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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納神秘身份之謎:並非江青前夫那麽簡單

(2014-04-14 07:18:21) 下一個


唐納神秘身份之謎:並非江青前夫那麽簡單


    2012年8月23日是唐納先生的忌日—離他逝世,已經整整24周年了。

    “唐納”這個名字,知悉的人應該不少。隨著“四人幫”的倒台,去國多年、近乎匿跡的唐納,重新回到了國人的視野中,成了普通民眾任意談論和想象的人物。



青年時代的唐納


【曾經“為情輕生”】


     從上世紀70年代末到現在,報章上出現了不少介紹唐納其人的文字,林林總總,不勝枚舉。總括而言,這些文字中,除了曾與唐納共事的幾位老報人的回憶有些真材實料外,其他的大都是捕風捉影,輾轉抄襲,且有不少杜撰成分。更有甚者,坊間一本號稱以“紀實手法”寫成的《唐納浮沉錄》,將其主要的人生經曆幾乎描繪成一部情海浮沉史,故事情節、人物關係大都出自虛構。

    以訛傳訛、添油加醋,唐納的形象被塗抹得麵目全非,哪怕是離表麵的真實也越來越遠。唐納生前對此習以為常,雖有怨憤也無可奈何。國內某家刊物曾發表一篇涉及唐納1930年代婚事的文字,他看到後在給友人的信中說:“不知是否我於二十餘年來看過諸如此類的文章太多了,並沒有引起很大的驚奇。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讓他亂抄亂襲去吧,我是不屑一理……這種財迷心竅、唯利是圖的‘作家’我也見得多了,沒有對他們重視的必要。”

    那麽,這位江青的“前夫”,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唐納夫人陳潤瓊編選的《馬季良(唐納)文集》(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3年版),有一段對著者的生平事略介紹:本名馬繼宗,1914年5月7日生於蘇州,父親馬培甫時任津浦鐵路局洋務譯員,母親費文英。兩歲時過繼給大伯馬含蓀為嗣,從小喜愛詩文。少時就讀於蘇州私立樹德初級中學,畢業後考入省立蘇州中學。從1930年開始,他以巨鈺、瞿覺等筆名在《吳縣日報》發表一些散文、短詩。“九一八”事變後的1931年11月,他加入由吳縣共青團委和蘇州進步青年發起成立的“社會科學者聯盟”,積極參加抗日救亡活動,還與進步青年佘增濤(史枚)、項誌逖(胡繩)、吳大琨、袁水拍等交往,經常議論國事,探討救亡之道。1932年3月,因中共吳縣縣委和共青團組織遭破壞,馬繼宗亦遭當局追查而避逃上海,改名馬繼良,後又用季良、驥良等名。同年夏考入聖約翰大學。1933年,以唐納、羅平、陳陀等筆名在《晨報》“每日電影”、《申報》“電影專刊”、《新聞報》“藝海”等副刊發表電影評論,常有獨到見解,深受讀者喜愛。翌年秋,進華藝電影公司任編劇,為抗日影片《逃亡》主題歌《自衛歌》和插曲《塞外村女》填詞,由聶耳作曲而廣為流傳。後又進電通影業公司任編劇、宣傳主任,明星影片公司任編導委員會副主任……

     因唐納外貌俊朗,一表人才,被電通的導演看中,獲邀在喜劇片《都市風光》中出演男主角李夢華。他雖是初登銀幕,卻演得相當出色。正是在電通拍攝《都市風光》時,唐納與來自山東青島、本名李雲鶴的藍蘋結識並相戀,在不久後發生了聳動視聽的婚戀風波,成為報刊花邊新聞中的男、女主角。

    1936年轟動一時的三對明星杭州六和塔新婚之旅。後排最高者為唐納,其右為藍蘋,前左一對為顧而已與杜小鵑,中間老者為證婚人沈鈞儒,前右一對為葉露茜與趙丹。


     傳記作家葉永烈撰寫的《江青傳》(作家出版社1993年版),對風波的前因後果記述甚詳:1936年4月26日上午,唐納和藍蘋,與同為演員的趙丹和葉露茜、顧而已和杜小鵑一起,在杭州六和塔下舉行集體婚禮,由導演鄭君裏主持,上海法學院院長沈鈞儒證婚,一時傳為佳話。5月底,藍蘋稱到濟南探視生病的母親,竟一去不返,並來信表示斷絕關係,如雷轟頂的唐納6月下旬趕去濟南,遍尋無著,絕望中在旅店吞火柴頭自盡,幸被茶房發現送醫及時搶救過來。其實是到天津找前男友俞啟威的藍蘋聞訊來到濟南,在鄭君裏勸說下和唐納回到上海。但兩人共同生活不久,又多次爭吵而分居。1937年5月22日,唐納獲知藍蘋竟插足導演章泯的家庭後悲憤欲絕,一氣之下跑到吳淞口跳入長江,幸被路人救了上來……

     但是,婚戀隻是整個人生的一部分,單從這個視角認識和評判一個人是遠遠不夠的,而且還容易流於片麵。需要留意的是,藍蘋在到上海認識唐納之前,經前男友俞啟威引導和幫助,已於1933年2月在青島加入了中共;因為一度失去組織關係,又在上海加入青年團。踏入影劇界時,她絕對是一個左翼文藝女青年。1937年,她為了高遠的政治理想,放棄上海相對安逸的生活,奔赴條件極為艱苦的延安。在上海為藍蘋舍妻棄子的導演章泯,更是早在1926年就加入了中共,此後一直從事左翼戲劇工作。藍蘋也好,章泯也好,盡管私人生活都有喜新厭舊的記錄,政治上卻非碌碌之輩。與藍蘋一度同居成婚的唐納,其時是什麽政治麵目呢?他與後來改名“江青”的藍蘋,有沒有共同的誌向呢?


