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小弋正準備和同學們一起離開,坐車去外地考場。仿佛一個晴天霹靂,隻把眾人都驚得呆了。
小弋一下子覺得天昏地轉站不住腳。她問來傳話的同學:“確實嗎?他們被關在哪兒?”
“聽說關在城東的一個派出所。派出所打電話到學校,學校又打電話到係裏,最後孫書記親自帶著輔導員陳老師去男生宿舍核實。好像孟磊知道很多情況。”
小弋一下子跳起來,把手上的書一扔就要跑出去。小齊攔住了她。“小弋,你可要想好了! 你要放棄了考TOEFL,可不能後悔。”
“我就是為了不後悔才要去救他。”小弋說著把她推開。小齊轉身讓了,眼看著小弋跑了出去。她搖搖頭道:“去了也是白去,還不如好好考TOEFL,還能讓許斌多條活路。這下子兩人都被毀了。”
韓忠本來要說什麽,聽到這話也就不言語了。
小齊轉身對他說:“我們走吧!該幹什麽幹什麽。”
小弋找到孟磊,求他和自己一起去看許斌。孟磊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於是兩人換了幾班車,到了城東,也找到了那個地處偏僻陋巷的小派出所。小弋見到警察,說自己是許斌的女朋友,要為他作證,他不可能是個流氓。
派出所就叫了兩個女警來把她帶到一間單獨的屋子,邊問邊作記錄。
於是,小弋就邊哭邊把兩人這三年來所有事情都講了。她哭得梨花帶淚,痛斷肝腸。那兩個女警沒有打斷她,隻讓她不停地說,中間還出去幾趟拿來濕毛巾讓她搽臉。
最後小弋對她們說:“您們要不相信可以帶我去檢查。許斌真的是那個天下最笨最好的男人。您們想想,他連自己的女朋友都可以三年不碰,一定要等到洞房花燭夜,又怎麽會隨便調戲一個不認識的姑娘呢?”
兩個女警點點頭,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寫了好多,然後讓小弋簽字,按了手印。隨後小弋就被送出去,和孟磊一起坐在派出所門外等。
孟磊問:“你跟他們說些什麽?為什麽進去這麽長時間?”
小弋不語,用腳踢著青石板上的小石子。
“哎,聽天由命吧。”孟磊很氣餒。
等到華燈初上的時候,兩個警察總算和孫書記,還有輔導員陳老師帶著兩個垂頭喪氣的學生出來了。那個女警看到小弋,就對許斌說:“小夥子,你有個不錯的女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孫書記帶上他們幾個一起走到街上,臉色很難看。他對江強和許斌厲聲說:“兩個人都回校吧!係裏會開會討論這件事,再宣布對你們的處分。”說完就和陳老師轉身走了。
江強一臉輕鬆地站著,心裏卻有些忐忑不安。他想,這次可能麻煩大了,搞不好會畢不了業。怎麽辦?所有的學校都要求他寄去最後一年的成績和學位證書。嗨,到時也隻好找人做點手腳了。他知道,學校裏有不少門道,可以搞到蓋公章的假成績和假畢業證。他的成績不用作假,做一個假畢業證也算不得什麽。再說,反正他手上有一大把的人選,隨便和一個人結了婚就可以出國去。處分是處分不了他的。想到這裏,他心裏好受多了。隻是,對許斌還有一點小小的內疚。他偷偷瞟一眼許斌,隻見他麵無表情地站著,對哭紅兩眼的小弋竟然無動於衷。
江強想,剛才女警的話明明有所指,好像是小弋救許斌出去的。可是這怎麽可能呢?而且,許斌怎麽可能對小弋無動於衷呢?
小弋看著許斌,眼淚直掉。她覺得,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要不是因為書平的出現,許斌和她一定會甜蜜如初。今天一定也同去考TOEFL了,又怎麽會在派出所被困一天?現在,許斌的前途完了,自己又沒去考TOEFL,出國的路也就斷了,怎麽辦呢?想到這裏,她就去拉許斌的手。
“滾開!!”許斌一聲大吼,把所有人都驚呆了。
“你幹什麽?”孟磊挺身站在小弋旁邊。
“滾開!我永遠不想看到你,你也永遠不要再來找我。”許斌對小弋吼著說:“我這輩子都毀在你手上。你困了我三年,整整三年!這三年裏,”他貼近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什麽都不能想,什麽都不能幹,隻能神經病似的去讀什麽TOEFL。這三年,”他指著小弋,含著淚說,“你一天天隻會在我麵前裝,作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讓我憐你愛你,沒了自我。最後,你看到了一個比我更高的人,一個美國的博士,馬上就撲過去,厚顏無恥!”說著,他突然給了小弋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小弋腦袋偏到一邊,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孟磊抓住他,喝道:“許斌,不許打人!”
小弋楞了一會兒,抬起右手抹去嘴角滲出來的血絲,緩緩轉身,一雙明眸盯住許斌,好像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許斌看到她的樣子,又來了氣,“你走啊,去找你的博士。既然你已經拿住了他,為什麽又要來找我?你想讓我忘不掉你嗎?你想讓兩個男人為你決鬥,都為你死嗎?”
