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一村夫

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長身體時餓肚皮,長知識時學校關閉,要工作時被送去農村,你説我,的前半生幸福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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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難忘的大年初一

(2014-02-04 21:28:02) 下一個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一個大年初一,具體年份已記憶不清,我應邀在安徽淮北一位農民家吃過一頓午飯,至今尚記憶尤新。

當時,我己在江西農村插了很多年的隊,説是接受“再教育”,實是空耗青春大好時光。眼看在江西前途無望,父母設法讓我易地插隊去了淮北,以冀那裏的朋友幫助,能早日脫離“上山下鄉”的苦海無邊。

到濉溪縣蔡裏不久,便是春節。我想給當地留下個好印象,便硬著頭皮,在農村和貧下中農一起過“革命化”春節。


春節前,村子裏手持巴掌大小的紅紙,來請我寫“福”字的農民絡繹不絕,有條件好一點的,幹脆拿來一大張紅紙,請我寫春聯。一個大村子,一兩百戶人家,上千囗人,幾乎家家戶戶的灶上都貼有我寫的“福”字,門上貼著我寫的對聯,村裏似乎洋溢看一些年味。

可是,到了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戶戶卻黑燈瞎火,村子裏寂靜得可怕,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幾聲狗叫,平添了幾分愁苦,幾分悽涼。我打著手電,在村裏轉了轉,發現農民都已經關上大門睡覺了。

那不是我第一次在農村過年,我在江西過過一兩次春節。大年三十晚上,農民們至少還盍家圍坐在油燈下,吃一頓簡單得讓人心酸的年夜飯,他們的桌上至少還點有葷腥,雖然少得可憐,隊裏年前殺豬,每家多少能分到點。淮北農村年前也不殺豬,大年三十晚上,像往常一樣,農民們就著鹹菜喝過雜麵稀糊糊上床,進入夢鄉。

年初一一大早,生産隊趙隊長來請我去他家吃“匾食”,也就是餃子。中午時分,我到了他家。

一進門,我呆站了幾秒鍾,待曈孔收縮以適應了黑暗以後,這才發現隊長家家徒四壁,一灶,一桌,一床,一碗櫥,一箱而已,這些傢俱都破破爛爛,東倒西歪的,那床也是大樹枝做成架子,再纏上繩子做成的… 同樣板戲中獵戶李勇奇的家相比,隊長的家是半斤對八兩,不,應該是有過之而個共不及。幸而我已在農村接受“再教育”多年,耳聞目睹,深知中國南北農民的家都是一樣的窮,生活是一樣的貧困。

隊長上前歡迎,我才注意到了桌上放著六七十個餃子,除此以外,什麽吃的都沒有。問隊長老婆孩子怎麽不在家,隊長支支唔唔,說老婆帶孩子(隊長有一個7、8歲的小女孩)回娘家去了。

到他家不久,隊長就要煮餃子招待我這個遠方的城裏來客。他下餃子時手哚哚嗦嗦地抖動,嘴裏還念念有詞,仔細一聽,原來這漢子在數著下餃子。突然間,我明白了過來,隊長家過年什麽都沒有,隻有這幾十個餃子,招待我的餃子是有定數的。

十幾個餃子煮熟盛在碗裏端上桌來,隊長殷勤地勸我吃,我卻完全沒有了胃口,心裏還産生了與小孩子爭食的罪惡感。勉強吃了幾個餃子後,我放下筷子,匆匆告辭,一路小跑回到住處,躺在床上,很不好受。躺了不大一會兒,我翻身起來,把壓箱底的糖果,零食和食品罐頭統統拿了出來,包成一包,給隊長家送去。到他家一看,他們三口人正圍坐在一起吃那些餃子……

時間一晃過去了幾十年,當年的中年隊長如還健在的話,一定成了個鶴骨霸髯的老翁,那個小女孩也一定成了個中年婦女了吧,該不是在哪個城市打工,繼續著祖輩的辛苦和貧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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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coach1960 回複 悄悄話 哥們兒,我也插過隊,對你的文章頗有感觸。你的soft heart讓人讚賞。謝謝分享!
isuiyi 回複 悄悄話 那時雖貧窮,理數還是很好的。

樓主表現滿分!
Starock 回複 悄悄話 中國的老百姓真的是好可憐,特別是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希望現在不會有這種情形了!在這裏為祖國祈禱,並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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