【被忽視的政治身份:中共黨員】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從上海、武漢、重慶再到上海,唐納稱得上是橫跨影劇界、新聞界的活躍人士。在上海,他編輯《大公報》“戲劇與電影”專刊,出演喜劇片的主角,還當過戰地記者;去武漢,他創作並策劃演出抗日話劇《中國萬歲》,轟動三鎮;到重慶,他進入英國新聞處當譯員,組織進步戲劇活動;回上海,他先任《時事新報》主筆,再任《文匯報》總編輯……唐納中、英文俱佳,是公認的多麵手。撇開給他帶來另類名聲的那段短暫婚史不談,以他在影劇和新聞方麵的業績,也堪稱出類拔萃的文化人。然而,唐納除了演員、報人的職業身份之外,還有一個當年罕為人知且以後也被忽略的政治身份:中共黨員。

     《江青傳》在“沸沸揚揚的六和塔婚禮”一節中有個腳注,稱唐納認識藍蘋時,“其實已加入共青團。後來,他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另一處又轉述夏其言接受訪問時的回憶,他早年考上一家銀行當練習生,與同事馬驥善為好友,進而認識了其兄馬驥良亦即唐納,“那時候,馬驥良參加了‘C.Y.’,亦即共青團”。但對於唐納究竟何時加入中共,該書語焉不詳。

     夏其言作為唐納青年時代的摯友,曾應新加坡《聯合早報》邀約撰寫《唐納與我》一文,回憶他與唐納相識於1936年,共同的憂國之心和救亡之忱,使他們引為知交。一天,唐納說有個朋友是職業革命家,剛從國民黨反省院中逃出來,當局正在追捕,想找個可靠的藏身之所,問夏敢不敢接受。夏一聽是個進步人士,還是個傳奇人物,便欣然答允。

     唐納的這個朋友名叫史枚(本名佘增濤),後來與夏其言一起住在亭子間。史枚很有學問,文史哲經,古今中外,無不通曉,夏尊他為師長。唐納三天兩頭來夏家,給史枚帶來許多外麵的消息。兩人一起談形勢,談救亡,談文藝,談著談著,一篇評論就出來了。唐納那時主編《大公報》的“戲劇與電影”專刊,上麵許多鼓吹國防電影、宣揚救亡圖存的文字就是夏家亭子間的產品。夏那時還隻有旁聽的資格。聽著聽著,再加上讀了史枚推薦的不少進步書籍,也就懂得了許多革命道理。

     夏其言在文中說:“我之能夠走上革命道路,如果說史枚是最早的啟蒙人的話,那麽唐納應該是最早的引路人。”夏本人於1937年加入中共。依照常理,唐納作為他“最早的引路人”,應該在他之前加入中共。

     在這一點上,還有一個文字記載可作為證據。2005年10月號《上海灘》月刊一篇題為《新聞界老戰士夏其言》的文章,在小標題“唐納引他走上革命道路”下,寫道:“1936年,他(夏其言)結識了共產黨員唐納……”該文作者居欣如曾先後供職中共華東局宣傳部、上海市委宣傳部,而夏其言在所屬機關報《解放日報》先後任經理、政文部主任、副總編輯直至離休。他們相互熟識,在文章中這樣表達不會沒有根據。

    對這個問題尚不確定的是:唐納究竟是哪年正式成為中共黨員的?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由團轉黨是比較普遍的做法,即入團後經過一段時間考驗,直接轉為共產黨員。有可能當夏其言知道唐納是“C.Y。”時,實際上他很快就成了“C.P。”(“共產黨”的英文縮寫)。這個推斷如能成立,唐納的黨齡應始於1936年或更早一些。可見,盡管唐納與藍蘋很快就分道揚鑣,但最初能走到一起並不是偶然的,他們在政治思想上畢竟屬於同一陣營。

    依照中共組織部門以1937年七七事變引發抗戰全麵爆發的劃線原則,唐納在那之前投身革命並入黨,屬於“紅軍時期”的幹部,是名副其實的老革命。如果說演員、報人均為唐納的職業身份,那麽中共黨員就是這位文化人的政治身份。因而,他的思想底色就像他當年向夏其言傳輸的革命理想那樣,是救亡圖存,解放勞苦大眾,建立一個人人平等、自由的新中國。

     可以說,中共黨員這一政治身份,是解開唐納“人生秘密”的一把關鍵鑰匙。


【“潛伏”的報人】

    在1949年10月1日中共正式成為執政黨之前(甚至之後一個短時期),大多數中共黨員都處於秘密狀態,甚至在紅色根據地或革命隊伍裏也是如此。所以,1948年赴港工作不久就遠赴海外的唐納,從未有過公開黨員身份的機會。從一些涉及唐納的回憶文字可以看到,他的政治麵目並不清晰,但做著共產黨人才會做的事情,而且扮演了非常獨特的角色。