“許斌,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是小弋作證你才被放出來的!”
許斌的臉色突然變了,好像有東西刺了他一下,眼睛裏顯得惶恐。他掙紮地說:“就是這樣我才討厭她。總是一副為我犧牲的樣子,其實呢,全是假的。都是為了要逼迫我作出犧牲,隨了她的意!!”
小弋嘴唇哆嗦著,喉嚨發出的聲音低得象蚊子叫,可是眾人還是聽見了她的話:“我不出國了,留下來和你在一起。”
“不要,我不要!”許斌咬著牙說,“你走!你走得遠遠的!我不愛你,從來都不愛,隻是可憐你。”他的臉熱了起來,手心開始發汗。
“許斌!你瘋了!”江強也上前來拉住他,不許他往下說。
“這是真的!你們知不知道,我這三年來從來沒有碰過她,就因為我不愛她!”
始料未及的一記拳頭落在許斌臉上,那是孟磊出手了。接著,許斌也扭住了孟磊,兩人拳來拳往,打了起來。不一會兒,兩個人的身上臉上,都掛了彩。
江強嚇得變了臉色:“你們兩個不要命了!才出警局,又想再進去?”
隻見小弋兩眼直鉤鉤地走過江強身邊,江強沒有拉住,隻急得在她身後叫道:“小弋,你不要亂來啊!”
看著小弋走遠,許斌立刻收起了拳腳。孟磊一記重拳打在他臉上,嘴角被打破了,深處鮮血直流。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閉上眼。孟磊又踢了他胳膊一腳,他也毫無反應。眼淚從眼角留下來。
孟磊叫到:“起來!起來再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說著朝他大腿飛起一腳。
江強拉住孟磊:“別打了。他明明是讓你不還手。你也住手吧。”
孟磊累得坐下,喘著氣。
許斌一動不動,閉著眼讓眼淚橫流。
孟磊搖搖頭,“你這是何苦呢!才把她逼走,就哭成這樣。”
許斌抹了把淚,說道:“長痛不如短痛。我現在畢業都成問題,何必拖累她?”
小弋在街上走啊走,走累了,就跳上一輛公共汽車。她隨著車在城裏轉呀轉,不知轉了多少圈。那個售票員盯著她好多次,見她隻是愣愣地坐著,就沒理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下來,小弋還是一動不動,愣愣地坐著。過了一段時間,另一個售票員走上車來,原來已經是早晨,售票員換班了。小弋還是呆坐著不動。早晨坐車的人很多,上上下下的,誰都沒有注意她。
陽光越來越強,照得她睜不開眼。她下意識地用手去遮著陽光,卻碰到一位小夥子。隻見他戴著耳機,腰上別著一個時髦的WALKMAN,在她身邊坐下。
小夥子正聽著那首《請跟我來》。小弋聽到熟悉的旋律,仿佛又看到了許斌拍著手,聽自己在台上唱歌。於是她和著旋律,大聲唱了起來。
身邊的小夥子聽著不對勁,過會兒發現一車人都站起身來看著小弋,就把耳機摘下來,對她說:“小姐,你唱得太大聲了。”
可是小弋仿佛沒有聽見,仍然自顧自地唱著。
一車人都在議論。那個小夥子叫到:“售票員同誌,這女的好像瘋了。”
小弋突然住了口,她把頭靠在窗子上有氣無力地說:“我沒瘋。工學院,請問,工學院該怎麽走?”
書平回自己宿舍的時候,看見小弋抱著頭坐在地上,不由一驚。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掙紮著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書平忙扶住她。
她的兩個眼圈都黑黑的,顯得兩個眼睛很大很空洞。她艱難地對書平笑笑,說:“我好困好累。可以在你這兒睡一天嗎?”
“當然可以。”
於是小弋就進了樓,再進了門。然後一下子和衣躺在床上,倒頭便睡。書平過去把窗簾拉上,房間裏立刻暗了下來。
看著她熟睡的樣子,書平有一些驚喜,又有一些意外。盡管他無數次幻想過她會在孤獨柔弱的時候跑過來找他,撲進他懷裏。可他沒有想到會這麽快地發生,也沒想過她會這樣地絕望。
他想,她考完TOEFL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她有這樣大的轉變?當絕望的她醒來的時候,會開出一朵新鮮的花朵,還是變成一塊已死的朽木?他不敢猜想,隻好等待。他坐在書桌旁看書,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一天就這樣度過了。
傍晚的時候,書平出去了一趟。先在食堂裏吃了飯,又去小吃部買了些蛋糕,準備小弋醒來後給她當晚餐。
他又回辦公室去給徐老師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小弋生病了,要在他這裏養兩天 。徐老師先是一驚,接著就笑著祝賀他,開了兩句玩笑。書平笑著應了。
徐老師接著問他許斌出事了,他知不知道?書平老實說小弋什麽都沒對自己說。
於是徐老師就把事情簡單講了,告訴他係裏的意思是,必須對許斌作點處分:可以畢業,但是不能發學位證書。最後她在電話裏說:
“要不是小弋跑去派出所作證,說許斌三年都沒有碰過她,許斌可能還要麻煩。至少,不會這麽快放出來。小弋為了救許斌,放棄了考TOEFL,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書平,你真的搶了個寶貝,要好好把握啊!”
