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滿室

以文會友,笑談古今,坐而論道,怡情益智。
個人資料
正文

北朝風雲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保安總局

(2014-10-09 17:42:45) 下一個

迦羅走了。

李辰駐馬金城東門城頭,久久佇立。迦羅車駕護衛一行已經遠遠消失在天際間,就如同是進入了一個神秘的時空之門。再也難覓一絲蹤跡。
遠方一座座連綿起伏的群山,就如同是生生從地上直長出來,頂天立地,峻峭挺拔。群山之間,似乎籠罩了一層白幕般薄薄的雲藹,道不盡的蒼茫沉鬱。寒意料峭的冬日高原,放眼望去,幾乎寸草不剩,一片灰黃。隻有高山的頂端,依舊色青如黛。在如洗的藍天映襯下,隴上風景肅穆雄渾,壯美絕倫。
李辰的心裏卻象是被寒風刮過一般,空空蕩蕩。他似乎有一種感覺,自己可能要從此永遠失去迦羅了。這個念頭象毒蛇一樣在吞噬著他的內心,讓他覺得自己的心情如同觸礁的巨輪一般,漸漸翻沉,正在墜入深不可測的海底。一時間李辰的腦中空然無物。
就在幾個時辰以前,李辰還在為迦羅的舉動惱怒不已,恨不能好好教訓她一下。當自己拿出兵符派人將她送回長安,內心甚至還有些發泄的快意。可是當她真的走了,自己卻又悵然若失。也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女人其實在自己心中已經真的變得那麽重要。
婚禮上迦羅華服彩妝,含羞又好奇地偷偷打量自己;新婚之夜,迦羅羞不可抑地道,“我來了月事了。”;長安之亂中,迦羅披甲持弓,英姿颯爽;秦州街頭,迦羅甜美純真的笑容……
這曾經的一幕幕場景在李辰的腦海中一一閃過,令他情難自己。這一切似乎已經悄然鐫刻在了他的腦海中,和自己的生命已融為一體,永遠也不會消退。李辰現在覺得,迦羅就如同已經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你也許平時無法意識到她的重要,但是當她真正離開自己的時候,那份痛楚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李辰一時意亂情迷。他平時是個理智的人,很少讓自己的情感超越理智。可是今天,卻讓他有了一種完全顛覆的感覺
,他的思維竟似完全迷失了。
他不明白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就象他如今快馬追來,他似乎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什麽,是想將迦羅挽留下來?還是就想匆匆話別,告訴她自己為對她的粗暴的態度後悔並道歉?還是想告訴她其實自己很在乎她,請她在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保重自己?他無法確定,他隻是本能地覺得他的良心不能讓自己安坐如山,他隻想做些什麽,雖然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過了不知多久,淩厲如刀般的寒風吹上李辰的麵龐,讓李辰逐漸清醒了過來。李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已經處在失控的邊緣。他畢竟已經不是當初年少輕狂的時候,他現在已是一部之首,國之重臣,當世名將。他已經過了可以憑意氣行事的年紀。李辰強行將已如狂瀾漫卷般的心緒平靜下來。他默默地撥轉馬頭,轉身下城,返回了官邸。
李辰回到堂中,一言未發。他向裴萱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手解了佩刀帽子,便坐下繼續處理案上的公文。李辰雖然未吐一字,裴萱卻已經感覺到李辰的心情就如這冬日般陰沉冰冷。對於迦羅的離去,裴萱雖然開始還有幾分竊喜,但是看到李辰這副模樣,不覺心中酸楚,立時也有幾分著惱。她賭氣不理李辰,自顧處理公務,也是一言不發。
在那個寒意料峭的冬日,整個刺史府的氣氛壓抑沉默。所有的屬員、侍衛、仆役行止都極力輕手輕腳,說話也壓低了嗓音,生怕一個不慎,就觸了黴頭,招來無妄之災。
兩人默默地各自忙碌。天色將晚,裴萱起身向李辰行禮作別,李辰淡淡地回禮,裴萱冷容而退,兩人的目光甚至沒有交集。
李辰再看了一陣公文,隻覺得頭昏腦脹,也就索性放下。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現在腦中仍然一片混亂。他亟需休息,理一理自己的思緒。李辰取了佩刀帽子,關上房門,對值守的侍衛道一聲辛苦,然後往後堂而來。後麵兩名貼身的侍衛緊緊跟隨。
李辰幾乎是下意識地就來到了後宅原來迦羅的住處。李辰已經習慣了每天忙完了公事,總要來見一麵迦羅,除了昨晚有意冷落她。所以當李辰步入後堂的時候,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便來到了這裏,似乎全然沒有意識到迦羅已經離開了。
李辰默默地佇立在庭院中央,兩個侍衛識趣地退到了門外侍立。
此刻,已是人去屋空,整排的房舍一片漆黑,寂然無聲。天邊遠遠地掛著一彎弦月,冬夜高原的夜空星光暗淡。這個世界似乎都籠罩在深沉無際的巨大黑幕中。唯有凜冽的高原夜風,刮過光禿禿的樹枝,發出聲如裂帛般的呼嘯。
李辰扶刀而立,思緒萬千。
自己前世隻不過是個很普通的人,卻機緣巧合地穿越到這個世界。一開始隻是掙紮求活而已,但一路走來,曆經生死艱險,到如今已是手握雄兵,萬人之上,甚至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在這一方天地裏推行自己的理想。李辰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但更感到幸運的是,自己從穿越到現在,總是能遇到對自己有情有意的女人。前麵有阿仁娜,後麵有裴萱、迦羅。無論自己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她們總是對自己一往情深,在她們身上始終閃耀著善良、溫柔、真心的女性的光輝。可是相對於她們真情的付出,自己又是怎麽對待她們的呢?阿仁娜就不用說了,隻能用可恥來形容。就是裴萱和迦羅,自己好像也是搞得一團糟。為什麽會這樣?
李辰開始反躬自省,他拷問自己的良心,梳理自己的情感。他想到自己的前世,前妻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女友。他們的愛情故事也如同他本人一般普普通通,大學裏的一見鍾情,然後戀愛,結婚。如果不是那檔子事,很可能現在還是過著平淡的日子,可能已經有了孩子。所以李辰在感情上是屬於比較被動的那種人,並且安於現狀,不太會經營自己的感情。而且在李辰的觀念中似乎從來就沒有覺得感情應該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他覺得他還沒有那麽奢侈。他要考慮的現實問題可能更多。所以他總是本能地在情感上有所保留,不能完完全全地付出。在裴萱和迦羅的事上,李辰既沒有經驗也沒有勇氣,似乎總是下意識地在回避,直到現在避無可避,矛盾激發。
“自作自受!”
李辰在心中痛快地罵了自己一句。臨陣不決,首鼠兩端,這是為將者的大忌啊。自己為什麽在感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樣的錯誤呢?她們都是那麽好的女孩,自己同時喜歡上她們兩人也許的確不對,但是你至少要做到以誠相待啊!
李辰想到這裏,心裏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你可以一時意亂迷亂,但不該忘記原則。你可以一時放縱,卻不能沒有底線。