     解放前曾參與婦女運動的童禮娟寫有《和許廣平相處的日子》一文,說1946年春節過後不久,在中共地下黨學委領導下,她和幾位同誌一起參與籌建上海婦女聯誼會。許廣平、胡子嬰等被選為常務理事。為了擴大影響,婦聯會要辦會刊,因沒有經費,開頭用油印機印了兩期,不夠理想。許廣平出麵聯係到《時事新報》的半個版麵,黨組織安排她去協助許廣平做些具體工作。有一次,她應許廣平安排到許家與馬季良(唐納)見麵。“那天我比約定的時間稍早些先到,稍後,馬季良來了,他中等個頭,穿一身灰色西裝,學者風度。我們就在前半間靠窗口圍桌而坐,主要是許先生和馬季良交談,我隻在一旁聽著。許先生很謙虛,不時征求我的意見,我總是點點頭。最後大家商定,副刊半個版麵,一星期出一期,刊名為《婦女生活》,因已有《學生生活》、《工人生活》副刊,這樣,可以保持名稱一致。”文中提到,《時事新報》是國民黨四大家族之一孔祥熙所辦,這個副刊的稿件刊出後沒有稿酬,排版看清樣等工作由她去報社處理。她又說:“《婦女生活》出了幾期,許先生又聯係到《聯合晚報》,這次是許先生寫了張字條讓我直接去聯合晚報社找主編馮賓符,馮和我談了些具體事情,刊名為《婦訊》……”還說:“《聯合晚報》是上海地下黨領導的以民營麵目出現的一張報紙,因是晚報,都是上午去報社工作。由於許先生堅持爭取和平、民主,反對獨裁、內戰的編輯方針,因而這兩個副刊團結教育了廣大婦女讀者。”

     《聯合晚報》本是中共地下黨領導的報紙,而《時事新報》是國民黨財閥孔祥熙掌控的報紙。但由於唐納任《時事新報》主筆,某些版麵起到了與中共的報紙近乎相同的宣傳作用。魯迅夫人許廣平是婦女界左翼領袖人物,其背後是中共地下黨,唐納與她的合作當然不是個人行為。前述居欣如的文章也提到唐納進入《時事新報》之事:“唐納當主筆,完全是受黨的委派,他的直接領導人是文委負責人夏衍。夏衍要唐納利用國民黨內部派係矛盾,把這張報紙作為一個很好的陣地,用來宣傳進步主張。”唐納能進該報主持筆政,憑借的是與孔祥熙之子孔令侃在聖約翰大學先後同學的關係。該報有一次報道軍人和警員在戲院互毆的醜聞,軍警雙方揚言要來砸報社,唐納馬上請出孔令侃出麵周旋,始告平息。這是共產黨人在國民黨文宣機構的“潛伏”,類似事例不少。

    唐納在《時事新報》為時不長,因有些文章、版麵的色彩偏紅,引起後台老板的注意而被迫退出。他應邀擔任《文匯報》總編輯,與總主筆徐鑄成,副總主筆陳虞孫、宦鄉及采訪主任孟秋江等主持這份立場偏左的報紙,也有不少出色表現。最耐人尋味的一次,是在國共和談徹底破裂,中共代表團撤離南京返回延安前夕,1946年11月19日,唐納突然乘火車由滬至寧,偕該報駐寧記者鄭永欣去梅園新村訪晤中共代表周恩來。據鄭永欣的回憶文章《石頭古城“逐鹿”記》所述,整個過程不到半小時,唐納隻問了一個問題:周先生,您返延安,國共破裂勢不可免,《文匯報》將何以自處?周恩來答道:“你們照常工作嘛,這要臨機應變,倒是一個複雜問題哩。”鄭永欣接著問:周先生此去何時回來,和談之門有重開希望嗎?周的回答是:我們希望越快回來越好,取決於國民黨實現政協決議的誠意。從戰場形勢發展來看,大概明春,半年多以後也許可以與你們在南京再見。唐納是專程而來,當晚即乘夜車返滬,並關照不發消息,要對外保密。這顯然不是一次尋常的訪問,從唐納來去匆匆的經過看,更像是向周恩來作當麵請示,討教在環境惡化時同國民黨當局進行鬥爭的策略,彼此心照,互動默契。

     據後來統計,當時《文匯報》編輯部內,有十六七名地下黨員,來自三四個不同的係統,有的在組織內是上下級關係,但在報館上班時卻裝作互不熟識,如陳虞孫與夏其言;也有的相互很熟,卻又不是同一係統而無組織關係,如夏其言與唐納。不用說,《文匯報》是一份特殊的報紙,唐納則是具有特殊身份的報人。


【為香港《文匯報》創刊幕後牽線並出任總編輯】

    唐納的中共黨員身份,是由與其兩度共事的老報人徐鑄成最先揭櫫的,但起初用的是間接筆法。他1980年代初撰寫的《報海舊聞》(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有一節“吳紹澍與《正言報》”,提到1947年5月《文匯報》被國民政府查封後,次年與吳結伴同遊台灣,“事有湊巧,回滬不久,有一位黨員同誌從香港秘密到了上海,對我說,民革已在港成立,準備辦一機關報,李任潮先生堅決要我去主持……”成立於香港的民革,全稱是“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主席李濟深,字任潮。此處提到的“一位黨員同誌”是誰呢?徐數年後撰寫《我所認識的李濟深》一文揭開了謎底:1947年5月上海《文匯報》被封後,“翌年春,老同事馬季良同誌(唐納)忽由港來滬,對我說:‘李任潮先生他們已在港成立了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準備辦張報,李任潮一定要你去當總編輯。"兩處文字說的是同一件事,隻要略加比對,不難明白,前一書裏的“一位黨員同誌”就是唐納。

     徐鑄成有關香港《文匯報》緣起的回憶文字,有幾個大同小異的文本。還有一個版本,順帶說到了唐納當時從香港到上海的任務: “翌年3月(指1948年—作者注),正當我百無聊賴、‘甲胄生蟣’的時候,忽然一天下午,來了個不速之客—馬季良同誌,他原是《文匯報》的總編輯,報紙被封後,出走香港的,怎麽忽然回來了呢?我愕然良久。坐定後,他告訴我,此來是奉派護送華崗同誌過滬去山東解放區的,‘順便給你帶來一個口信。"這個口信,即前述“民革”已在香港成立,準備辦機關報,李濟深屬意徐鑄成前往主持。

