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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六十七章 居安思危

(2014-04-04 17:38:30) 下一個

李辰沉吟了一會兒,對乙弗懷恩道,

“我見你談吐非俗,胸有丘壑,當是誌有鯤鵬之人。若你今後在王府中清閑日子呆得夠了,想要在沙場上建功立業,大可來金城尋我,我必給你一個出身。”

李辰是一品大將軍,近年又屢建奇功,更加上他向來厚待部下,將士卒視若子弟,早已蜚聲關隴。今天出言招攬,對隻是一個親王的無名侍衛的乙弗懷恩來說,已是難得的奇遇。

乙弗懷恩連忙拜倒於地,“能得大將軍青眼有加,末將感佩之情,難以言表。然末將身受天家隆恩,如今又重任在肩,護衛殿下安危。分身乏術,還請大將軍萬萬原宥則個。”

李辰伸手虛扶,“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心中常懷忠義,很好!我沒有看錯你。請起吧。”

待乙弗懷恩起身,李辰又道,“有道是,大丈夫誌在四方。如今天下風雲激蕩,正值男兒建功立業之時。你若今後解了職事,欲在軍中成就一番功業,仍可來尋我。”李辰一指身後,“你可以問我手下這些兄弟,我用人不拘一格,從不論出身,隻唯真才實績。你若真是有本事,便不怕被埋沒了。”
乙弗懷恩再拜稱謝,聲言如果有機會,一定會前去李辰軍中效力。