李辰似乎有所明悟,頓時不覺精神一振,胸中鬱結之氣為之一空。他轉身離了小院,快步回到書房。李辰挑亮了燈盞,然後坐在案前,鋪開一卷白紙。他要立即給迦羅寫一封信,告訴她所有的真相。李辰一邊默默地在一方簸箕型的鳳尾石硯上研墨,一邊微微皺起眉頭思忖著措詞。須臾,他取過一支狼毫,提筆在紙上寫下,
“迦羅吾妻如晤,……”
李辰首先為自己起先惡劣的態度道了歉。然後他將於裴萱交往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迦羅。他說到當年自己攻占金城,迫得裴萱的父親郡守李乾自殺。裴萱為報父仇,改姓應聘接近自己,意圖行刺。但是兩人曆經風雨,特別是一起經曆大災難的生死考驗,他們彼此之間的仇恨,早已經冰雪消融,反而暗生情愫。李辰沒有諱言自己對裴萱的愛慕。他提到裴萱如今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而且裴萱已經明示不願意成為自己的妻妾,隻想象現在這樣陪在自己身邊,展其所學,經世濟民。李辰還寫下了自己對迦羅的愛意和思念,他懇求迦羅能原諒自己的花心,寬容地對待裴萱的存在。李辰表示如果迦羅願意原諒自己,重返蘭州,自己會很高興親自去長安接她。
最後,李辰在信中寫道,
“……山重水闊,魚雁難覓,尺素恨短,相思無盡。”
李辰放下筆,心中如同卸去一塊巨石般輕鬆。這件事也許最終的結果未必能讓三個人都滿意,但是至少他真誠地嚐試過了。、
“下麵應該和葳蕤好好談談了。”
李辰自言自語道。
接下來一連幾天,李辰都試圖找個機會和裴萱好好談談。但是好像裴萱賭上了氣,整天對他冷冰冰的。李辰覺得現在也許不是個好時間,還是過幾天等她氣消了再說吧。