    文中提到的華崗,1924年加入社會主義青年團,1925年8月成為共產黨員,曆任中共南方局宣傳部長、國共談判時的中共代表團顧問,1947 年3月國共和談破裂後隨中共代表團撤回延安,1948年春到香港治病,協助中共香港工委做統戰工作……唐納此行是為了護送他去解放區而路經上海,冒著一定的風險。這說明,他這時擔當了秘密而重要的任務。因為前一年《文匯報》被查封時,唐納、陳虞孫、宦鄉等都上了黑名單,隨時可能被捕,因而分頭隱蔽或遠遁他鄉。唐納當時回到蘇州老家,不久就出走香港,此刻危險猶在,卻又悄然潛回滬上。所以,徐鑄成才“愕然良久”。

     唐納上海之行捎給徐鑄成的口信,為正在尋求出路的《文匯報》部分同仁指明了方向。他還給準備赴港與“民革”商談合作的徐鑄成提供了張建良、夏衍的聯係方式,專門交代通過張的安排即可見到潘漢年,正是潘在幕後主導“民革”與《文匯報》的合作。

     按照唐納提供的聯係方式,徐鑄成離滬赴港,先後見到了張建良、夏衍和潘漢年,還拜訪了李濟深、蔡廷鍇、譚平山等民革高層,代表上海《文匯報》順利地洽談了合作事宜。最終,唐納不僅參與了香港《文匯報》的創刊,並出任總編輯,除了負責編務外,還為總主筆兼管經理部的徐鑄成分擔經濟壓力及對外聯絡。如果說潘漢年是整個方案的策劃者,唐納就是步步推進的落實者;即使稱唐納是迄今已逾花甲的香港《文匯報》的催生者,也不為過。2012年7月,香港老報人容若在《明報月刊》撰文稱,香港《文匯報》從一開始就是共產黨“控股”的報紙,唐納是“該報組班的幕後牽線人”。前一句尚可商榷,後一句無可置疑。


【與潘漢年關係非同一般】

    徐鑄成是無黨無派的職業報人,任上海《文匯報》時對同事中誰是中共地下黨員不清楚也無意了解。但到香港《文匯報》時期,他結識了過去聞名而不相識的夏衍和潘漢年,也認識了張建良,與這些共產黨人接觸日多。他在回憶文章《香港〈文匯報〉創刊初期》中說:“潘漢年同誌經常關心《文匯報》的情況。他的工作很忙,要經常聯係各民主黨派和民主人士,還有其他重要工作。他不可能經常和我見麵,我有事和張建良同誌聯係,或請馬季良同誌轉達。”這是已經寫出來的。筆者1982年2月起在徐先生指導下讀研究生時,還聽他講過一些沒有寫出來的掌故,其中說到唐納是潘漢年係統的人;潘漢年、張建良和唐納是結拜兄弟,潘是老大,張建良是老二,唐是老三,等等。

     唐納的這兩位“結拜兄弟”,當年都是神通廣大、聲名赫赫的人物。潘漢年的不凡功業,在其冤案平反後已廣為人知。這位1925年加入中共的文化人,從中央“特科”開始負責情報和保衛工作,在抗戰時期和解放戰爭時期,長期出沒於敵占區和國統區,把公開的統戰工作與秘密的情報工作結合得出神入化,既結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又獲得了極有價值的情報,是隱蔽戰線上功績卓著的領導人。張建良這個名字相對寡聞,但其本名“華克之”卻很有傳奇色彩。在他還不是中共黨員的1935年11月,就策劃並委派孫鳳鳴以記者身份混入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會場,原定的刺殺目標蔣介石沒出現,結果刺傷了汪精衛,震驚全國。據郝在今的《中國秘密戰》(作家出版社2005年版)記述,1937年5月4日,毛澤東在延安接見了前來投奔的華克之,考慮到國、共正在商談合作抗日,不宜將他留下,遂建議他去華南擔任中共與李濟深等人的聯絡人。於是,他到了華南,化名張建良,在潘漢年領導下工作,周旋於日本人、蔣介石、汪精衛的勢力之間,獲取許多重要情報,完成不少難度頗大的使命。

    在滬港與唐納兩度共事的《文匯報》退休編輯任嘉堯,也在《唐納胸懷祖國情係家園》的文章中提到,唐納和袁牧之、鄭君裏、趙丹誌同道合,是結拜兄弟, “又與潘漢年義結金蘭”,但沒有提到張建良。前述潘、張、唐“結拜兄弟”的說法,尚屬一家之言,還需更多的資料印證,但至少說明唐納與潘、張尤其是潘之關係非同一般,是同一戰壕的戰友。


【解放前夕為何離國遠去】

    香港《文匯報》創刊於1948年9月9日,而唐納在12月初突然提出辭呈,距他擔任總編輯不到3個月。此時,人民解放軍捷報頻傳,報社同仁心情振奮,準備有朝一日回到內地。所以,徐鑄成驚訝地問:“現在全國解放已指日可待,同事們都準備‘青春結伴好還鄉’,你怎麽忽思離國遠去?”並對他懇切挽留。次日,潘漢年對徐說:“馬季良要走,你就不必堅留了。”後來報社設宴,為唐納餞別並合影留念。《徐鑄成回憶錄》(三聯書店1998年版)記述此事時還說了一句:“幾十年後,我才恍然欽佩季良的先見之明。”