書平心裏又驚又喜,高興得就好像自己中了大彩。他謝了徐老師,放下電話,一路小跑回宿舍,仿佛腳下踩了雲一般。
他輕輕推開門,小弋還在熟睡。書平沒叫醒她,隻坐在一旁從頭到腳,仔細地審視她。他心裏撲撲直跳,這是可能的嗎?自己心儀的女孩,真的是一塊無暇的璞玉?那麽,他的一片苦心,也總算得到了回報。想到他已經給小弋請了假,現在眾人都知她在自己這裏,又想著自己已經勝券在握,不由得開心起來。
到了夜裏,見小弋仍然熟睡著,書平就把從國外帶回的睡袋拿出來鋪在地上,自己也是和衣而眠。
淩晨時分小弋漸漸睜開眼,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微弱的光線下看到屋裏的擺設,特別是那一排洋酒,才清醒了過來。不知怎的她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去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感覺身上毫無異樣衣服還在,才放了心。
這時她才看到,書平睡在地上,全身被被子裹起來。她想起身,可是一坐起來就頭痛得受不了,於是又躺下。
昨天發生的事又一幕幕回到眼前,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被那一巴掌打得麻木,卻沒想到現在又開始一點點痛起來。想到他對自己說的那些絕情話,和那狠狠的一記耳光,她就恨不能死去。自己愛了三年的這個男人,這個她曾經的唯一依靠,竟然在眾人麵前如此羞辱她!想到現在眾人都在嘲笑自己,就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永遠不再出來。
看到書平,她心裏有了一絲安慰。她能在書平這裏永遠躲下去嗎?又該怎麽和他相處呢?畢竟,自己和他認識的時間這麽短,相見的次數又不多。
小弋知道,自己生命中那最快樂的三年是永遠回不來了。她得想個法子,找塊橡皮擦把許斌的影子從自己心裏慢慢擦去,才能開始真正的生活。書平會是那個橡皮擦嗎?一想到許斌,她又擔心起來。不知係裏最終會給他什麽處分?自己應該回去。可是,回去後該怎麽樣麵對許斌和眾人呢?
書平醒來看到小弋抱著被子坐在床上,就關心地問:“你感覺怎麽樣?餓了嗎?”
“我得先去洗漱一下。然後回去。你,可以送我回學校嗎?”小弋揉著太陽穴說到。
書平想,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她回去。要是她聽說了對許斌的處分,保不準又會作出點什麽。於是他非常溫柔地說:
“你看起來象生了場大病。來,先吃點東西,等天亮了我就帶你去趟醫院。”
小弋搖搖頭:“不了。我吃點東西就回去。”
書平下定決心,無論如何要把她留住,至少一天。於是,他就拿出東西出來讓她梳洗,吃飯。吃飯的時候,他把自己帶回來的紅酒都打開,擺了一桌。再拿出十幾個杯子放在桌上。
小弋不解地問:“你這是做什麽?這些東西好貴的。不要糟蹋了。”
書平遞給她一杯酒。“來,祝賀你睡了一個好覺,康複得不錯。”
小弋接過酒杯,抿了一口,覺得又苦又澀,不怎麽喜歡。
“這是你第一次喝紅酒把?”書平笑著說,“喝紅酒也是出國的必修課。在國外差不多每天都會來點紅酒,對身體很有好處。而且,喝紅酒更是最起碼的社交禮儀,你必須學的。來,我這裏正好帶回來十幾種普通的紅酒和甜點酒,你今天可以好好練習練習。”
小弋道:“我不會喝酒,這麽多酒會喝醉的。我想一早就回去。”
“現在還早,才淩晨三點。怎麽,你早晨有活動?”書平笑著問道。
小弋小聲道:“沒有。”
“那就好。你看,”書平把酒瓶遞給她看,“這些紅酒才隻有十度,就像喝可樂一樣。中國的白酒一般都是五六十度,至少也是三四十度。喝紅酒是喝不醉的。”
於是,書平就教她如何區別各種酒,如何優雅地轉著杯子,讓香氣和酒的顏色都傳出來。小弋也很有興趣地一一照做了。她想,既然要出國就必須認真去學,難得書平肯教她,她可不能讓他失望。
看到她認真的態度,書平心裏很高興。他想,這絕不是塊木頭,而是棵小葡萄樹。也許,用美國的葡萄酒能澆出一朵朵小花,然後結出燦爛的果實。
小弋感到渾身麻麻的,很舒服。心裏也不再難受了。她笑了一下。原來,喝紅酒還有這等妙處!於是就端著杯子,一飲而盡。書平笑她:“你不要喝得這麽急,要一點一點地抿著嘴喝,就像喝咖啡一樣。”
小弋傻笑著說:“這怎麽能是一樣呢?一個是伯牙鼓琴,知音難得,一個是附庸風雅,裝點門麵。”
“你的語文還不錯,在你這個年齡算是難得的。”
“可惜,對出國一點用都沒有。”小弋醉眼迷離地說。