 

這日,柯莫奇興衝衝地進來稟報,
“啟稟大都督,劉統領回來了!”
“噢,趕快讓他進來!”
李辰聽說自己的侍衛首領劉大郎回來,高興異常。
不多時,劉大郎進得屋來,就見他身穿皮襖,頭紮布巾,滿麵汙垢,雙眼布滿血絲,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劉大郎見到李辰,立即大禮而拜,
“職下劉鏞,參見大都督!”
李辰雙手將他扶起,
“快請起!大郎辛苦了,所辦的差事如何了?”
劉大郎略帶自得地道,
“幸不辱使命。大都督交代的幾件事都已經有了著落。”
“好好好!”
李辰高興得直搓手。他拍拍劉大郎的肩膀道,
“這件事辦成,你功勞不小!這樣吧,你先下去好好休息,洗漱一番,吃飽睡足,我們再詳談。”
“職下遵命!”

入夜,蘭州刺史府居安思危堂內燭火通明,警戒森嚴。李辰招了劉大郎在內議事。
就聽劉大郎稟道,
“……咱們在長安人手不足,除了府上這個明樁,隻布了兩處暗子……”

“……往東邊的人已經派出去了,門路也已經走得差不多……”

“……雲真人已經派了兩個小徒隨吾先至,他收拾丹鼎藥材,一應用具,隨後便至…我已經安排了得力的人手在彼,料是無妨……”
李辰聽了點頭道,
“做得好。我知此事殊為不易,難得你辦得如此妥當。”
劉大郎此刻洗漱完畢,又睡足吃飽,換上華部軍軍服,整個麵貌煥然一新,軍人的威武之外,還透著沉穩幹練。他聽得李辰誇獎,忙行禮稱謝。
李辰又道,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麽?便是是你做事用心。你天資未必高,但勤能補拙。日後必成大氣!”
劉大郎躬身道,
“大郎能有今日,還不是郎君一手提攜教誨。縱使赴湯蹈火,唯郎君一言耳!”
李辰微笑道,
“此番用你,也是對你的一次考校。看來你不負所望,很好。今後我將有更重要的擔子交給你。”
李辰從案上拿起一份文書交到劉大郎手裏,
“你先看看這份來自宜陽前線的戰報。”
劉大郎雙手接過文書仔細地讀了起來,他隨李辰多年,平日裏李辰教他讀書認字,頗有所成,他現在看一般的公文已經沒有問題。
劉大郎看完,將文書放回案上。李辰望著他道,
“如何?”
劉大郎感歎道,
“這韋效寬好生了得,一紙偽書便擒下東虜兩員上將,平定崤澠,真乃不世名將!”
李辰點頭道,