     任嘉堯在《故舊憶唐納》中也談及此事,說唐納心頭有難以言宣的疙瘩:“解放戰爭勝利,實現了我的願望。你們都可以回去,隻就我不能。”又稱,唐納私下告訴一位年輕的編輯:“為了那位已離異而去的女郎,我如回去,難保有命。”證諸與江青熟識的鄭君裏、王瑩、趙丹、鬱風等人“文革”中的悲慘遭遇,唐納似乎未卜先知,料事如神。

     不過,這隻是一種“事後諸葛亮”式的假設。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政治語境中,以避江青之禍來解讀唐納出國之舉,無疑是最正常也最正確的,但現今看來過於簡單化,也經不起仔細推敲。例如,“藍蘋”的第一個男友俞啟威,後改名黃敬,從青島出獄輾轉到北平,參與領導“一二·九”運動,經過多年革命鬥爭曆練,解放後先後出任天津市市長、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國家科委副主任,於1958年2月病故。雖說他在工作上曾受過毛澤東嚴厲批評,但顯然與江青無關。又如,導演章泯後來回到妻兒身邊,解放後曆任中央電影局藝術委員會主任、北京電影學院院長、黨委書記,在“文革”中安然無事,於1975年去世。

    事實上,很難排除唐納出國另有目的,而且,這不完全是一種個人行為。他的蘇州中學同學、後來成為經濟學家的吳大琨寫有《回憶三十年代初期的蘇州革命鬥爭》一文,回顧了同學少年時期與唐納、史枚等人從事街頭抗日救亡宣傳的往事。對於唐納,該文有個腳注:“離開蘇中後,唐納繼續為革命事業和文化事業做了不少工作。解放前夕,遠去海外。建國初,我在上海遇到潘漢年,潘對我說:‘唐納是我派到海外去的,他卻去娶了國民黨外交官的女兒為妻。’其實唐納也許是為了避免江青日後對他不利才遠行的。”此注說出一項事實和一項猜測,事實是:潘漢年說唐去美國係他派遣;猜測是:唐此去可能是避免江青對他加害。對這種猜測無需贅言,而事實如果確鑿的話,那麽唐納當年赴美就是富有戰略目光的潘漢年對海外情報工作設點布網的一步棋。吳大琨的說法,也恰與徐鑄成回憶的潘漢年叫他“不必堅留”唐納互為印證,顯示唐之離港赴美與潘有關。

     確實,無論英文水平、社會經驗還是交際能力,唐納都是派往海外最恰當的人選。況且,他還有與已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工作的戀人陳潤瓊相聚的理由,而陳父又是前國民政府高級外交官。這種家庭背景以及可能產生的人際關係,對在海外立足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至於唐納本人,可謂公私兼顧,兩全其美。潘漢年對吳大琨說的那句“他卻去娶了國民黨外交官的女兒為妻”,是他當時身為上海市副市長的地位所限,對並不完全知曉內情的人要表露的政治立場,自在情理之中。

    可以斷言,如果唐納當年像同事們一樣回到內地,十有八九會在1955年潘漢年一案發生時遭受牽連。受“潘案”波及者數以百計,遍及各地。而以唐納與潘漢年關係之密切,必定像張建良(華克之)那樣被逮捕並判刑。即使僥幸活著等到平反和恢複名譽,也是24年後的1979年了。也就是說,唐納若在國內,其厄運早在“文革”之前10年已經降臨,而這與那時還“偶爾露崢嶸”的江青沒多大關係。這樣看,客居海外的唐納終究還是幸運的。



唐納與夫人陳潤瓊


    1948年底,唐納從香港到美國後,在紐約的中文報社、印刷廠工作不足兩年,即轉往法國巴黎,與陳潤瓊成婚,育有一女。他倆以經營中餐館為業,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1988年8月23日,唐納因肺癌病逝,終年74歲。

     《江青傳》一書在結尾部分交待了與傳主有關的幾位人士的結局,其中提到粉碎“四人幫”之後,唐納曾返中國大陸,重遊上海,感慨萬千。“不過,他幾度回來,行蹤保密,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麵”。

   
【葉劍英、羅青長的不尋常接見】

    唐納首度返國是1978年。夏其言曾私下對人說,唐納初抵上海,即與其夫婦見麵敘舊,又在鄭君裏夫人黃晨陪同下,到鄭的墓地獻花致哀,隨後就去了北京。唐納確實極為低調,不光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麵,對其他朋友和同事都未約見,想必有他的考慮。

     那麽,唐納在北京見了哪些人,辦了什麽事呢?局外人很難揣測和判斷,但多年後終於有個讓人見出端倪的線索浮現。2008年12月18日《南方周末》刊發專題“改革八賢”,其中一篇長文《葉劍英:最後十年》配發了四張圖片。有一張是合影,文字說明為:“1978年12月,葉劍英在北京會見旅法華僑唐納(左三)。右一為羅青長,左二為葉選寧,左一為葉選基。”照片上,唐納站在居中的位置。這足以令人大吃一驚!



