾十年，國際歌裏的“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響徹雲霄，遠不及“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是人民的大救星”，在第一顆人造衛星上，唱響全世界。有誰覺得這有悖於共產黨信仰的？

還好，這部電影出版發行在2005年，在這個禁忌滿天的今日，大家絕對不會看到這樣的電影。有興趣的，自己去領會一下。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7CbOTo85EK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