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瑞士西格公司產的P220手槍在昏暗的燈光像依舊閃著幽光。
黑色合金槍身強壯緊湊,細密的防滑塗料讓帶著優美弧線的槍把粘滯、易握,恰好嵌入成年人的手掌中。粗大的槍管向前伸展,下部由一個長方形的扳機框和槍身相連……
無臉者打開槍膛:滿滿的八顆子彈。他滿意地把手槍插回背後的皮帶上。邊上的電話的鈴聲響了。他拿起來,眼睛依然看著電話亭外麵人來人往的候車廳。
“所以你沒有殺掉那個警察?”聽筒裏傳來“守護者”冰冷的聲音。
“是的。”無臉者簡短地回答,頓了一下:“他現在慢車車車廂裏檢查現場,馬上會出來。我會一直跟著他……”
“不!” 守護者打斷了他:“你在原地待命。”
“但……”無臉者不解,但馬上回答道:“是!”
“你臉上有塊血。把它擦掉。”沒等無臉者說話,對方就掛掉了電話。
無臉者感到心裏一陣迷惑。他從電話亭的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自己的下顎上有一塊指甲大小的血跡。他掛上電話,把它慢慢擦掉。突然一股寒意從他的脊背上慢慢爬上頭頂。
他看得見我。他就在這裏!
他的視線透過玻璃飛快掃視前方的一樓和二樓。午夜後的候機廳空空蕩蕩,分散行走著乘客和工作人員,沒有任何特別的人。
他眼睛的餘光看到一個穿著皮夾克的身影一瘸一拐地飛快地從遠處走過,推門出了大廳。
出租車司機是個認真的人。
在深夜京都站前麵空曠的街上,漢默好不容易攔下了這輛空車。他跳上車,遞給司機手中的紙片。
“快!”他用英語說道。
司機是個小個的老頭,穿著筆挺的製服,帶著挺括的帽子。他用帶著白手套的手接過地址,低下頭看了半天,然後帶上老花眼鏡。
“快點!”漢默催道。
司機無動於衷,慢慢轉過頭來,從眼鏡的上方看著漢默,用日語說了句什麽。
“嗯?”漢默惡狠狠地問道。
司機又問了同一句話,用手指著紙上的一塊血跡。漢默罵了一聲,一把把紙搶過來,用手指點戳上麵的地址。沒有得到答案的司機很不情願地讀著地址。
“嗯?!”漢默問道。司機緩緩地點點頭,緩緩地按下計時器。漢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一百美元,遞給司機。
“快!”他的手做出駕駛的姿勢,飛快地從司機麵前掠過。司機身體微微躲避,避開漢默嘴裏發出的呼嘯和身體刮出的風聲。他舉去起手來,緩緩推開漢默的一百美元,指了指前方的計時器。
漢默泄氣地跌坐在柔軟的皮座位上,又突然跳了起來,手搭在門把手上從窗口往外看:黑暗的大街上空空蕩蕩,沒有一輛車。漢默又認命地跌回座位。
“快……”漢默第四次要求已經沒了氣勢,更像是哀求。
“噓……”司機豎起一根白手套手指,豎在嘴唇前讓漢默安靜。他轉身打開收音機。舒伯特的C大調弦樂五重奏慢板緩緩流出高保真的音響。車緩緩啟動。
漢默低低地哀嚎一聲,兩手覆蓋在臉上。
希望林簡已經放棄。他想道:沒有去高橋的別墅。
高橋的別墅裏。
林簡兩手握著手槍,槍口對著三米開外的高橋。她的頭發紛亂,披下來遮住三分之一的臉,臉下方有一塊幹了的血,衣服上沾滿是泥土和血跡,膝蓋上濕了兩大塊,靴子上滿是泥巴。
“放下!”林簡用英語命令道。她可以聽到自己聲音中的一絲顫抖。
高橋順從地把鐵通條輕輕地擱在壁爐邊上。他的臉上漠無表情。
“你是美國人?”他用英語問道。
“把手舉起來!” 林簡厲聲說道。
高橋剛要舉起手來,他的睡袍敞開。他輕聲說了聲抱歉,微微轉身係上睡袍的腰帶。
“他是個非常危險的人……”中年人的聲音在林簡耳邊響起。
高橋轉過身來,手微舉,放在胸前。
“……一見麵就要把他製服!” 中年人的的聲音再次響起。
雙手舉著槍,林簡四下張望。我怎麽把他製服?她快速地想道:用什麽把他捆綁起來。
寬大的客廳是簡約主義的設計。隻有三個勒•柯布西耶麵對著的不鏽鋼管黑皮沙發,一大兩小。中間是雕塑家野口勇的玻璃原木咖啡桌,其他空無一物。
林簡眼前浮現起中年人帶著一絲恐懼的臉:“……不管你做什麽,千萬不要跟他交談!”