此時,雨漸漸停了,但天色仍是潮濕陰霾,大團團的雲霧隨風四下翻卷,白茫茫的雲海愈加濃厚,似乎將整個麥積崖都籠罩在其中。
李辰見天色不早,雨也已經停了。便起身向乙弗氏行禮告辭,“下官職責所在,不能久留。這便告辭了。多謝貴人慈悲,容我等棲身避雨,並奉茗禮待。”
乙弗氏在紗屏後還禮道,“出家人清淨無為,茶品粗陋,多有怠慢。大將軍既是軍務在身,且請自便。隻願將軍忠君體國,勤於王事,更立殊勳。”
辭了乙弗氏,李辰領了一眾侍衛們,步出石窟。乙弗懷恩將李辰送至棧道階前,正要行禮拜別,卻聽到李辰對侍衛們道,“布置警戒!十步之內,不準閑人靠近,擅入者,斬了!”
侍衛們轟然應諾,然後紛紛拔刀出鞘,走到十步以外,麵朝外拄刀而立。侍衛們圍成一個圈子,將李辰和乙弗懷恩圈在中間。
乙弗懷恩見狀不禁心中暗驚。未等他開言,卻見李辰轉過身來,拍拍他的肩膀,用極為犀利的目光死死盯住他的眼睛道,“乙弗懷恩,我可以相信你嗎?” 乙弗懷恩雙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李辰離了麥積崖,很快就追上了前行的華部軍大隊。經過數日的跋涉,他們終於回到了闊別已經半年的金城。        
聞聽李辰凱旋而歸,金城萬人空巷 ,出迎自己的子弟得勝歸來。華部軍的隊伍前列,照例仍是裝載陣亡將士骨灰的靈車。此次出征,華部軍連續經曆兩場血戰,雖然最終得勝,但傷亡也是不小。前次回來,隻有一輛靈車,而這次足足有三輛。當高舉招魂幡 的黑衣騎士 和裝滿骨灰壇的靈車一出現,幾乎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來,很多婦人已經忍不住低泣了起來 。大家雖然知道這次華部軍出征又獲大勝,但當靈車出現以後,他們才意識到,勝利的代價是如此的高昂。
代行刺史職務的蔣宏見到李辰近前,不禁激動地渾身顫抖,他搶步上前對李辰大禮而拜,“恭迎使君得勝而歸!”已是語帶哽咽。他身後蘭州一眾文武一齊下拜,“恭迎使君得勝而歸!”
李辰忙將蔣宏扶起  ,又對眾人道,“快快請起!辛苦諸位了!”
這時賀蘭盛上前行了個軍禮 ,“大將軍!”平時常以冷靜而著稱 的他,今天也是激動的臉色發紅。  
李辰還了個軍禮道,“須彌辛苦,金城尚安否?”
賀蘭盛答道 ,“ 雖有叛亂羌民、吐穀渾等零星入寇,但都被職下擊退。金城安如泰山!”
李辰連連點頭,“好,好,好。”
這時一個宛如天籟般的女聲在李辰耳邊響起,“參見都督!”李辰隻覺得呼得一下,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臉上 ,心中一陣狂跳,似乎心髒似乎都衝到了咽喉。他微微側麵,映入眼簾的,正是裴萱那張絕美的容顏,她仍是一襲白裙,頭戴帷帽,柳眉如黛,杏眼含情,眼中分明已是有了晶晶閃亮的水珠。 李辰強自按捺住激動的心情 對她輕聲道,“裴記室辛苦了。征戰在外,無一日不掛念金城。”裴萱聽了李辰這一語雙關的話,不禁有些羞澀地微微頷首,隻是斂衽而禮。
這時花貴等蘭州的高級官員也一一上前與李辰見禮。隻見花貴身後轉出一名綠衣少女 ,也戴了帷帽,向李辰斂衽而禮,“拜見郎君!”李辰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少女正是妞妞!多時不見,妞妞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姑娘,身子竄了一截 ,似乎和裴萱已經差不多高了。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小女孩 的青澀,變成了眉清目秀的少女模樣。自從搬到金城,妞妞年紀見長,所以就不方便出入李辰的後宅。能見李辰的機會就少了,隻有李辰去學堂給孩子們教課的時候,才能見上一麵。這次聽說李辰得勝而回,就鬧著要來,花貴被他纏得沒辦法,隻得同意了。
李辰欣喜地對妞妞道,“妞妞呀,你已經長這麽高了!”妞妞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還是花貴在邊上道,“這孩子被她娘慣得 不成樣子,現在又鬧著要上武學……”李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妞妞道,“你若有什麽話,可待我落衙之後來尋我。此番我恐不能久留。”
妞妞聞言大喜,臉上頓時笑成一朵花,還不忘示威似的衝花貴揚揚眉毛,那意思是,“你聽見了吧,這是郎君請我去的,你可不能再攔著我。”
花貴根本沒留意妞妞的小動作,李辰剛才的話,一下子讓他把心提了起來。他神色緊張地問李辰,“怎麽又要打仗?”
李辰點點頭,回身對蔣宏道 ,“命各衙主官到刺史官署候見 ,其餘眾人回去本衙各司其職。”
李辰回到蘭州刺史官署,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將費木的婆娘和他的遺腹子請到府中。費木的婆娘叫烏蘭朵,是個健壯淳樸的費也頭女人。得知丈夫陣亡的消息,頓時哭得昏了過去。身邊的人急忙將她救醒,並帶她來見李辰。烏蘭朵悲悲切切地懷抱著 繈褓中的兒子,於李辰的麵前下拜 。李辰忙命人將她扶起,對她道,“費木兄弟此番獨戰強敵,英勇犧牲,其情之烈,可謂 驚天泣鬼!我已經決定授予費木華部最高榮譽勳章。費木兄弟的英名,必將萬世永存。”李辰停了停,又道,“我有一事,欲與你相商。我想收你的孩兒為義子。你放心,我一定將他視若己出。我會請最好的老師來教導他,一定會讓他成為一個了不起的英雄,不會辱沒了他生父的英名。”
烏蘭朵正悲傷得不能自己,聽到李辰要收自己的兒子作義子,不覺悲喜交加。她連忙大禮伏拜道,“感謝仁慈的首領,您的恩情就像太陽和雨露。我的兒子能得到您的庇佑,這是長生天賜給他的福氣!”
李辰點頭道,“你把孩子抱來我看。”烏蘭朵連忙起身將懷抱中的孩子遞 給李辰,李辰沒有抱孩子的經驗,頓時覺得雙手僵硬,不知到放在哪裏好。那孩子倒是生得虎頭虎腦,十分可愛。見了李辰也不怕生,而是咯咯直笑 ,還試圖伸著小手去摸李辰的臉。李辰似乎覺得自己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小家夥一邊笑著,一邊毫不客氣地將口水吐在李辰的手指上。李辰有些尷尬地將孩子遞還給烏蘭朵,一邊悄悄地在孩子的繈褓上將擦了擦手指。
李辰對烏蘭朵道,“今後他的名字就叫李佑吧,希望他能在長生天和費木英靈的保佑下成長為一個無敵的 勇士!”李辰又道,“你和孩子且安心在我府中住下,你什麽都不用管,隻要把孩子帶好便是。今後孩子大了,你若是想做事,就在我內宅作個管事吧。”
烏蘭朵含淚再次拜謝了李辰,被送到後麵安頓去了。


隨後,李辰將蔣宏、賀蘭盛、花貴、胡寧 、李由、破六韓進明等文武官員一一喚入 ,了解政情軍務,交待再次出征的 準備要領。直忙到掌燈時分,這才將約談的官員們傳見完畢。

待送走了最後一人,李辰回到室內,裴萱將方才的談話記錄整理一下,起身端 了一碗茶給李辰,“這麽說來,都督這次回來隻是輪換士卒,很快就又要出征了?”