書平笑笑,知道她慢慢喝醉了。聽她在自己麵前毫不掩飾對出國的追求,他並不在意, 反而很喜歡她這種直率。他覺得,她就象一張白紙,正等著自己在上麵隨心所欲地描繪出一個完美的妻子。現在所缺的,隻是一個進入正軌的浪漫時機。今天,會是兩人關係上的轉折嗎?書平一邊想著,一邊和小弋邊喝邊聊。過了會兒,小弋支撐不住頭一下子埋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他把她抱到床上,看著她滿臉通紅的樣子,心裏被打動了,也對她增了憐愛。他想,這還是個純潔的小姑娘,自己可不能嚇著她,一定得先征服她的心。於是,他把被子拉過來,給她蓋上。卻不料她翻了個身,一把將他抱住,無限深情地說道:“許斌,要我吧,現在就要我吧。”
書平立刻變了臉色。他使勁把她的手一扔,就要起身離床。
小弋支撐著身體,一下又抓住了他的衣角。“親愛的,你別走,我求你別走。”她一把抓住書平的手,急急地放進自己懷裏,含著淚道:“你摸,你摸,你摸到了我的心嗎?”她又撲上來抱住書平,“我愛你。我愛你。我要和你一起,我要你。” 說著,她火熱的身子貼在他身上,盡情地,狂熱地吻他。
書平心中雖然悲痛,身子卻被她這股火熱熱的情欲燒得不能自己。聽著自己深愛的女人這樣深情地向另一個男人表白,他渾身一下子膨脹起來,充滿了赤裸裸的征服欲。於是他一下子把她壓在身下,把她的衣服扒掉。
小弋這一睡到下午才醒來。她睜開眼,看到書平的臉和自己平躺在一起,就有些驚恐,接著就明白了一切。她想哭,卻發現自己口幹幹的,渾身疼痛,連眼淚也掉不下來。
她昨晚也不是全無意識,而是進入了一個夢幻世界。她清楚地記得,她和許斌在伊甸園裏被愛神的力量懸浮在空間,相互愛戀,萬般纏綿,進入一種永恒的太虛境界。現在看到自己身邊的人不是許斌,立刻覺得自己從天上狠狠地摔了下來。
可是她馬上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因為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應該是她唯一的男人。是她的那個魂牽夢繞的小愛人,狠狠地把她推開,而這個愛他的男人伸手把她接住了。
她轉身過去,把背對著書平。書平無限眷戀地從後麵抱住了她。然後,緩緩地從枕頭下拿出一塊白手絹,那上麵有著鮮紅的血跡。小弋觸目驚心地看著。她想,那一定是昨晚從自己身體流出的處女的血。
書平溫柔地吻著她,感激地說:“謝謝你,親愛的,讓我真的得到了一個無暇的處女之身。我要永遠愛你,珍惜你。嫁給我吧,說你嫁給我。”
小弋隻感到自己身上深深的疼痛和心裏無盡的悲涼。她直起身,悲痛地說:
“你看中的就隻有這個?你真的愛我這個人嗎?”
書平把她轉過來。四目相對,他發著誓說:“我發誓,我愛你直到永遠。”
小弋的腦中飄過許斌四年前對自己在大橋上發的誓。“如果我許斌以後對小弋變心,就讓我變成瞎子聾子瘸子不得好生,最後從這長江大橋上掉下去!”她一時愁腸百轉,不由癡了。
書平見她眼中含淚,以為打動了她。於是又抱住她,要再一次重溫昨晚的瘋狂。他以前隻是對她的純潔癡迷,從沒幻想過兩人的性生活也會這般美好。而現在,他已經再也離不開她了。
他想,應該感激那個叫許斌的男孩,用愛澆灌了小弋,讓這個女人渾身充滿著對愛情奮不顧身的熱情。他更應該感謝他,把小弋毫無瑕疵地保存下來,最後又義無反顧地讓給了他。
(11)
最後這幾個月裏,除了上課開會,小弋都在工學院,和書平過起了平凡的小日子。兩人商量,等小弋一畢業兩人就領結婚證,然後一起飛到大洋彼岸去過快樂的日子。
小弋自從跟了書平,完全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不再為出國煩惱,為分配擔心,連TOEFL,GRE也都丟到了九霄雲外。她想,無論她和書平是怎樣開始,結果總會是幸福的。
隻是有一點:書平從不準她回學校過夜。她也就答應了。 她也不想去麵對許斌和其他的同學,總是能避就避。事實上,除了江強主動和她說過一兩句問候的話,其他同學對她都是陰陽怪氣,敬而遠之。
小弋有些傷心。不過,在學校裏她在乎的從來就隻有許斌一個。現在既然已沒有了他,她跟這兒也就沒關係了。
隻有一次,書平和她一起回學校了一趟,是去給徐老師送行。
一走進那大雜院似的樓道,小弋就想起了和書平的第一次見麵。她好像又看到那布簾下的一雙皮鞋向她走來。雖然才短短的幾個月,她的人生卻在這裏轉了個身。那布簾前的風景是許斌握著她的手,相互依偎,純情夜話;那布簾後,卻變成了書平摟著她,在床上翻滾。想到這裏,她苦笑了一下。
一上了樓,就看見徐老師和一個頭發斑白的男士在門前爭吵。書平把小弋拉住了,示意兩人就在樓梯上等。隻見那個男士手裏拿著個電爐子,瓦絲像是被燒斷了。他對著徐老師嚷道:
“身為人民教師,更應該以身作則。你違反規定用大功率的電爐,害得全樓停電了一個小時,還不該罰款嗎?”