葉劍英在北京會見旅法華僑唐納(左三)。右一為羅青長,左二為葉選寧,左一為葉選基。”照片上,唐納站在居中的位置。


     熟知現當代革命史的人都知道,葉劍英元帥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中央軍委副主席和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德高望重、地位尊崇。在戰爭年代,他屢任方麵軍或全軍參謀長,多次與聞重大事變,曾參與中共南方局領導工作,兼管南方地區包括港澳及海外的情報、統戰事務等;羅青長時任中央調查部部長,是國家情報安全部門頭號主管;葉選寧為葉帥次子,以後出任解放軍總政聯絡部部長;葉選基是葉帥侄子,也參與部分機要。隻要稍加思索就會想到,若僅僅是個在法國開餐館的老華僑,闊別多年回國,怎麽可能獲得葉劍英這樣的黨政軍主要領導人的接見,且由國家情報安全機構主管而非僑務部門官員陪見。唐納1978年底在北京獲得如此規格的禮遇、如此特殊的陪同,使他曾經擁有的神秘身份呼之欲出。這樣超乎尋常的安排,在他而言,即便不說是“認祖”,也可算是“歸宗”了。

    這次會麵時葉劍英講了些什麽,而唐納又講了些什麽—由於唐納未及寫出回憶錄即已辭世,有關內容可能隻會留存在某個部門的檔案裏了。但有一點應可確定:唐納曾是一名共產黨員,並且是特殊戰線上的一員。

    對這位一生多彩多姿並在多個領域留下足跡的曆史人物,能否徹底拂去籠罩在他身上的那層神秘霧紗,這要期待有關檔案的公開之日了

《同舟共進》2012年第10期, 賀越明  原題為:“唐納:神秘的身份之謎”




有關唐納往事的未解之謎
 兼與葉永烈先生商榷

賀越明


    5年前偶然看到《南方周末》刊出一張照片,是葉劍英接見唐納,由羅青長等人作陪,使我起意追溯唐納作為革命者並成為中共特殊戰線一員的往事。此後,拙文《唐納:神秘的身份之謎》(以下簡稱“拙文”)在廣州《同舟共進》雜誌2012年10月號刊出,被海內外不少報刊和網站轉載,說明這位傳奇人物的多彩人生和神秘身份廣受關注。過往人們知悉的唐納,隻是一位演員、影評家和報人,加上與江青有過一段分分合合的短暫婚史,埋下了些許緋聞的基因,大多數人都想不到他竟是一位堅定的革命者。

  一年後,著名傳記作家葉永烈又在該刊發表了《唐納的真實身份》一文(編者注:該文後於2013年11月9日刊發於《羊城晚報·博聞周刊》B1版),以他多年前采訪所得,證實了拙文的判斷並給予唐納新的曆史定位。此文也引起了我對有關唐納史實中的未解之謎繼續探究,並與葉永烈先生商榷的興趣。

  

1、何時轉型為中共黨員地下特工?

  葉永烈先生的大作(以下簡稱“葉文”)中提到,拙文“對於江青的前夫唐納的政治身份——是不是中共黨員、何時加入中共,進行了認真的考證”。拙文主旨在於確證唐納乃中共特殊戰線上的一員,而考訂其中共黨員的身份自是不可或缺的前提。比如,拙文提到老報人徐鑄成曾親口告知,唐納與潘漢年、張建良(華克之)關係密切,在潘領導下工作;引用吳大琨的回憶文章證實,唐納1948年底離港赴美係受潘漢年派遣,似是“對海外情報工作設點布網的一步棋”。所以,拙文末對那張照片的解讀是:“隻要稍加思索就會想到,若僅僅是個在法國開餐館的老華僑,闊別多年回國,怎麽可能獲得葉劍英這樣的黨政軍主要領導人的接見,且由國家情報安全機構主管而非僑務部門官員陪見。唐納1978年底在北京獲得如此規格的禮遇、如此特殊的陪同,使他曾經擁有的神秘身份呼之欲出。”我還得出結論:“有一點應可確定:唐納曾是一名共產黨員,並且是特殊戰線上的一員。”對於揭示唐納罕為人知的神秘身份,上述這些話,已經表述得足夠明白了。

  事實上,唐納是中共黨員,在我早就不是秘密。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我在上海念中學時,就聽大人們私底下閑聊,講江青早年是電影演員,藝名“藍蘋”,有過一位名叫唐納的前夫。有位世交老伯還明確說過:“唐納是地下黨員。”這位蔣姓老伯早年曾加入中共,是抗戰演劇一隊成員,與唐納關係密切,解放初期擔任《解放日報》社總務科長,與時任經理的夏其言為莫逆之交。1988年春,唐納前同事、《文匯報》老報人任嘉堯赴法國巴黎,與唐兩度會麵敘談後受托為其帶回兩封信,一給夏其言,另一便是給這位蔣姓老友。唐納在京、滬兩地文化界友朋不少,其政治麵目在小圈子內實非秘密,談不上有“考證”的必要。至於向一般讀者介紹其政治身份,則有必要引征資料詳盡說明。

  唐納的神秘身份被揭示後,仍有一些未知領域值得繼續注意。也就是說,圍繞著他的身份及其一生事功,還有若幹意涵重要的謎團待解。

  據唐納好友、老報人夏其言回憶,他是在唐納引導下走上革命道路的,但他加入中共與唐納沒有關係,他們分屬黨內不同係統。據《文匯報史略》(文匯出版社,1988年9月版)記載,唐納約在1946年5月獲邀出任《文匯報》總編輯,而非葉文中所說的“副總編輯”。他後在香港《文匯報》也是擔任總編輯一職(50年代以前,滬、港兩地《文匯報》均采用總主筆負責製,總編輯地位略低,也未設副總編輯職位)。同年冬,夏其言進入該報當記者,他和副總主筆陳虞孫屬於中共上海文委係統,兩人在報館內佯裝不熟,在外麵卻幾乎天天碰麵,還有唐守愚、丁景唐和溫崇實等人,負責編輯中共地下刊物《文萃》周刊,後又根據形勢需要創辦《評論報》。唐納與夏其言份屬好友,在報館內也被視為一派,但黨內各有所屬。