“你有這見識,也是不凡了。但我想讓你看的,卻是他的那些手段。譬如說,他遣人進入牛道恒的軍營,盜取牛道恒的書信手跡,再以此為範,模仿其筆跡作偽書,然後在投入段琛營中,讓他二人相互猜忌。”
李辰目光炯炯地盯著劉大郎道,
“若是讓你去辦以上三件事,你辦得到嗎?”
劉大郎低頭沉思,麵色越來越嚴峻。最後他抬頭答道,
“請恕職下無能。這三件事,職下都做不到。”
劉大郎一邊思索一邊道,
“邊境敵對之地,軍營必防備嚴密,口令每日不同。中軍大帳更是警衛森嚴,等閑難以靠近。如何能又盜取敵主將手書?即使盜得手書,不獨要模仿筆跡,還有稱謂語氣,還要有印章,也是不易。而第三件事看起來簡單,其實也頗多講究,如何讓敵將收到偽書,但又不致懷疑,殊為不易。此事環環相扣,缺一則計不可行。太難,太難。”
李辰讚道,
“你瞬間就能想到其中這許多關節,誠是難能可貴!那韋效寬出生高門大族,底蘊深厚,手下多奇能異士不足為怪。隻是這份心思便值得我們好好學習防範。”
李辰揮手示意劉大郎坐下,然後道,
“我意在蘭州成立一新官署,專事保衛防諜,刺探隱秘之職。你可願意擔當這個職事?”
劉大郎聽了,眼中不禁一亮,頓時腰杆頓時挺得筆直。
現在華部擁眾數萬,地據一州,聲勢壯大。而內部也因為各種因素,隱隱地形成了幾個小集團。當初李辰初至的桃花塢三十六家則是華部資格最老最核心的部分。桃花塢派係人數雖然不多,卻都是李辰最親信的人。桃花塢派係的首領有一文一武兩個,文官是擔任監察使的花貴,武將則是任李辰侍衛首領的劉大郎。除此此外,還有賀蘭兄弟為首的武川鮮卑集團,他們在華部軍中的地位無人可及。還有以布政使蔣宏為首的金城集團,他們則占據了大部分文官的位置。
保衛防諜,刺探隱秘。這可是極關要的職事啊,看來郎君還是重情念舊的,把自己當作心腹,將這麽要緊的職位讓自己負責。劉大郎想到這裏,忙起身應道,
“大郎維郎君之命是從,唯死而已!”
李辰滿意地點頭道,
“好,不日我便頒令成立保安總局,以你為保安都督,正五品上鷹揚將軍。”
“職下遵命!”
李辰起身,從一個櫃子中取出厚厚的一遝文卷交給劉大郎,
“這是我近來構思的有關保安總部的構成、職責、運作的一些設想,你拿回去好好參詳,有什麽想法可回來與我商量。”
劉大郎忙上前雙手接過。李辰注視著他的眼睛,神色冷峻地道,
“今後我華部的安危,至少一半就將要著落在你身上了。”
劉大郎心中一凜,立刻躬身行禮道,
“職下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辰將他扶起道,
“做這件事,有兩個關鍵。一是製度,二是人。所謂製度,就是一切有章可循。保安總部當前的第一要務,是對重要人物的保衛。在金城,重要人物就是我、裴記室、四衙長官,最多再加各主事、從事。今後雲真人來了,把他也算上。那麽這些人平日起居公務,外出巡視,如何護衛,你須得拿出一個章程來。”
李辰指了指屋牆道,
“這居安思危堂令牌通行的製度施行的不錯,今後可以推行到整個官衙。出入府中,必須有令牌方得通行。令牌可以有不同的等級,比方說,通行居安思危堂的令牌可以通行各處,反過來就不成。沒有令牌的人想入府,則必須在門前登記造冊,注明來意,所會何人等等。日後,還要在整個金城實行通行令牌製度,外麵的人來金城,必須如實填報來路去處,所行目的,發給暫時通行令牌。我不求萬無一失,隻求有據可查。”
劉大郎聽得連連稱諾。李辰喝了口水又道,
“還有一項製度,便是建立人物檔案。今後朝中八品以上官員,每個人都要建立檔案,他們的出身來曆,子女親眷,故交好友,甚至喜樂憎惡都要一清二楚。記住,我說的是所有人,包括天子和大丞相。”
李辰目光如刀直逼劉大郎。劉大郎後背冷汗淋淋,但仍是躬身應諾。
李辰緩頰道,
“東虜和南國的宗室,重要的大臣將領,也要一一建檔。知己知彼,方百戰不殆。日後上陣,我至少要知道我的對手是什麽樣的人。”
李辰接著道,
“說到用人,《孫子兵法》上用間一篇已經敘述得很詳細了,你照做便是。你隻記得,用人首要一個忠字。另外,不要隻盯住官員,酒館娼寮,販夫走卒,雞鳴狗盜皆可用之。”
李辰起身走到劉大郎的身邊,肅容道,
“我知道今天我說的這些,你未必能消化得了。我隻最後再告誡你兩個字,耐心。”
李辰用手指點點劉大郎的胸膛,
“耐心。我知道我們白手起家,卻有這麽多的事要做,你一定壓力很大,想要很快幹出成效。我告誡你,不要急,要有耐心。這件事也許要幾十年慢慢的布局,才能看到效果。我不會催你,我有耐心等。你記住,幹你們這個活的最高境界,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閑棋冷子,見血封喉。”
劉大郎今天好似經曆了一場頭腦風暴,正在暈頭轉向。他不知道李辰的話他聽進去了多少,其中又能懂多少。但是李辰最後叫他耐心的話卻讓腦中恢複了一絲清明,他恭恭敬敬地對李辰行禮道,
“請大都督放心,職下定不辜負您的厚望。”
李辰點頭道,
“最近就先把架子搭起來,找好地方,招收人手開始辦事吧。嗯,一般象你們這種單位都會有個代號,比如說唐寧街10號啥的。”
李辰撓了撓頭,
“要不你們就叫鮑家街43號吧。”
“……”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