徐老師求道:“師傅,您幫幫忙。罰款可以,200元實在是太多了。我一個月工資加補貼才隻有六十元。”
“那又怎樣?如果不殺一儆百,人人都象你這樣,這樓就沒法住了。”
“這樓本來就不該讓人住。”徐老師氣得指著髒亂的樓道說:“你看看,這像是人住的地方嗎?說起來大家都是為人師表的高級知識分子,為學校兢兢業業地奉獻,學校呢?就這樣把我們塞在一個狗窩裏。”她一把搶過那個電爐,“不就煮個麵條!如果條件稍微好點有個公用的廚房,我會用電爐嗎?這樓也是,一個電爐子都承受不起,還住了幾十號人家!這是我的責任嗎?我告訴你,我不會付這200元!”
小弋看到平時令人敬畏的徐老師竟然為了一個電爐和人對罵,心裏很難過。她拉拉書平的手,示意他出去幫忙。書平就點了頭。他走出去對那個管理員說:“就這麽點事,也不用興師動眾吧!大家都是為學校奉獻,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師傅,通融一下,少交點,意思一下就行了。”
“不行!製度是要人來遵守的。你交錢吧。今天要不收了這200元錢,我是不會走的。”
“好,我來交。”書平說著拿出錢包。
“不要,不要!怎麽能讓你來交?”徐老師撲過來止住了書平。她對管理員惡狠狠地說:“等在這裏。”說著布簾一撩,走進門去,隻一會就拿了二十張十元的鈔票跑出來,狠狠地塞到管理員手上,“不就200元錢嗎?我丈夫在美國一天工資就賺回來了。你囂張什麽?”
“這就對了。既然你有丈夫在國外掙錢,就該一早就把錢拿出來,囉嗦這麽長時間幹嘛?”
徐老師氣得渾身打顫,發著狠說:“這種破學校,還呆著幹嗎?難怪人人都跑光了。”
和徐老師告別出來的時候,小弋一直低著頭,悶悶不樂。書平知她還在想著那個電爐,就握住她的手說:“別難過了。你不會遇到這種事的。我們馬上就會出國過好日子去,不用在中國受委屈。”
小弋歎了口氣說:“要是沒遇到你,我可能就會象徐老師一樣,在這樣的狗窩裏生活好幾年,也許是一輩子。所以,”她把頭靠在書平懷裏,“你是我命裏的恩人。”
書平笑了。他很高興她這樣知恩圖報。“你也不要這樣說。你是我的妻子。給你一個好生活是我的責任。”
小弋想,自己是幸運的。也許以前和許斌的感情隻是她這輩子避不開的一次前緣。她和許斌必須要在這江邊城市相遇,再相愛。然後,她注定會在那個布簾後遇上書平,為他轉身然後並入他的軌道,從此和許斌再無交叉,越行越遠。
因為馬上就要分手,畢業前的活動空前增多。而小弋總是一如既往地避開。這天在係裏開完畢業大會,小齊走上來通知她,明天上午要拍畢業照,希望她能來。然後還告訴她,班裏每個人都定了一個畢業留言簿,問她要不要也買一個。
小弋
愣了一下,點了點
頭。
雖說她一直在
小心翼翼地避開
許斌和眾人,可是
這痛苦到底
還是來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那條白色的連衣裙找出來,穿在身上。在鏡子中她看見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不禁呆了。從前,她穿著這條白色的連衣裙,滿臉稚氣地拉著許斌的手,在校園的每個角落笑著跑著。而現在的她,被脫胎換骨變成了個女人,也永遠失去了往日的純真和歡笑。
她歎了口氣把裙子脫了,換了件深色的短袖和長裙。
照完畢業照,她拿著自己的畢業簿,也像旁人一樣去找每個同學寫留言。他們班有六七個要出國,十幾個讀研究生,剩下的大都分回了各自的老家。韓忠和小齊都留了校,成為係主任的在職研究生。許斌被他父親的大學要了去,就在他父親係裏做助教。
這幾個月來大家都對她敬而遠之。現在因為分別在即,突然都改變了對她的態度親熱起來,讓小弋覺得有點受寵若驚,也變得開心。眾人在她的本子上寫滿了祝福的話,有的還真誠地約她在美國相見,江強寫下了自己學校的聯係地址。他的學校和書平要去的研究所相隔很遠,但是江強說:“不遠,不遠!開車十幾個小時就到了。我們可以常見。說不定還可以一起開著車,橫穿美國。”他很意氣風發地在小弋的留言簿上寫道:
來吧!
