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紐約
帶你去一個你不知道的紐約。。。
第三十六章
機場的門口站著兩排帶著綠色貝雷帽，端著衝鋒槍的士兵。
林簡擠入難民的人流，走進候機大廳。想起幾天前幾天前在爆炸聲中隨著驚慌的人群逃出大廳的情形，她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廳被炸塌的一角已經攔了起來，殘垣斷壁和血跡已經清理幹淨。從崩塌的牆的缺口可以看見機坪上停著的飛機。時而可以聽見噴氣式飛機起飛和降落的聲音。候機廳裏的難民更多了。人們帶著自己的終身所有，席地坐躺，等待著離開這個戰亂的地區。
林簡向大陸航空公司的櫃台艱難地走去。她把背包抱在胸前，擠入櫃台前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像潛入一個汗酸、體臭、腎上腺素、和喧鬧的海洋裏。她埋著頭，緊緊地跟著前麵的兩個身材魁梧的黑人男子。男子頭頂上別著猶太人的小白帽，巨大的身體像一首破冰船，犁開一條肉體中的通道。突然前麵男子猛然停住腳步，林簡一下撲在他背上。她抬頭一看，他們已經到了櫃台。
其中一個男子把手中拎的一個沉重的舊皮包放在櫃台上，拉開拉鏈，包裏是一疊一疊舊、但排列整齊的美元。
“我要132張去以色列的機票，87個兒童，45個婦女。。。”他對櫃台小姐說道。
櫃台小姐看著櫃台上的包，包裏的錢，再抬起頭來看著男子，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對不起，先生。我們沒有直飛以色列的航班。。。”
男子一愣，說：“那給我去紐約的票。”
“對不起，先生。。。我們已經停止賣紐約航班的機票。最後的航班還有一個小時就起飛了。下一個航班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真對不起。”
兩個男子沉默地對望了一眼，然後失望地擠出人群。
林簡衝向前，遞上機票。櫃台小姐看了一眼機票：“能把你的護照給我嗎？”
林簡遞給她護照。小姐打開護照，看了林簡一眼，然後查對機票。
林簡不安地看著櫃台小姐一絲不苟地反複查對機票和護照，好像花了比平時長一倍的時間。林簡聽到廣播中宣告去紐約的航班開始登機。
“請問有什麽問題嗎？”林簡問道。
“沒什麽。。。”小姐和氣地解釋道：“您的名字不在我們的乘客名單裏，我得打電話確認一下，請稍等一下。”
“什麽？！”林簡驚詫地問。小姐沒有理會她，走到櫃台後麵，拿起牆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開始說話。
林簡心裏不安慢慢漲起。她緊張地看著櫃台小姐。她正好邊說邊向林簡看來，兩人目光相碰，她的眼光迅速轉開。她掛了電話，走回櫃台。
“對不起，布朗女士，他們在核實，請再稍等一會。”她說道。
林簡心裏不安陰影越來越濃。她看了一眼櫃台小姐：她垂著眼睛整理著櫃台裏的文件，她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發抖。林簡慢慢抬起頭來，看到牆上巨大的大陸航空公司標誌。在深藍色的地球儀圖案中間有一個快速移動的影子。
林簡轉過頭來：在對麵三樓的走廊上，有一個人飛快地向樓梯口跑去。看清那人的身影，林簡猛然跳起身來，越過櫃台，一把從驚駭的櫃台小姐手邊搶過她的護照和機票，奮力擠出人群。
漢默看到一個青年女子從櫃台的人群中衝出來。他撥開擁擠著上樓梯的人們，快速地跑下樓梯。
在擁擠的人群中，漢默可以看到在前方分開人群奔跑的林簡。他看到林簡跑向開往紐約肯尼迪機場的登機口。
我就等著你上這架飛機了，小姐。漢默臉上露出一絲獰笑，放慢腳步。
林簡直衝著登機口跑去。在要進登機口的一刹那，她的身體突然折成一個奇怪的弧度，變換方向，向候機大廳被炸塌的一角跑去。
糟! 漢默罵了一句。他知道如果林簡跑出候機廳，進入停機坪的話，那裏有無數的機棚、倉庫、和辦公樓。他是不可能一個人找到她的，他緊盯著林簡的背影，用盡全力向前追去。
在漢默前方20米，林簡快捷地飛奔，她的步和步之間沒有停頓和多餘的動作。漢默眼睜睜地看著林簡消失在半塌的圍牆之間。
