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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麽喜歡雷人提案

(2014-03-09 07:00:56) 下一個

 

我為什麽喜歡雷人提案


     作為一個不愛跑現場的新聞人,我對“兩會”新聞興趣索然——在下愚鈍,政治覺悟低,“兩會”這些年似乎沒有看到什麽新聞,隻見套路——從權力機構到媒體機構,都是這樣。反而是那些圍繞“兩會”的八卦、奇葩和雷人雷語令我精神爽然,頓感在今日中國做媒體人之生逢其時。

    我喜歡雷人提案,它們是那麽直率,即使看起來謬不可言、決不可能被采納,提案者們仍是充滿了貌似“誠摯”的熱情,在那麽“正式”的場合說出來。他們常常給我帶來恍如重返幼兒園的美妙體驗,在付之一笑之餘竟還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智力上優勢的快感。我相信這快感,某種程度上也和“兩會”一樣有公共性和普遍性。

    我還是忍不住要和你分享幾個雷人提案。今年“兩會”上,政協委員李海濱表示,為維穩,應禁播《水滸》,戰爭題材的電視劇也要控製。這一提案被網民和媒體普遍批評之後,有關部門要求媒體不要繼續炒作。

    此外,人大代表朱列玉的議案要求將“貪汙10萬判10年以上”的法律改為判1年,貪官們應該會很欣慰;政協委員左燁建議“北上廣”單獨和外國談免簽,簽證以國為單位,有陷此三城於不義之嫌;江蘇代表聯名建議成立國家城管局,垂直管理,與要求解散城管局的民間呼聲正相反對。

    再回顧去年“兩會”,陳光標提議沒有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人不能生孩子;以從未投反對票為榮的人大代表申紀蘭則提議,上網應該由政府批準:“咱是共產黨領導下的社會主義國家,哪能說上網就上網呢!”而純粹“打醬油”的影星成龍,首赴“兩會”竟無提案,說還不知道該怎樣做!

    這樣的雷人提案,我還能再拉幾卡車出來給你添堵。今年“兩會”第一天,霧霾散去,北京難得好天氣,網民調侃“因為全國最能吹的都來北京了”。但政治的霧霾是散了還是聚了呢?全國“兩會”聲勢浩大,花費不菲,且在此之前地方上已經開過“兩會”。因此你一定也想問,這些雷人提案都是怎麽誕生的?

    如果沒有媒體的適時曝光和推波助瀾,雷人提案恐怕也就止於會場,必將和鼓不完的掌以及各種記筆記pose(他們究竟在記些什麽?)一道,伴隨套路性會議議程的結束而結束,沒有人會再記得這些——煞有介事開會,若無其事散會,如此而已。本來,“兩會”和《新聞聯播》就有著神奇的異曲同工之妙,作為一對貌離神合的孿生兄弟,負責從不同角度向全民提供正能量。如果看《新聞聯播》時你總是睡著,看看“兩會”吧,它能讓你精神為之一振,讓“中國夢”再做上一整年。如果到頭來你還是失望,別太灰心:還有來年“兩會”呢。

    回望過去,哪一年的“兩會”最強音不是“改革”?翻出前幾年的“兩會”報告和議題來,是不是都像剛出爐的“改革藍圖”?所以,對普通公民來說,除了八卦和奇葩,可以說“兩會”無新聞——至於從“兩會”曝出的薄熙來或周永康傳聞,不就是廟堂級的八卦麽。

    無論宏觀所謂政改或微觀的小修小補,改革議程總是止於口號和願景——溫家寶卸任之際以“知我罪我,其惟春秋”自況,蒼勁中流露無奈。普通人能吐槽和消解的也隻有雷人提案這類政治花絮了,這才是媒體和公眾如此熱愛它們的原因。

    雷人提案一般都是怎麽誕生的?理論上,人大議案要經過走訪和調查研究才能寫出來,然後遞交人大會議審;政協提案須經提案委員會審查立案後,才能成為正式提案,不是一提出就是提案。但實際上,並沒有這麽嚴格,上會之前提案還沒寫好的大有人在,所謂走訪、調查、研究有時就被省略了,真正有建設性和可行性的提案議案究竟占比多少,誰知道呢。

    當然,對“雷人提案”這一說法本身,也值得反思。盡管少數代表委員們確是“咎由自取”,偶有誤讀但多數時候並不冤枉,但真理沒有長著一張天然受大眾歡迎的麵容。假如議案提案確實經過紮實的調查研究,媒體應對其審慎評價,而非尋章摘句將其包裝成“雷人”樣貌,比如關於爭議頗大的人口政策問題或其他技術性較強的專業問題。借助“兩會”,把問題引向更自由、審慎的討論空間,應是第一要義。對提案議案隨意貼“雷人”標簽,固然迎合了大眾的趣味,卻是不嚴謹的。

    吐槽雷人提案的人們,未必不明白這一點,相反,他們很可能非常清楚,隻不過借此一澆心中塊磊,趁勢抒發積蓄已久的對現行人大政協製度的不滿。也許,雷人提案議案的問題必須要追溯到政協委員、人大代表的選拔和履職機製,才算把著了脈。

    如何確保人大代表是公民充分行使選舉權後“真心”推舉出來的,怎樣讓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受信任受委托的“人民代表”?從身份看,根據去年的數據,全國人大代表中官員比例達到34%,一線工人農民隻占13%。官員人大代表們將首先為官員還是人民說話?全國人大代表陳偉才這幾天建議立法規範公務員薪酬,理由卻是“正部級幹部年薪20萬不合理”,完全無視官員們不斷被媒體曝光的灰色收入談薪酬,這在一般公眾眼裏根本就是“官員代表”而非“人民代表”。事實上,人大政協早就被普遍視為退休官員俱樂部。

    前些年公民作家李承鵬有意參選人大代表,因種種原因以失敗告終。這就是不容樂觀的雷人的代表委員遴選機製。即便是那些一線工人農民代表,也不見得真是那些群體的代言人,他們中有的來自國企,與其說是是一個人大代表,不如說是國企在政治上精心安排的一麵旗幟;還有一些人大代表實質上形同榮譽稱號。有記者曾問農民工人大代表胡小燕:“當選人大代表後,你下一步怎麽做?”胡小燕答道:“我還不太知道,請包涵。”身份不等於能力,缺乏參政議政的能力,在這個群體普通存在。那些長年為工人維權的人們,沒有機會當人大代表。

    在這樣的選人機製麵前,自然免不了要出現眾多的雷人提案議案。對有些人來說,與其說去履職,不如說去演戲,進而充當人肉表決器。因此,在代表、委員的推舉過程中,應減少官員、行業模範等群體的比重,增加具備參政議政能力的專業人士的比例,讓真問題得到真討論。同時需要加強提案議案的審查,事先淘汰明顯不合格的那一部分:要丟人,也不該跑到人民大會堂。

    以實質民主和專業精神清掉政治生活的霧霾,逐漸提高提案議案的質量,“兩會”才有望把公眾從雷人八卦引回公共政治。也隻有在這樣的環境下,真正“戴上了表”的公民,普遍心態才能夠從冷嘲熱諷向“道法自然”的質樸狀態回歸。在那樣的機製下,一些提案或許看似雷人,實則具備技術含量,誌在探討對荒謬現實的解決之道,而不是像今天所看到的,隻有簡陋荒唐的言辭荒謬。

英國《金融時報》撰稿人  陶舜    201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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