讓我們一起征服美國,
創造我們璀璨的未來。
為小弋畢業留言 江強
1988年6月
小弋高興地拿著本子到處讓人給她留言,卻不敢走近許斌,那個她最在乎也最應該為她留言的那個人。
孟磊走過來叫她:“小弋!”
小弋已經好久沒和孟磊講過話。這時見他穿了一件很莊重的襯衣站在自己麵前,一時有些忸怩不安。
“和我一起去小花園走走,好嗎?”孟磊背了個包,懇切地對她說。
小弋笑著點點頭。她知道孟磊分回了他南方的老家,那個著名的僑鄉城市。現在他自然是來告別的。他們曾經很親近,現在孟磊一句話就把兩人拉回到了從前的關係。小弋感慨地想,青蔥時代的友誼,真的不是那麽容易就斷掉的。那麽,初戀的情人呢?她和許斌,還能再麵對麵地說話嗎?
孟磊和她走到一棵梧桐樹下,站住了。他從包裏拿出一本書遞給她,是本金庸的《射雕英雄傳》。
小弋笑了,她知道孟磊是個不折不扣的金庸迷。現在把他最心愛的書送給她,自然是視她如好朋友的表示。於是她高興地接了書,打開,看見孟磊寫下:
送給小弋 離別留念。 孟磊 1988年6月
“謝謝你。”小弋把書合上,卻見孟磊又遞上來一本一模一樣的《射雕英雄傳》,就不解地望著他。
孟磊對她說:“這本是我留給自己的。請你在書名下給我寫點留言。”
小弋可沒想到他會有這樣一著,有些詫異。她打開書,一片黃頁從書中掉下,孟磊馬上珍惜地撿起,吹吹上麵的土,重新放回書中。
小弋笑問道:“這片葉子好漂亮!你是從哪裏找到的?”孟磊看看她,嘴動了一下,卻什麽都沒說。
小弋見他舉動奇怪,心想別又是和許斌有關,就閉了嘴,悶悶地不說話。孟磊也低著頭不說話。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站著。隻聽得一陣微風吹過,兩人頭上的樹葉沙沙作響。
過了一會,孟磊把那片葉子從書中取出,鄭重地拿在手上,走到小弋麵前。小弋看他一臉的認真,不由得擔心起來。
孟磊把葉子輕輕放在她額前,說:“這片葉子,是從我愛的姑娘額頭上掉下的。”他又把葉子放回自己手心,“可是,她自己從不知道,也不在乎這片樹葉。隻有我自己,把這片葉子象寶貝一般珍藏著。”
小弋隱隱覺得這好像與她有關。可是,這可能嗎?
孟磊見她沒有反應,歎了口氣。他下定決心把一切都告訴她。從此就是天各一方了,他應該讓她知道,曾經,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追隨她。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黃蓉嗎?”孟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問道。不待小弋回答,他又說:“因為她身上,有你的影子。”
小弋腦中嗡嗡作響,心裏湧起一股熱流。和孟磊相處的日子又清晰地回到眼前。難怪從前總覺得他對自己特別照顧,特別關心,總以為是因為許斌的緣故,卻從未想到過他對自己還有如此想法。
“我一直都以為,許斌就是你的郭靖。看到你和他傾心相愛,我就在旁默默地祝福你們。你們一吵架,我也會急,馬上為你們調解。本以為會等到你們兩個成親,我去作那個最開心的伴郎。可是現在,”他深深歎口氣,“你們兩個搞成這個樣子,大家怕是要從此天各一方,世事兩茫茫了。”
小弋的眼淚湧了上來,被孟磊深深地感動了。“孟磊!”
孟磊見一顆眼淚從她臉上滑下,就用手為她抹去。他安慰她說:“你不要哭。我可不是為了弄哭你才對你說這些話。我原以為,讓你知道有這麽個暗戀你的人,默默愛了你這麽多年,你會很高興的。”
“孟磊!”小弋忍不住哭起來。她想,自己真是一頭蠢豬。原來這麽多年來,身邊除了許斌外還有一個默默愛她保護她的親人。而自己竟然全無感覺!可惜的是,今天和他剛相認,卻又要從此海角天涯。
孟磊看她悲痛,也不禁紅了眼。他強笑著說:“你別這樣,你這樣我會誤會的。你該不是被我感動,又要愛上我了吧?”
