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臉者”是他每次被雇傭執行任務的代號。
但是沒有人知道五年前他周圍的每個人都叫他“少尉”,他在美國海軍陸戰隊服役時的最後軍銜。
1982年,他是800名派往貝魯特的海軍陸戰隊員特種部隊中的一員,和多國協和部隊協助戰敗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撤離貝魯特。當巴解組織領袖阿拉法特離開貝魯特的最後一刻、舉手做出著他著名的勝利手勢的後麵不遠處站著提著衝鋒槍、臉上塗著迷彩色、帶著黑色太陽眼鏡的他。
一年以後的十月,他和他的分隊從黎巴嫩調回美國的第二天,他的分隊登上運輸機,和7600名美軍一起空降在一個叫格林納達的加勒比島國。作戰代號為“緊急狂暴行動”。他是為數不多第一批衝入蘇聯和古巴支持的軍事政變成為格林納達總統的奧斯汀的官邸的士兵之一。回美後,他去了白宮,裏根總統親自把一枚紫星勳章佩戴在他胸前,他被提升為少尉。
在他八年的軍事生涯中,他成為一個美國軍事機器製造出來的專業殺手。他一直記得他第一次執行任務時把迷彩色塗在臉上,象帶上一個猙獰的麵具,他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或另外一個東西:他似乎可以聽到他全身的肌肉在剝離,分裂、膨脹,像他小的時候看的電影裏麵的綠巨人。他變成了一個惡魔。
無臉者輕輕地放下電話,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麽。
剛才電話裏的那個帶口音的聲音告訴他:
索菲林從在押送往看守所的路上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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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瘋狂地奔跑。她身後的警笛聲慢慢遠離。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隻是模糊地記得爆炸的警車,遠處閃爍的警燈。黑暗空曠的街道變得明亮,喧囂擁擠的人群,街邊閃亮的酒吧。
“你跑什麽呀,小妞?”有人笑著對她喊道。一隻手拉扯她,她奮力甩開,繼續往前跑。
等索菲站停下來時,她發現她已經站在自己的公寓門口。
公寓的門虛掩著,被撞開的門鎖邊上露出木頭的新鮮茬口。門上攔著了黃色的警察封條,上麵是“嚴禁跨越”的黑色字樣。
索菲輕輕地推開門,走廊上的光慢慢投入房間。索菲小心地從封條間鑽過。
門在她身後輕輕關上,索菲站在黑暗的房間裏。
鏡子裏是個陌生人的臉,頭發蓬亂,臉頰有一大塊黑印、疲倦沮喪的表情,驚恐的眼睛。。。
索菲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感覺像陷在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中。
她打開鏡子後麵的藥櫃取出兩個藥瓶,顫抖的手倒出藥片,然後從下方的櫃子中取出一個藏著的酒瓶,打開喝了一大口,吞下了藥片。
索菲緊閉眼睛,等著藥片起作用。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
兩個警察,一高一矮,向索菲的公寓走來。
高個警察的對講機突然大聲響起,他把音量調小。兩人走到索菲的公寓門口,兩人分站一邊,拔出手槍。
矮個警察伸手推門,門沒有聲息地開了。
他伸手把屋內的燈打開。舉著手槍,兩人撥開封條,走進客廳。一人衝進臥室,一人在後麵掩護。
“沒人!”臥室裏的高個警察叫道。
高個警察走到關著衛生間,猛然打開門,裏麵空無一人。
“沒人!”他走回客廳,打開對講機:
“公寓裏沒人。對。。。是嗎?!。。。”
矮個警察回到客廳,打開一個壁櫥門,用手裏的電筒向裏照射,然後關上門。他用手電照著桌子下麵,廚房角落。然後向客廳的落地窗走來。
躲在厚重窗簾後麵的索菲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是!”高個警察把對講機掛回肩上:
“嗨,他們說山姆死了。”
矮個警察站住,吃驚地回過身去:
“什麽?!”
“他們說他腹部中彈,卡在車裏,然後車起火爆炸。。。”
索菲悲傷地想起山姆善良的眼睛,幫她打開手銬時的微笑。
矮個警察罵了一句:“他們有凶手的線索了嗎?”
沒有聲音,高個警察想必是搖了搖頭:
“但他們肯定是索菲林的同夥。。。”
“山姆還有五天就退休了。。。五天!”
矮個警察又罵了一句。
索菲閉上了眼睛。
對講機突然又響了起來。高個警察拿起,簡短地說幾句,兩個警察走出房間,關燈。拉上門。
牆上呈扇形的血跡,破損的門鎖,翻倒的家具,地毯上用白筆畫出的人形,人形頭部黑色的血跡。。。
站在她已經住了九年的公寓中,看著麵前的一片狼藉,索菲可以聽到她用盡自己所有心血和氣力建造起來的生活片片碎裂的聲音。她頹然坐在窗口的地上,把臉埋在兩手中間。
“不要哭,索菲。你不能哭。。。”她對自己說。
爆炸的警車。。。
破碎的玻璃,爆開的安全氣囊,煙霧。。。
轟鳴著壓過來大卡車。。。
審訊室裏燈光下漢默的臉。。。
克魯斯古怪地看著索菲,突然向索菲撲來。。。
母親的追悼會。。。
不鏽鋼桌子上黑色袋子裏母親的屍體。。。
走廊盡頭站著的漢默和山姆。。。
地鐵裏帶鴨舌帽的男子。。。
忙亂的醫院急診室。。。
等一下。。。索菲突然踩下了記憶刹車:
難道。。。這些都和母親的去世有關麽?為什麽?那個鴨舌帽的男子是誰?他們為什麽要救我?。。。
索菲感到頭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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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救病房。
蘇珊娜站病床邊,看著熟睡的嬰兒。沒有索菲的房間變得說不出的空曠。
“蘇珊娜,二號線”牆上喇叭裏叫她。
蘇珊娜走到走廊上的電話機前,拿起:“蘇珊娜。”
電話裏熟悉的聲音讓她驚叫一聲:
“索菲!”
她馬上用手捂住嘴,看了走廊兩邊,沒人注意她。她蹲下,悄聲對著話筒說道:
“你在哪裏?你還好嗎?”
電話裏沉默了一會。
“不好”索菲簡短地說。
“警察今天下午到了醫院,有個叫漢默的,看上去是個狗娘養的,問了我很多問題。。。”
“我沒有殺人。。。”
“我相信你,索菲,不管他們說什麽!”
電話裏沉默片刻。
“謝謝你,蘇珊娜。。。謝謝你相信我。”索菲說道。
“我當然相信你,那你現在怎麽辦?”蘇珊娜問道。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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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墊掀起,在床墊的背麵有一個塑料袋,索菲把塑料袋撕開,取出裏麵一疊現金。
索菲打開藥櫃,把裏麵所有的藥瓶都掃入手中的背包裏。
索菲把背包放在地上,打開客廳的壁櫥,從裏麵取出一件黑色的短大衣,穿上。她習慣地把手伸到胸口袋裏檢查。她的手突然停住。
索菲快步走回客廳,開始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翻找。
在沙發的邊緣下方,她找到了她尋找的東西。
這是一張白色的名片,上麵印著:
“羅伯特.克魯斯 律師
克魯斯&克拉克律師事務所
322房間, 126街322號, 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