“是你派人殺了我的朋友們和渡邊森一?”
林簡突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問道。
高橋臉上出現一絲詫異:“我不認識你,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誰……,”他微帶鐵灰色的眼睛誠實地地看著林簡:“我認識一個叫渡邊的,他是個二戰戰犯。我親手送他進了監獄,但那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林簡端著槍,沉默地看著高橋。
“我不知道你來這裏的目的。但不管你要做什麽,請不要大聲。我妻子還在樓上睡覺。”
“你妻子?”林簡略顯意外地問道。
高橋點點頭,帶著一絲戲謔的表情看著林簡,:“女士,你確定你要找的是我嗎?”
林簡遲疑地問:“你是高橋參議員?”
高橋點點頭。林簡再次瞄準他的胸口。
高橋臉上的皺紋突然展開,露出充滿魅力的微笑:“我是高橋參議員。但是……參議院有三個高橋。一個四十多歲,另一個比我小一歲。我想你有可能想找那位高橋君。”
林簡覺得一股血衝上了腦子:我們花了這麽大的犧牲,找錯人了?
“那個高橋在哪裏?”她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高橋皺著眉搖頭道:“但是如果你回東京的話,在永田町國會議事堂應該很容易找到他……”他臉上露出頑皮的表情:“但請不要告訴他是我告訴你的。”
林簡的槍口突然蒙上了一層猶疑,她看著高橋的臉,上麵沒有一個傳說中的傷疤。她緊張地思索著。
“你淩晨三點破門而入,用槍指著我……”高橋直視著林簡的眼睛,臉上露出責備的神情。
“但是,”他微微一笑:“但這並不意味我們不能文明地交談,是嗎?”
他自然地放下舉著的雙手,從壁爐上方的拿起一瓶酒和兩個杯子。他將琥珀色的液體傾入杯子,把厚底的水晶杯放在吧台上,林簡手夠得著的地方。
林簡略微迷惑地看著麵前輕輕放下的酒杯,酒杯上修飾得很好的手,手上方厚重的睡袍袖口,袖口陰影中隱隱露出的手臂……她覺得腦子裏突然亮起一道閃電,猛地舉起手中的槍,但已經太晚了。她覺得手一震,槍已經在高橋的手中了。
高橋熟練地調轉槍口對著林簡憤怒雙眼之間。他的手平穩地舉著手槍,槍身奇異地變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的袖口邊露出布滿傷疤的手臂。他看著林簡,扣在扳機上的食指慢慢用勁……
室內的空氣突然被抽盡,等待著裂帛的槍聲。
高橋注視著林簡漲得通紅的臉。他的視線移到了林簡的眼睛。他凝視那雙充滿了憤怒、悔恨、悲傷的黑色眼睛……
突然,他看到了另外一種熟悉的東西。
高橋臉上露出微笑,他鬆開扳機。
“我沒有派人殺死你的朋友……”高橋說道。他熟練地單手卸開子彈夾,子彈落入他手中。他拉開槍栓,彈膛裏的一顆子彈跳出,他伸手接住。
高橋把空槍放著吧台上。林簡臉上露出了迷惑地表情。
“我不想傷害你……”他拿起他的酒杯:“喝了這杯酒,你就走吧。”
林簡看著燈光下高橋的臉,麵前的空槍,和隱藏在袖口裏的燒傷傷疤。她的眼角看見吧台的前方靠著的一根高爾夫球杆。她控製住自己的心跳,上前一步,右手端起酒杯。
“幹杯!”高橋一飲而盡。
林簡把酒杯拿到嘴邊,看著高橋的臉,猶豫地抿了一口。她放下酒杯,全身繃緊的肌肉瞬間爆發,向球杆撲去……
天花板突然傾斜,她感到房間裏所有的燈一下變暗,冰涼的大理石地板重重地打在她臉上。
不知道您的猜測是不是對,但我們都在等待林簡和克拉克的最後相遇…… 謝謝您喜歡林簡和她的故事。
紐約的故事還會繼續……
太喜歡看作者的文章。 Hope to read more articles/stories about NYC if possible. Thanks!
“守護者” 像幽靈…
誰來救林簡:漢默或“克拉克”?
越來越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