小弋知他玩笑,忍不住含著淚笑了。
孟磊看她笑就放了心,他把那本《射雕英雄傳》拿出來,“哎,你別光顧著笑,還沒給我留言呢。”
小弋把眼淚擦幹了,接過書寫下: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小弋 1988年6 月畢業留念。
然後她自責地說,“怎麽辦呢?我沒有準備任何禮物,白白收了你的書。”
孟磊笑道:“你在美國等著,總有一天我會去拜訪你。到時你和你的博士老公可得好好招待我。”
“真的?”小弋睜大了眼又驚又喜。“希望你快點來。”
孟磊笑著點點頭。接著,他又嚴肅地對她說:“你和許斌,不能總是這樣躲著對方,臨別前應該好好談一次。”見小弋不回答,孟磊就握著她的肩膀,誠懇地說: “聽我的話,你一定要找他和他話別。他心裏傷得比你重。如果你們就這樣一句話不說就永別,隻怕他從此再也站不起來。”
小弋心痛地說:“我該怎麽見他?對他說我要嫁給別人了?可能嗎?”
孟磊對她說:“你不懂男人。他愛你,就會希望你過得比他好。你隻要讓他看到你開開心心地去嫁人,他也就放下了,開始他的新生活。你懂嗎?你一定要讓他放心。”
小弋點著頭答應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小弋卻始終沒法鼓起勇氣去找許斌。這天是畢業離校的最後一日。她前晚一夜無眠,很早就起來了。
書平一直在旁不動聲色地觀察她。這些天她茶飯不思,徹夜不眠,當然都被他看在眼裏,他也能猜到她每次徹夜不眠的原因。
書平心裏一直有一個疙瘩。他知道在小弋的初夜,他被她當成了那個小男孩的替身才得到了她的童貞。初時他沉醉於勝利的喜悅還不在意,可是當他看到她為著他一次次痛苦失態,心裏就象打翻了五味瓶,越來越難過。再過幾天兩人就要領結婚證了,然後一起出國,可不能在這個關頭出事。想到這裏,他笑著對小弋說,
“過幾天就要領證了。今天我們去逛逛,把結婚禮服給買了吧。”
“不是出去再舉行婚禮嗎?我看,禮服就不用買了。”小弋急急地說,一心隻想早點去學校。
“哪有新娘不想穿禮服的?就算隻是領個證,也是一輩子的紀念。還是要穿正式點。”
“好吧!明天,明天我們去買,好嗎?”小弋無法逃避,隻好實話實說,“今天是畢業離校的最後一日,我得去和同學告個別。”
書平忍不住變了臉色說:“你不許出去!”
小弋從沒見他發過火。以前的他總是一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樣子。驟然見到他臉上的怒氣,心裏非常害怕。可是一想到孟磊對他說的話,她就增了勇氣。她拉住書平的手懇求道:
“求你了,我必須去見他最後一麵。隻要讓他看到我開開心心地去嫁人,他也就會放下了,開始他的新生活。你懂嗎?”
書平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麽成熟的話,好像自己不便反駁,更不便拒絕她的請求。好吧,自己和她一起去。可是一想到小弋保不準會在眾人麵前痛哭讓自己丟了麵子,他又躊躇起來。
“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請求了。我從來沒求過你,你一定要答應我。我隻去和他道個別,告訴他我現在生活得很開心,我希望他也活得開心。這樣,就會讓他放下,也讓我自己放下過去的一切。好嗎?”小弋眼巴巴地求他。
書平想,難不成自己還要逼她發毒誓嗎?算了。“反正她是我的,我是她唯一的男人。”書平這樣想著。就算她對著他哭哭鼻子,又會怎樣呢?重要的是讓她安心地嫁給自己,和自己開心地走。
於是他笑著對她說,“好吧!你去就是。記著,你是我的妻子,不能隨便對著別的男人哭鼻子。”
“好的!”小弋高興得抱著他頭說,“謝謝你,親愛的。”
小弋趕緊坐車去了學校,手裏拿著那本留言簿,去許斌宿舍找他。
樓道裏人走樓空,到處是散亂的包裝紙和膠帶。她走到門口,見門開著,就叫道:“許斌!許斌!”
隻有韓忠在。他站起來,看見小弋,不禁一愣。
小弋沒有看見許斌,一下子就變了臉色,用發抖的聲音問:“許-斌-呢?他——在嗎?”
韓忠急道:“他剛走。你快點追,或許追得上。”
小弋掉頭就跑。韓忠在她身後大叫:“後門!!他坐公共汽車回家。”眼看著她跑遠了,韓忠搖頭道:“哎,這兩個人!要糾纏到什麽時候啊?”
小弋飛快地跑過一幢幢樓,跑過當年和許斌一起曬衣服的草坪,跑過學校的後門,再在街上飛奔著。她一顆心突突直跳,在心裏不停地叫喊:“讓我見到他!讓我見到他!!”
許斌正和他父母還有妹妹在站台上說著話,每人手上都大包小包地拿著東西。汽車開到站,眾人正要上車,突然聽見有人大喊:“許斌!許斌!”就住了腳,朝外打量。
隻見小弋飛奔而來,竭力嘶喊:“許斌!許斌!!”
