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得了
將原創進行到底
初秋，我去江南。有天偶然興起，報了一個“純遊玩無購物水鄉古鎮一日遊”。夜裏，天公很配合，下起小雨，好像為第二天的“煙雨江南遊”做了序曲。我臥聽瀟瀟還淅淅 ，還真的做了一個白牆灰瓦，古意石橋的江南夢。
早上六點一刻，雨後的天色微灰。我按照短信的指示，在旅館附近的路口，上了一輛十五人中巴去位於市內某街心公園的旅遊團集合地。剛到公園門口，就看見幾個人在大聲吵架，我過去看熱鬧，聽吵架的內容好像是對旅遊團費的說法不一，原來被圍在中間的正是我要找的導遊小姐。吵架以一個人滿麵漲紅、大聲高喊“你們都是騙子”甩手而去為告終。不管怎樣，不關我事；報到、交錢，然後被告知大巴在另一個十字路口等候。
時間還早，大巴的司機座位還空著。可是不一會兒，司機就匆匆忙忙不知從哪個角落跑出來，爬上座位，立刻啟動，不管車下三、四個追著車拍車門的人，更不管馬路對麵還有五、六個往這邊走正準備上車的。原來，旁邊路口不知何時停了一輛警車，而這裏是不準停車的。大巴以極慢的速度繞了兩個街口，再回到起點，警察已經不見了，重新開門上客。過了一會，大巴又蹭到另一個停車點，害得導遊帶著幾個遲到的遊客在清晨上海的斑馬線上狂奔追車。不知警察和大巴是不是天天這樣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一番折騰過後，車子總算上了高速。我們這車叫散客團，顧名思義，就是零零碎碎湊起來的旅客，報名渠道五花八門。導遊小姐簡單介紹行程後，說團費不包括一個坐船的必遊項目，這個錢現在就要收一下。如果有誰說不去，不交錢，那後果自負。出來跟團遊的人一般都知道，“後果自負”的意思就是車停下，開門請您走人。所有人立刻都乖乖掏錢。錢順利收好後，她好心提醒大家：要“心態好”才能少些抱怨，看紅塵處處皆風景，畢竟按她說的，“做人開心最重要”，不要為小錢較真，堵別人的發財路。導遊的話，其實寓意深長，在為接下來的行程做心理建設；遲鈍如我，到最後旅遊結束的時候才體會出來。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由原來的一家絲綢廠改成的展覽館。下車後，導遊的口氣突然嚴厲起來，說從絲綢廠領取的“人頭費”是她收入的一部分，“現在全體去衛生間，把自己的私事處理好。等一下‘進去’以後，必須待滿四十分鍾，不許有任何借口出來；如果擅自以任何借口出來，上廁所、抽煙還是喝水，一律‘後果自負’。” 我本來沒有私事，但這種要求和語氣不由自主地讓身體裏有了一股被喚醒的衝動。
以前聽過多次強製購物的新聞，蠶絲、珠寶、茶葉、養生產品都是被重點推銷的。破財是小事，還有打架的，最後鬧出人命的也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萬一發生那樣的情況，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車到山前必有路吧。
重新集合後，絲綢廠的漂亮小姐出來負責接待。她花了五分鍾時間帶大家參觀了一些展品和絲綢製作過程，然後把全體帶到了一個四壁放滿蠶絲被的房間。房間有兩百個平方英尺大小，沒有窗戶，中間一個皇後號碼床架那麽大的台子。台子四角各守著一個銷售；門從外麵鎖上了，留了一個女保安守在門邊。算上導購，房間裏總共有六個當地的，陪著我們全團三十五個人。計時開始。
導購讓大家圍在台子四周，聽她介紹如何鑒別真偽，觸摸鋪開的一張張蠶絲被。那些蠶絲被確實手感好，花色漂亮。不知為何不賣單品，隻賣密封好的四件套，起價三千人民幣，最貴的七千，附送禮品，全國各地包郵。介紹完畢，銷售們開始四麵同時出擊，真的有人挑選花色準備購買了。不感興趣的人則陸續退到房間四角，好像離被子越遠越安全。早就聽說這個行業水很深，尤其在旅遊景區而不是正規店裏買的經常出現重量、質量、含量等各方麵的問題；價錢的水分更是大，所以多數人都持觀望態度，非常謹慎。
我一直跟在一對六十歲左右退休夫婦身後希望被屏蔽。他們跟我來自同一個城市，老實忠厚，曾在中巴上好心擠了一個雙人座的邊給我。他們淡然的態度顯出對此類情形很有經驗。我心裏盤算著我口袋裏的錢，有點後悔帶少了。早上出門的時候，隻想著除去吃喝交通和門票，不需要用多少，卻沒想到帶一些買路錢。剛才跟團進來，烏泱泱的，盲目地跟著走，都是陌生人，也沒注意周圍環境。加上我一無身份證，二無錢財，三無同伴，遇事報警都說不清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同城夫婦安慰我說，不用擔心，所有的旅遊團都是這樣；最近政府整頓了，強行購物比較少了。雖然我們在這四十分鍾內失去人身自由，算是被非法監禁，但堅持不買也不會怎麽樣。
感謝我的鄰座和她同遊的三個閨蜜，買了總值三萬多的蠶絲被，解救了全團，導遊也笑到花枝亂顫。時間一到，果然開門放人，我們被允許到二樓參觀購買其他絲綢產品。這個區域相對平價，有些許走動的自由，多數人在這裏買了百元左右的絲巾，還有江南小食品等。“蠶絲姐妹團”繼續掃貨，兩千一條的真絲睡褲之類也沒少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