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詩九行

*貧窮

先給我一杯水潤潤喉
再讓我輕輕打開貧窮那沙啞的大門
先給我一把椅舒坦坐下
再讓我慢慢寫下貧窮那端正的小名

當然給我一支點燃的煙更好
隻有在朦朧的境界裏
貧窮才會露出戰爭或災害之類的醜臉

最好是給我一張美妙的床
在貧窮裏一直還沒找到睡覺的感覺


*講多了

真的講的太多了嗎？
從腳尖講到纖纖指尖
從心田講到生活的細鹽
怎樣才能製止故作多情的言語泛濫？

從一個笑話講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從一隻蜘蛛講到有情無情的交配
從一把焦土講到講到高溫講到毀滅

攤開一張世界地圖
真的能找到一個讓自己靜默的地方？


*看病

遊過一條河到了內科
醫生說你的手好好的
爬過一座山到了外科
醫生說你的腳好好的

打了一個哈欠到了婦產科
醫生說你是一個男的
差點忘了自己已查過B超

一臉羞愧到了精神科
醫生說你的神經好好的


*抓藥

我想要抓藥
看什麽病抓什麽藥
醫生的書法作品一完成
趕緊掏出皮夾裏的錢

中藥西藥兩手抓
今天抓了明天抓
終於抓住了醫生的殷切期盼

一瓶瓶一盒盒時髦的藥
正滿足著不同需要的病號


*何時

何時臉上的花苞悄然開放
何時心的葡萄酒再次芬芳

何時撥響喑啞的吉他
歌聲中抖落緘默的痛苦
何時厭煩透澈在寧靜的角落

何時走在險惡的背後
那條傾斜而接近白雲的路
何時喝了那杯經驗的飲料
消了那些理智多年的渴望


*老去

那一縷縷風都能感覺到
在黑暗中  在光明裏
老去的腳步一清二楚

喝水吃飯的聲音
走出衛生間的表情
都一點點在背叛

那幾根稀疏的頭發
在風中賣弄著風騷
昭示著激情的歲月在添白鹽


*以為

以為自己在歌唱
像一隻山羊無意的一聲聲咩叫
驚動一車車城裏的遊客

以為自己在寫詩
盡用虛幻縹緲的詞把愛裝飾
情隻在上半身與下半身來回流竄

以為自己在做夢
那些荒唐的劇本躍出舞台
時間居然在掌聲中表演精彩的變臉


*說謊

能對路說謊嗎？
路彎彎曲曲地笑著
一步一步靠近幸福的聖地

能對春說謊嗎？
青草的吻格外爽朗
衰敗正一車車運往垃圾場

隻能對心說謊了
那些諂媚的骨要在烈火中永恒
那些虛榮的石頭要在流水中不朽


*依然

依然在幽幽的山徑漫步
漫一步  月光洗去足跡一步
依然在潔白的紙上寫詩
寫一行  燭光照亮一行

依然在向往的夢裏歌唱
唱一句  陽光記譜一句
依然在真情的葡萄酒裏醉去

依然在鍾聲嫋嫋中
慢慢褪去臉上虛幻的黑斑


*除了愛

除了愛  已一無所有
一隻重度近視
一隻輕度散視的眼睛
已看不清浮動的時髦

除了愛  已不再擁有
無需任何酒
無需神的拯救

明月睡進雲層
清風山般穩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