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不可饒恕》
夕陽如血。
廣袤無際的原野上,俠客頭戴牛仔帽,身披大氅,腰佩雙槍,孤獨騎行。
前方,嫵媚堅韌的女子,和幼兒相依為命,維持著丈夫留下的土地勞作。
惡霸夥同警長,覬覦女子的美貌和土地。千鈞一發時,俠客到了。
塵土飛揚的長街,俠客和惡霸麵對而立,等著拔槍射擊的那一瞬間。正午的陽光照在陰影中俠客的臉:消瘦而剛毅,如刀劈斧削的皺紋,連著濃密的胡須,鎮靜地嚼著雪茄……
銀幕變換,開始放影片《不可饒恕(Unforgiven)》。
俠客的臉慢慢地在大銀幕上浮現:白發紛亂,蒼老憔悴,滿臉皺紋,臉被惡棍打得鼻青臉腫,目光遊移,喘息顫抖……
《不可饒恕》顛覆了我們對所有西部片浪漫的幻想,它是曾經輝煌的西部片的最後一部傑作。它贏得了四項奧斯卡金獎。
看完影片後,我心裏持久地停留著三件事:寬恕;四個老男人;和一個沒有出現過的女子。
殺手
伊斯特伍德(Clint Eastwood)出生於1930年。
他大部分的電影生涯是演西部牛仔和俠客,蒼白而沉默,高傲而英勇,他是西部片的傳奇和象征。
從1976年起,有一個奇怪的劇本在好萊塢流傳,名字叫《破相妓女的殺戮(The Cut-Whore Killings)》。但是看了這個名字就沒人想拍。最後,本子落到了伊斯特伍德手裏,他也不拍,原因是覺得自己還不夠老。
1992年,62歲的他自導自演了這部西部片,改名為《不可饒恕(Unforgiven)》。他飾演男主角芒尼(William Munny)。
芒尼年輕時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酗酒賭博,濫殺無辜。但是,妻子去世後,他在自己的農場養豬為生,撫養兩個幼小的孩子。但是因為豬瘟,他農場經營不下去了。
一個年輕的槍手來找他。告訴他一個賺錢的機遇:在大威土忌鎮,兩個醉酒的牛仔用刀將一個妓女毀容。憤怒的妓女們籌集了巨額賞金殺死牛仔。
衰老而疲倦的芒尼拒絕了,因為他答應死去的妻子再也不酗酒和殺人。但是考慮了兩天後,他騎馬追上了年輕人,踏上了一個不可饒恕的旅程。
在大威土忌鎮,他遇到了警長達格特(Bill Daggett)。
警長
哈克曼( Gene Hackman)出生於1930年。
曾經是海軍陸戰隊隊員的他以演警察和惡棍而著名。他對角色非常挑剔,每個角色都賦予深度和個性,讓人過目不忘。
哈克曼曾經讀過《破相妓女的殺戮》,但是因為太多暴力而放棄。最後老友伊斯特伍德說服他出演警長達格特。
達格特年輕時是個殺人如麻的槍手。最後變成了大威土忌鎮警長。他很滿足自己的權力和威嚴,正在為自己造房子,準備在此安度餘生。當他聽說妓女們籌集了賞金,各路殺手紛紛趕來小鎮時,他勃然大怒。
第一個殺手,英國人鮑伯(English Bob)來到鎮上時,警長繳獲了他的手槍,野蠻而殘酷地把他打得滿臉是血,趕出小鎮。
當芒尼和同伴在雨夜趕到小鎮。在酒館昏暗的燈光下,警長沒有認出那個昔日的殺手,痛打受寒生病的芒尼。隱忍的芒尼最後屈辱地爬出酒館逃生。
警長這時並不知道:他犯了不可饒恕之罪。
槍手
哈裏斯(Richard Harris)出生於1930年。
小時曾經看過兩部電影:《卡桑德拉大橋》和《野鵝敢死隊》,對裏麵的那個金發、消瘦,說話扁嘴的男主角迄今記憶猶新。他就是以後出演過《角鬥士》和《哈利·波特》的英國著名演員哈裏斯。
一天晚上,哈裏斯正在電視上看西部片《荒野浪子》,電話鈴響了。影片中的主角伊斯特伍德請他出演英國人鮑伯。
鮑伯長發飄飄,衣冠精致,風度翩翩。
他隨身帶著一個傳記作家,專門為他記錄他口述的昔日各種英雄業績,見證他的機智而饒勇。當他來到大威土忌鎮,遇見老對手達格特。