眾人見是她,立刻緊張起來,擔心地看著許斌。
許斌看見小弋,一顆心高興得跳起來。幾天前孟磊告訴他,小弋會在畢業前來和他相見。所以他一直滿懷希望地等在宿舍,一直等到最後一天。本來他都徹底絕望了,現在突然看見她這樣不顧一切地向自己奔來,立刻開心得笑起來。
父母和妹妹見他如此,就歎了口氣,轉身避開了。
站台上,隻有許斌一人站在那裏,望著小弋開心地笑著。
小弋氣喘籲籲地跑到他身邊站住,本來噙著眼淚,見他笑著,也就開心地笑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兩人的點點恩怨突然間隨風飄去,不留任何痕跡。
許斌母親悄聲對他父親說:“這麽對看著不行啊!你出去把斌兒拉開。”
“怎麽拉?”許斌父親搖頭道,“命裏的桃花劫啊”。
許斌的妹妹和小弋年齡相近,一直很談得來。她說:“我看小弋還在愛著哥哥。不知道為什麽哥哥非要和她分開。”
站台上,小弋還是和許斌相互笑著對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一時間小弋隻盼望和許斌這樣永遠站下去,卻又驚覺自己已是要嫁人的女人,於是就笑著對他說:“我就要出國了,也要結婚了。”
他笑著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小弋心裏一酸,又大聲說:“你一定要好好過,找一個好老婆。”
許斌哈哈大笑,“當然!一定要找個好的,比你漂亮的。”
於是小弋放心了,她拿出留言簿來遞給他:“你,幫我寫點什麽吧。”
許斌接過本子,想了想,在最後一頁白紙上寫下“37 X 27=?”就遞給了她,沒有簽名。
小弋看著那行公式,一下子淚如泉湧。她想到四年前,自己和許斌在大橋上一起寫下這個愛情公式,發誓要永遠在一起;又想到一年前,自己對許斌寫下這個公式,強迫他和自己永不分離。過去種種,一下子全都湧上心頭。
許斌見她悲痛,就忙笑著說,“你別誤會。我這是留給你的博士丈夫做的算術題。你猜,他能做得對嗎?”
小弋忙為書平辯護:“當然。他的數學可比我強多了。我都會做,他怎麽會做不出?”
許斌放心了,“那就好。告訴他,我把這麽好的女孩讓給他,他可要好好負責,做一個好丈夫。”
小弋心裏又是一痛。她突然想問他一個自己在心裏問了一千遍的問題,可是又不敢問。
許斌爽朗地笑著,對她揮了揮手:“你回去吧。謝謝你來看我,我知足了。”
小弋強笑著,“好吧,我等你上車了就走。”
這時正好下一班車開了過來,許斌對父母招招手,示意他們上車。小弋趕過去叫了聲:“伯父,伯母!”
許斌父母都不理她,把許斌和他妹妹拉到一邊,等下車的人都下光了再上車。
眼看著下車的人一個個下來,許斌扶著父母讓他們和妹妹先上了車。然後他又對著小弋揮揮手,轉身準備上車。
小弋想到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著他了,就突然控製不住,大叫一聲,“許斌!”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了他。
許斌一下子回頭也抱住了她。兩人緊緊地抱著,不能分開。
許斌父母想要罵人,卻被許斌妹妹擋住了,她把父母又拉下了車。車晃了一下開走了,把他們幾個留在了站台。
許斌和小弋緊緊抱在一起,小弋眼淚直流,浸濕了許斌的襯衣。許斌妹妹也在旁痛哭。許斌父母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
許斌柔聲對她耳語;“不要哭了。馬上就要嫁人了,這樣多難看啊。”
小弋哭得更傷心。
許斌又笑著說:“別這樣。我們又不是永別了。以後我們還可以常常通信,打電話嗎可能太貴了我打不起,隻有你打給我。”
小弋聽到這些話,好受許多。她用手抹抹眼淚,抬起頭看著他。一時間後悔自己沒有堅持,被他打了一巴掌就跑去找書平。而現在,兩人是永遠不可能回頭了。
許斌像是讀懂了她的心,對她又好像是對自己說:“你不用後悔,我也永不後悔。我們從前是愛人,以後是親人。以後你就是我妹妹,是我的親妹妹。”
小弋哭著直點頭。
許斌又叮囑她,“你以後在國外,凡事要多動腦子,不能隻依靠丈夫。還有,不要總使小性子。你總要長大的,也該長大了。”
小弋想到從前在許斌身邊的快樂日子,和現在的小心翼翼,又悔恨起來。
許斌見她模樣,心知這樣不行,自己一定要堅決。於是就笑著說:“你還是先走吧。我看著你走,你要再不走我父母就要暈倒了。”
許斌的父母臉色更難看,許斌妹妹把頭埋在母親懷裏哭。小弋看著他父母的樣子,心下歉意,就說:“好。我這就走了。”說著轉了身,往回走。走幾步又回頭,看著許斌。許斌向她揮揮手,示意她走。
於是,小弋就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許斌妹妹哭著問;“哥,你們兩個到底為什麽分開?你們明明是相愛的。”
許斌沒有答話,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臉上使勁擠出一個笑容。直到看不到小弋,嘴角還是往上翹著,一滴眼淚卻從他臉上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