李辰接過茶碗,道一聲謝,順手將茶碗放在案上,就勢握住了裴萱的雙手,輕輕地將她牽到身邊。裴萱麵色羞紅,但仍是不加抗拒地被李辰拉了過去,軟軟地靠在李辰的身上。李辰放開裴萱的雙手,小心翼翼地環住裴萱纖柔的腰身。少女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體香,讓他沉醉不己。裴萱渾身僵硬,臉色紅得快滴出血來,不知道是否該推開他。多日寂寞相思,那個人終於回到身邊,讓她覺得心中似是一塊大石落地,好像全身都虛脫了似的。她隻能就這樣全身無力地靠在李辰的身上。不過才女的理智告訴她,如果李辰再有什麽無禮的舉動,就一定堅決製止他。可是真的能製止他嗎?自己現在好像全身一絲力氣也沒有了。

好在李辰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們就這樣靜靜依偎在一起。過了許久,隻聽李辰長歎一聲道,“我此番來時與大丞相約有歸期,失期該當軍法。所以隻能在金城呆三日。三日後,就要再次統軍下隴。”

裴萱聞言渾身一震,“這麽短?”一股苦澀心酸的離愁頓時在心間彌漫,讓她不由得紅了眼圈。李辰看在眼裏,不由一陣心酸,輕輕將她抱得緊了幾分。

李辰貼著她耳邊輕聲道,“此次大戰,非同小可,將是舉國之決。我這次不知是否有命回來,所以趕回來想見你一麵。”

裴萱聞言臉色驟變,她用力從李辰的懷抱中掙脫出來,一連聲問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李辰苦笑道,“前幾次是東虜攻上門來,我們雖然兵少,但是占據天時地利,勝是必然。上陣雖有風險,但大局無豫。此番是我們深入敵境作戰,又以寡擊眾,大敗難免,還要跋涉千裏逃回,實是九死一生。”

裴萱一聽,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她抓住李辰的手疾聲道,“那你為何不進言大丞相,阻其出兵!”

李辰搖頭苦笑,“我幾番力諫,怎奈勢不如人。恐怕現在朝廷已經下令廣招天下之兵,即行出征了!”

“那,那,你如今人在金城,便不奉詔令又能如何?強敵在側,朝廷必不敢發大軍前來征討。我們隻要守得這場大戰過去,再向朝廷賠罪,多奉貢賦便是!”裴萱情急之下,便想出要李辰留在金城的辦法。

李辰沉默一會兒,緩緩搖頭道,“我是個軍人,這是國戰,我豈能置身事外?”

裴萱隻覺得氣忿填胸,忍不住大聲道,“明知是大敗你也要去嗎?明知是送死你也要去嗎?”說到最後,她已是淚光瑩瑩。

李辰沉默一會兒,緩緩地點點頭。

裴萱傷心欲絕,這半年來,她日思夜盼,期望李辰早日歸來,卻不想會是這麽個結果。這一百多個日日夜夜,她白天忙於政務,事無巨細,都是一絲不苟,想著這是他的家業,一定要給他看護好了。每當夜晚,她虔誠地跪在佛前為李辰誦經,甚至通宵達旦。她用這樣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思念和愛戀。整整半年,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點燃的燈盞,拚命發出微弱的光芒,想要照亮些什麽,如今都已經都快要油盡燈枯了。她甚至能感覺到到自己的身體就如同是正在枯萎的花朵,正一天天的老去。可她全身心投入地愛著的這個人終於回來了,竟然隻是和她匆匆訣別,就要投入必死的戰鬥。怎不讓她心痛欲死。多日的煎熬和絕望終於將她點燃,她無法控製地爆發了。

裴萱淚眼婆娑地衝李辰大聲道,“你就這樣去送死是嗎?你滿心隻有你自己的打算,你有考慮過我嗎?是不是娶了大丞相的侄女就把命賣給人家了?為什麽你從來不替我考慮一下?大丞相要你娶他的侄女,你畏懼他的權勢,就不要我了!你說要和我一起建立大同世界,可你明知大丞相要打必敗之仗,九死一生,可你還是要去,你何曾為我著想過?你口口聲聲說要為我你遮風擋雨,決不讓我再受半點委屈,可是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裏?你將我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卻又將我棄若敝帚!你,你 ,你,你虛偽!”裴萱傷心已極,但她終是家教良好,怎麽也說不出其它難聽的話來。最後隻得一跺腳,以袖捂麵,淚奔而出。隻餘李辰如遭雷殛,呆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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