  拙文中寫到唐納是中共黨員之事,是由與唐兩度共事的徐鑄成在上世紀80年代初撰寫的《報海舊聞》“最先揭櫫”。按照徐鑄成的說法,唐納應是潘漢年係統的成員,但起自何時何地,頗堪細究。潘漢年是紅色特工的卓越領導人之一,最初是上海的文學團體“創造社”成員,加入中共後積極從事左翼文化活動,為中央文委首任書記,並由文化界始而逐漸領導左翼各界團體。他從1931年起參加中央特科以後,長期負責第一線的情報、統戰工作,先後任中央社會部副部長等要職,在日占區、國統區以及香港設點布線,獲取了不少具有戰略價值的情報。特殊的經曆和豐富的人脈,使潘漢年能夠將公開的統戰、文化工作與秘密的情報、保衛工作有機結合,並互補。

  曾在上海參與左翼影劇活動的唐納,可能較早結識了潘漢年,並根據他的指示和安排,也從單純的文化人轉型為文化、統戰、情報的“三合一”幹才,在不同情況下根據需要發揮不同的作用。這個角色轉換或工作擴展,似在他進入上海《文匯報》之前,但具體究竟在哪一年,則是一個未解之謎。

  

2、在法國是否借開餐館繼續情報工作?

  可以肯定,與在“紅色聖地”延安的黨、政、軍情報保衛部門受過專門培訓的人員有所不同,唐納不是從參加革命或加入中共時起就從事特殊工作的,也不是專職的情報人員。在日占區和國統區的中共地下黨,有不少像他這樣後來轉型的特工。從另一方麵看,唐納常年在都市生活,有機會周旋於達官貴人之間,又能同洋人打交道。這樣的見識和素質,是在革命根據地無法培訓出來的,也是一般地下黨員所不具備的。也因此,唐納成為解放前夕派赴海外的最佳人選之一。考訂這一事實,不僅關係到唐納的人生定位,還涉及他當年由港赴美的真正原因。

  在香港《文匯報》與唐納共事過的老報人都知道,他赴美的理由是任該報社駐美國或聯合國記者,大家也知曉他當時的女友陳潤瓊已去美國。同時,又將他不回解放在即的內地歸因為躲避前妻。拙文則依據吳大琨的回憶對此提出不同的判斷,認為他此舉是“公私兼顧”。

  拙文寫到唐納當年受潘漢年派遣遠赴美國時有所分析:“確實,無論英文水平、社會經驗還是交際能力,唐納都是派往海外最恰當的人選。況且,他還有與已到紐約聯合國總部工作的戀人陳潤瓊相聚的理由,而陳父又是前國民政府高級外交官。這種家庭背景以及可能產生的人際關係,對在海外立足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這是依據常理的判斷,但我認為不宜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推論,否則很容易偏離事實的軌道。

  但關於唐納在國外的情況,葉文有更大膽的推斷:

  應當說,唐納在法國巴黎開設天橋飯店,而飯店乃名流匯聚之處,而唐納又有老丈人的國民黨招牌做掩護,不論是職業或者身份,都是從事情報工作的最佳選項,誰都不會懷疑唐納是“中調部”的高級情報幹部,頂多拿他與藍蘋的往事“尋開心”而已。

  照此說法,唐納在巴黎開餐館是從事情報工作,並有“老丈人的國民黨招牌做掩護”。比較而言,拙文提到陳父是前國民政府高級外交官時所說“這種家庭背景以及可能產生的人際關係”,論斷相對保守,並不視之為非常正麵的因素。為什麽這樣說呢?因為,陳潤瓊之父陳籙雖在1912年4月任北京政府外務部政務司司長,1918年5月任外交部次長,1920年2月任駐法國全權公使,1928年7月任滿回國後一度當律師,複於1934年任政府外交顧問,但他1938年竟然參加了南京的汪偽“維新政府”並出任“外交部部長”,成為一名地地道道的漢奸,並在翌年2月19日被國民黨軍統特工處死。試想,這個老丈人還能背上“國民黨招牌”,被唐納用來“做掩護”嗎?就此來看,唐納開餐館從事情報工作之說並無多少事實依據,隻是葉永烈先生的臆測。所以,唐納在巴黎有無借助天橋飯店這個“名流匯聚之處”搞情報,也是一個未解之謎。

  

3、1978年回國是“又入黨”還是恢複黨籍?

  能否解答上述問題,對於準確書寫唐納這位已故傳奇人物的經曆,很有必要。而且,這些問題一環緊扣一環,中間少了一環,就無法解讀相關的事實,隻能任其成為懸疑。

  例如,葉文中說到,唐納1978年冬從巴黎來到北京,“唐納回國,‘接待單位’便是中共中央調查部,他在法國的秘密身份不言而喻”。但後麵緊接著又說:“由於夏其言是唐納要求回國時要見的摯友,所以‘中調部’通過上海《解放日報》黨委事先約見夏其言。‘中調部’的幹部還輕輕地告訴夏其言,‘唐納又入黨了!’這個‘又’字,表示唐納過去是中共黨員,中間曾經脫黨,如今‘又入黨了’!”

  這段敘述中出現了明顯的矛盾:唐納去國前後達二十年,其間國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是1955年4月3日潘漢年蒙冤被捕,牽連到許多人,包括與唐納關係密切的張建良也很快身陷囹圄。在如此重大的變故下,唐納“在法國的秘密身份”是否仍然保持呢?假如潘漢年在建國初期就把這個重要工作關係轉給了中央調查部,而唐納得以不受任何影響繼續從事情報工作的話,按照情報傳遞必有上線和終端的行規,等於他與國內有關部門還長期保持聯係,即屬於情況特殊的特別黨員,照理不存在“中間曾經脫黨”的可能,那還需要回國時“又入黨”嗎?