漢默衝到停機坪上，一架剛起飛的飛機從他頭上掠過。站在清晨刺眼的陽光下，他舉目四望，沒有任何林簡的蹤影。漢默猶豫一下，向著邊上第一個機棚走去。
躲在斷牆陰影裏的林簡看著漢默的身影消失在機棚的門裏，她反身又進入候機大廳。
林簡快步走向去紐約的登機口。她遠遠地看到大部分的乘客都已上了飛機，隻有最後幾個排隊的人。林簡加快腳步，一邊回頭查看漢默的蹤跡。
林簡走到離登機口十米的距離，突然看到入口處站著兩個士兵。一個手裏拿著一張印有照片的紙，對照著一個女乘客的臉。。。
林簡低下頭，跟隨著人流慢慢從登機口邊上走過。她回頭：最後的一個乘客走進登機口。工作人員準備關上了門。林簡的心沉了下去。這時她的眼角視線出現一個健壯的身影。漢默重新走進候機大廳，向林簡這個方向快步走來。林簡低下頭，在人流中向前走去。她慢慢向牆的方向靠近，一拐走進了女廁所。
廁所擠滿了人，每一個廁所間門前都站著等候的人。林簡慢慢地向前走去。一個女子開門從廁所間出來，林簡一步越過前方等著的一個胖女人，進入廁所間，反身鎖上門。
“嗨，你怎麽不排隊！” 胖女人在外麵邊敲門邊嚷。
站在遍地狼藉和汙穢中間，在急促的拍門聲中，林簡飛快地想著該怎麽辦。
胖女人憤怒地猛烈地拍門。門突然打開，她的手愕然地停在空中。
“對不起。”林簡微笑地說，向外走去。
胖女人一邊走進廁所間，一邊狐疑地看著林簡的背影。
林簡習慣性地走到洗手池洗手。她已經打定主意：她必須先走出候機大樓，然後再做打算。她甩幹手上的水。在洗手池的台麵上有一塊不知是誰放著的舊的長大頭巾。林簡順手拿起，披在頭上，走出廁所。
像沙漠中的婦女一樣包著頭巾，林簡加快腳步向候機大廳的出口走去。她離大門越來越近，她加快了腳步。突然放慢了腳步，她看到所有的出口處和剛才進來時已經不一樣了：每個出口都有兩個士兵把守，其中一個手裏拿著一張紙，注視著出門的每個人。有一個帶頭巾的女子被士兵叫住。。。
林簡邊走邊緩緩改變方向，然後快步向來的方向往回走。她看到的斷牆缺口，她的腳步突然放緩：候機廳的斷牆邊上也站著士兵。
“我被困住了！”這個念頭像個巨手攥住林簡的心髒，讓她喘不過氣來。這時她看見了漢默，身後跟著兩個背槍的士兵，從遠處向她走來。
“不要轉身！不要逃跑！”林簡對自己說，拚命克製住轉身逃跑的強烈本能。她兩手緊張地拉著頭巾的邊緣，眼睛看著地麵，慢慢迎著漢默走去。
左邊有個航空公司的櫃台，一對夫婦帶著三個孩子喧鬧地離開。林簡走向櫃台。
“我能幫你什麽嗎？小姐。”一個洪亮的男人聲音響起。
林簡抬頭：一個紅頭發、紅臉膛的大胖子正站在一個紅色的櫃台後笑眯眯看著她。他的身後是一個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的紅色航空公司標誌。
“請問你們有去。。。？”林簡低聲地問道。她的眼角看到漢默在她身後七八米遠的地方停下，環看四周。
胖子等著林簡說出下半句話，但是半天沒有動靜。他依舊笑眯眯看著林簡。
林簡抱歉地對胖子笑了笑，低聲地問道：“紐約？”
胖子大聲地確定：“紐約？”
林簡的心一下提到喉嚨口。漢默往這裏掃了一眼。林簡隔著櫃台向胖子靠近一些。
胖子聲音本能地小了，近乎耳語:“對不起，沒有，這個機場隻有大陸航空公司飛紐約。。。”
“。。。那你們飛哪裏？“
“我們主要是飛南美洲航線，阿根廷，秘魯，智利，厄瓜多爾，巴西。。。”
林簡假裝認真聽著胖子的介紹，一邊點頭，一邊用眼角看著漢默。漢默向他這個方向走來。
胖子受到林簡點頭的鼓勵，更加自豪，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烏拉圭、巴拉圭、哥倫比亞。。。”
他看到林簡麵無表情，就換了推銷方向：“當然還有一些歐洲城市：像赫爾辛基。。。”
漢默從林簡身後走過，林簡緊緊拉住頭巾，一動也不敢動。
“奧斯陸，斯德哥爾摩，日內瓦，維也納。。。”
“維也納？”林簡突然打斷胖子的名單：“奧地利的維也納？”
“是的，小姐，”胖子抬手看了看表：“今天的航班還有45分鍾就要起飛了。”
好吧，靜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