達格特無情地揭穿了他編造的各種美麗傳說。鮑伯順從地交出了他的武器。警長並沒有放過他,在他傳記作家的見證下,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在鮑伯狼狽乘車離去時,哈裏斯顯示了他的演技。他開始用粗俗和下流的口音和語言咒罵,顯示他的真麵目。開始時那個高尚、儒雅的英國紳士的麵具悄然脫落。
摯友
弗裏曼(Morgan Freeman)出生於1937年。
他因為《七宗罪》和《肖申克的救贖》裏的精湛演技而成為巨星。但是在這之前,他出演了《不可饒恕》中的洛根(Ned Logan),一個沉默憨厚,心地善良的老槍手。
當芒尼來到他和印第安妻子勞作的農場,他像任何一個好友一樣,拿下了已經很久沒用、裝飾在牆上的來複槍,二話不說地跟隨芒尼走了。
盡管他和芒尼是以前的搭檔,但他不是一個冷血殺手,始終有一顆善良溫和的心。
當他們追蹤到其中的一個牛仔,慣用來複槍的洛根打中了牛仔的馬。他瞄準摔斷腿的牛仔,但是始終不能扣下扳機。他的良心讓他不再濫殺無辜。他把槍給了芒尼,象征著他從此放棄暴力和殺戮,然後獨自騎馬回家。
但是,洛根並沒有能走遠。他被警長的手下抓住。警長殘忍地把他折磨致死,並把他的屍首當街示眾。
警長犯下了第二個不可饒恕之罪。
寬恕
《不可饒恕》是一部關於寬恕和暴力的影片。
當妓女嘲笑了牛仔的生理缺陷,牛仔沒寬恕,他用刀毀了妓女的臉;妓女沒有寬恕牛仔,拒絕了警長用馬賠償的提議,集錢殺死牛仔;警長沒有寬恕英國人鮑伯的過去,用了職權打殘了鮑伯;警長也沒有寬恕洛根,盡管洛根什麽也沒做,但他把他毒打致死,暴屍街頭。最後,芒尼沒有寬恕警長和他的手下,決定為以血為老友報仇。
沒有寬恕的結果就是暴力和死亡。
漆黑的雨夜。
芒尼喝下一瓶烈酒,全副武裝騎馬入鎮。那個養豬的農夫、那個丈夫和父親消失了,他又變成了那個無惡不作的冷血殺手。
他進入酒館,用槍殺死四個警長的手下。警長受傷躺在地上,麵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對芒尼說道:我們在地獄見!
在扣下扳機之前,芒尼停頓了一會兒。
很長時間,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個殺手像昔日一樣,正在享受殺死仇敵之前的愉悅和滿足。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明白了:那一時刻,他是痛苦地認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他辜負了死去妻子對他的信任和愛。
女人
影片開始是黎明的剪影:小屋,樹,男人在挖墓。
字幕:她是個有著美好前程的姣好女子,當她嫁給了芒尼,她母親心碎了。因為芒尼是個酗酒成性、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壞人。
影片結束是黃昏的剪影:小屋,樹,男人在墓碑前默立。
字幕:幾年後。費梭斯太太長途跋涉來到堪薩斯的霍曼郡,探視她獨女的長眠之地……沒有任何跡象可以讓費梭斯太太明白:為什麽她唯一的女兒會嫁給一個無惡不作的殺手。
在所有的仇恨、暴力、和黑暗中,唯一一個寬恕仁慈的人是芒尼去世了的妻子。
她選擇寬恕惡棍芒尼,她愛上了他。
她嫁給他以後,嗜酒如命的他戒了酒;殺戮無數的他放下槍;心硬如鐵的他懺悔過去;縱馬快槍的他成為平凡農夫。夫妻兩人生兒育女,辛勤勞作,安靜生活。
事後感恩的妓女想用身體報答他時,芒尼說他不能這樣做,因為家裏有妻子等著。
妻子用寬恕和愛徹底改變了一個男人,從此永存於他的身體和心靈。
回了家的芒尼默默地站在妻子的墓碑前,請求她的寬恕。
他帶著孩子離開了殺戮的西部,去了舊金山,開始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