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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式火鍋》 (The Taste of Things) 細火慢燉的愛情(法文:La Passion de Dodin Bouffant)
講舌尖美味的電影相當多。《巴貝特之宴》(Babette's Feast,1987)開啟了鏡頭裡的烹飪妙訣。片中的女主角準備了奢華豐盛的美食,來感激收留她的村民;2023年的《法式火鍋》擠進《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獎15強。片中調鼎鼐的目的,除了口腹之慾,也為著珠聯璧合的情愛、付出與相知。
《法式火鍋》的導演是越南裔的陳英雄(Tr?n Anh Hùng)。《青木瓜之味》(The Scent of Green Papaya,1993)讓他一導而國際馳名。《法式火鍋》是他的一脈風格:用攝影機仿照燭火下微妙的光感;室外另是彩色耀目的田園風光。司膳者親自到田裡摘生蔬、砍根莖和收蘑菇。地底的土壤肥沃,豐收的成果生機蓬勃。
廚師手藝 征服美食家 《法式火鍋》角色來自1924 年出版的小說《美食家的生活與激情》(The Passionate Epicure)。作者塞爾魯夫(Marcel Rouff)寫出1889年的軼事。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 擔任電影裡的女主角歐仁妮(Eugénie)。她身為大師傅,替美食家多丹(Dodin Bouffant,Beno?t Magimel飾)作廚師20多年。男/女主角從前是情侶,陳英雄重招兩人擔演東家跟員工;又同居共事,敬愛互助的佳偶。
多丹很幸福,身邊有五個饕餮老友,他們都是翩翩君子,穿西裝打領帶,把他捧得高高的,一塊兒享受多丹的佳餚美酒。多丹很愛歐仁妮,望著她的眼神既渴慕也溺愛。片子讓人覺得像在念舊約的《雅歌書》:男人稱讚他新婦的美麗,用酒、油膏、蜂蜜、奶、石榴、百合、葡萄、蘋果、乳香、沒藥等等打比方。片中佐料也都用各種植物,相得益彰陸地與海洋育養的牲畜以及生鮮。歐仁妮心態自由,不覺得隻有婚誓,才能認可他倆的情投意合。
大啖珍饈 白布蓋頭遮醜
此片有一段插曲:歐亞大陸的王子存心彰顯富裕和鋪張,邀請多丹等人吃禦膳房大餐。朗讀菜單時列出層層疊疊的名稱,接著一道接一道,吃到大夥兒疲不勝繁,總共花了八個鐘頭,直到倒足胃口。多丹回家談及該餐飲的庸俗乏味,也決定要回饋王子。歐仁妮問如何還這筆人情,多丹簡單幾句,說明他隻想招待樸素、卻醇味十足的法國火鍋。法國經歷多少風雨,這道火鍋卻養活了千百人,他要令王子驚艷。歐仁妮聽後默許領會。
《法式火鍋》裡頭有不少珍饈,看得人食指大動。有一片段特別詼諧絕倒:西裝革履的男士,居然用大白布蓋住頭,自顧自囫圇盤中餐。原來他們品嚐的是圃鵐 – 一種小型的鳥類。牠被包裹在肥油之中,有一種微妙氣味。要趁熱一口吃下肉質、油脂和細小的骨頭;避免燙傷口腔,需要在咀嚼時大口地呼氣和吸氣。吃相如此難看,當然必須以白布遮醜;蒙著臉吃,也免得上帝怪罪下來!其他菜餚,就是禮貌的歐洲人,慢條斯理地用刀/叉切弄;又以調羹舀溫熱的湯,斯文秀氣地送入口中。他們閉口不露齒,抿著嘴唇細嚼慢嚥。
我很喜歡看多丹怎麼燉雞湯:他跟華人一樣,保留了兩隻雞爪。先用熱水浸爪子,把爪皮剝掉。然後雞身合著雞爪一起料理。歐仁妮和多丹正在培養一個小女生寶琳(Pauline,Bonnie Chagneau-Ravoire飾)作接班人。其中有一段師父多丹教徒弟寶琳吃煮好的骨髓,不過寶琳吃不出滋味來。多丹說她太年輕,骨髓的味道是文化伴著回憶的結合。
求婚成功 水梨暗喻裸背
這一對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多丹夜晚上樓求愛,先得敲門,有時門是鎖的,有時沒上鎖。這個白天他用食物討得佳人歡欣,入門隻見她正在沐浴,大有《長恨歌》裡「溫泉水滑洗凝脂」的香豔性感;畢諾許人入中年,身材保養得宜。穿著精緻的立領連衣裙,風韻猶存。
多丹最後求婚成功,用的是妙招:玻璃瓶中浸泡的水梨,給了他靈感,用糖紙裹好,蒸煮後撈起入盤,之後加其他配料裝飾。美輪美奐的飯後甜品,使歐仁妮禁不住打開紙包,水梨旁是一隻雙併珍珠的戒指。她總算接受求婚。夜裡多丹進臥房,見得正是歐仁妮水梨型的豐腴裸背。
可惜命途多舛。歐仁妮生前,多丹為她屢進庖廚,多方創新廚藝,還獨製了取名歐仁妮的食譜。他重新收徒過後半輩子。劇終陳英雄用的長鏡頭,完全是這對愛侶曾經共處的廚房:每一取鏡均像鑲了蠟的油彩:壁爐、煙火、廚具、餐桌、調味罐、杯、碗、吊飾、櫥、櫃、陶壺、拱門、樓梯、高椅、插花、油畫...7/7/2024 世界周刊。P.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