  反過來說,假設唐納在法國早與國內失去了工作聯係,隻是一名普通的餐館老板,恐怕也沒有多少可能在此時“又入黨”。而且,按照黨章規定,自行脫黨的人重新入黨後黨齡從新入黨之日算起,以前的黨籍不能計算,三十年代中期入黨的唐納對此是否能夠接受?再說,也很難有人證明他在國外的經曆並擔當介紹人。故此,對夏其言轉述的中調部幹部所說的“唐納又入黨了”這句話,也很值得斟酌。即便唐納向有關部門要求確認其黨籍和黨齡,更大的可能也是辦理正式的恢複黨籍手續,“又入黨”的說法會不會是口語表述又經轉述的不準確所致呢?

  

4、在何種場合與陳潤瓊相識相戀?

  葉文中提到唐納與陳潤瓊相識的經過,說是1947年8月唐納參加記者會時與她結識,這也是毫無可能的。1947年5月24日,上海《文匯報》被國民黨當局查封,記者麥少楣、主筆張若達和助理編輯李碧依先後被捕,報社的中共地下黨員及其他進步記者、編輯很快躲藏起來,有的去了解放區,有的去了外地。唐納則去蘇州老家暫避,不久即遠遁香港。同年8月裏,他已經沒有了報社職務,又處在危險之中,怎麽還可能拋頭露麵,出現在記者會的大庭廣眾間呢?在這個問題上,《馬季良(唐納)文集》一書在《馬季良生平事略》中有介紹:“1946年馬季良在《時事新報》工作時,在一次記者協會的活動中第一次見到陳潤瓊女士,即一見傾心……”(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3年第一版)文中雖然沒有具體的時間點,比較含糊,但該書係由陳潤瓊親自編選而成,在這個問題上料不會有差錯。

  葉永烈先生為強調早已說過唐納是中共黨員,在文中寫道:“我還在論及江青是一個左翼文化工作者時,曾提及,江青先後嫁過的四個丈夫,都是中共黨員。”可是,他之前撰著的《江青傳》中記述江青與這四位男性的關係是明確的,既俞啟威(黃敬)是江的男友,章泯是與江同居的有婦之夫,與她真有婚姻關係而可稱之為丈夫的隻有兩位,不知現在何以又說成“江青先後嫁過的四個丈夫”?曾經同居的戀人,除非經法院依據某些證據判定是事實婚姻,否則隻能視為未婚同居的關係。在沒有發現諸如結婚證書、婚慶廣告或喜筵記載等新事證的情況下,隨意改變和定義曆史人物之間的關係,是否妥當?須知所涉及者均非等閑之輩,對於可能給讀者以至後代帶去結論性影響的曆史敘述,焉能如此草率?

  葉永烈先生的大作發表後,也被廣泛轉載,進一步引起社會廣泛關注。於拙文而言,更有一種“拋磚引玉”的意外之得,不勝榮幸。不過,鑒於上述珠玉之中尚存在某些瑕疵,與研究尚不深入的唐納其人其事有關,故有必要在此指出並予以辨正,以免以訛傳訛,誤導讀者。

  值得一提的是,唐納生前對涉及他本人私生活的流言是極為反感的。據夏其言在《唐納與我》一文中說:

  就在收到此信之前不久,中國大陸某家刊物又發了一篇涉及三十年代唐、藍婚事的文字,後來他在法國看到了,當時已在病中頭暈目眩,喘咳終日,“執筆頗感困難”,但仍於7月31日給我來信說:“不知是否我於二十餘年來看過諸如此類的文章太多了,並沒有引起很大的驚奇。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讓他亂抄亂襲去吧,我是不屑一理……這種財迷心竅、唯利是圖的作家我也見得多了,沒有對他們重視的必要。”……“隻有小報記者才會把我年輕時那很短的一段私生活緊抓不放,不過是證明他們的卑鄙,下流,黃色,肉麻而已。若是你要去一一聲明,更正,抗議,那你就別想再過安靜的日子,而且更幫助了他們起宣傳和廣告的作用。”

  這番話,真是發人深省。至今唐納已作古二十多年,我們知曉了他作為特殊戰線上的一位革命者的身份且有待深入研究之餘,更無必要也不應當複述早年他與藍蘋短暫婚姻裏的夫妻勃谿之事,因為那類瑣屑隻能成為八卦談資,無助於從根本上了解曆史真相和認知曆史人物

賀越明    羊城晚報  2014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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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shangjia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晨曦東微' 的評論 :

沒有他,可能就沒有後來的江青,當然曆史不可假設。
晨曦東微 回複 悄悄話 其實初到延安時的江青還是亇很單純的熱血青年。是什麽把她變成冷酷獨斷的大魔頭。毛澤東應有分之百的責任。
SUNNE 回複 悄悄話 唐納多虧沒遠離中國,比較幸運躲過文革一劫。
老煤OldMike 回複 悄悄話 springdale 回複 悄悄話 江青這個爛貨, 如臭魚爛蝦, 引來各種紅頭瘡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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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非爛貨也,乃是洋派邪教共慘幫的開山們幫頭毛豬屎,手低下幾個人他最能夠信得過的打手之一也,而洋派邪教共慘幫其它幫頭因害怕,所以在毛豬屎有生之年不敢背叛,隻好等他死後,拿他小老婆,和侄子出氣也,
springdale 回複 悄悄話 江青這個爛貨, 如臭魚爛蝦, 引來各種紅頭瘡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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