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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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風雲 第六十一章 婚禮(五)

(2014-03-18 19:26:43) 下一個


 
卻說迦羅含羞道,“我,我,我身上來了月事了。”
迦羅向李辰大禮伏拜,“耽誤夫君良辰,皆奴之過也。請夫君恕罪!”
李辰愣了幾秒鍾時間,腦子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他忙伸手扶起迦羅,“這如何怪得了你!你毋庸多慮!”寬大的襦裙下麵,迦羅身材嬌小,李辰扶在手裏輕飄飄的。不由得讓李辰格外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弄傷了她。
不知怎的,李辰心裏卻似乎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以前知道迦羅年紀小,卻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因為那個時代裏女人都是這個年紀就嫁人生子的。今日真切地看到了她的模樣,才驚覺她不過還隻是個孩子。想到要和這樣一個在現代社會裏隻是初中生的女孩成親,他內心不禁充滿了罪惡感。就在他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迦羅的突發狀況無疑讓他覺得心頭一陣輕鬆。
李辰寬慰迦羅道,“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來日方長。”
迦羅行禮稱謝,然後她似乎下了決心一般,從廣袖中伸出纖纖玉手,一指那小婢女,“苦桃自幼入府,便一直侍奉我左右,與我情同姐妹,今夜就讓她為夫君侍寢吧。”
這時就見那小婢女疾步來至李辰麵前斂衽而禮,“裨子苦桃,請為郎君寬衣。”赫然就是當日在長安城外送別時,為李辰和迦羅互遞定情信物的那個小姑娘。就見她未施粉黛,仍梳作少女的發髻。比之迦羅的富貴大氣,卻別有一番清麗可人的味道。此時她也是麵飛紅霞,略帶嬌羞,但仍然舉止大方,神情自若。
李辰不禁又楞了幾秒才想明白眼前的狀況。
原來古代貴族高門的女性出嫁時,一般會帶幾個同族的姐妹或侍女一起嫁過來,這些陪嫁的女性稱為媵。這種做法一方麵是為了固寵,同姓或相熟的姐妹們會在後宮內宅形成以正妻為首的小集團,排擠其他妻妾。同時,由於古代衛生條件的限製,人的壽命不長。一旦正妻故去,按禮製男子不能再娶,隻能從正妻陪嫁的媵中選一人繼為正妻。按照周禮,天子可娶一妻十一媵,共十二婦,諸侯為一妻八媵九婦,以下順序遞減。這種媵嫁製度在周以後就逐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妾的興起。在南北朝時期,納妾是非常普遍的現象。東魏的宗室大臣元孝友,還曾經一本正經地上過一道奏章, “請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備九女,稱事。二品備七,三品四品備五,五品六品則一妻二妾”要求將納妾變成強製性的法令。
看來這兩個小女孩定是私下裏已經悄悄商量好了,迦羅月事在身不能和李辰圓洞房,就讓苦桃代替,以後兩女共事一夫,苦桃也就變成了李辰的妾室。作為親生父母不知所在,自小就被賣進入宇文家做奴婢的苦桃來說,能成為大將軍的妾室,這也是她今生最好的出路了。而對於迦羅來說,苦桃出身低賤,是永遠不會威脅她的正妻的地位的。相反多年主仆的情分,還會讓苦桃成為自己治家的好幫手。李辰年紀輕輕已是一品高官,今後家中姬妾是少不了的。何況迦羅還聽說李辰當初為了一個小娘還和自己的哥哥宇文護大打出手,雖然幾次偷偷打問,宇文護都矢口否認,但男人能靠得住嗎?迦羅出生豪門,從小見慣了內宅的爭寵。所以兩個小姑娘一進門,就進入了角色,商量著要先攏住郎君的心再說。
再說李辰瞧了瞧苦桃,那身量似乎比迦羅還小了幾分,麵上尚存了幾分少女的稚氣。李辰穿越過來幾年了,似乎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時代,但是他心中殘存的現代文明的底線似乎總是很難突破。其次,李辰覺得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阿仁娜讓自己牽掛不已;裴萱就不用提了,每次想起來就是心痛的感覺;現在又娶了迦羅。如果在加上一個清麗可人的苦桃,對李辰來說,這不是幸福,而是苦難。
李辰緩緩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今日疲憊已極,不需人侍寢。”
苦桃眼中的光亮瞬間一暗,她強自忍住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低頭應一聲諾,然後緩步退後。迦羅也不禁臉色蒼白。
李辰看在眼裏,知道她們誤會了,他沉吟了一會兒,他試著給二人解釋,
“這不是你們的問題,真的。這隻是我自己的麻煩。”李辰見二女麵露驚色,忙道,“我身體很好,那個,那個沒有問題。”李辰一時間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麽給她們說好。
“你看吧  ,你們還太小。太小你們懂嗎?”
迦羅和苦桃相互看了看,一起點了點頭,然後又一起搖了搖頭。
李辰隻有苦笑,他試著從一個她們也許可能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去解釋,“男女成了親,便要同房,女子就會有了身孕。”二女點點頭,這個她們明白。
李辰繼續道,“女子生產,便如同過鬼門關也似,弄不好便是一屍兩命。你們年紀還小,身體還沒有長開,危險尤甚。所以,現在最好還是不要圓房,待過些時日,你們身體再長大一些,再,再,再那個什麽。”
迦羅聽明白了,好像是嫌自己的身材小啊。她不禁心中黯然,眼圈一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但又不願讓李辰看到,隻得行禮掩飾,“奴家明白了,多謝夫君體恤。”
李辰看在眼裏,也不知該如何勸慰她,讓她明白能自己的真實想法。最後隻得長歎一聲,“於今既已成親,你我便夫妻一體,自當守望相助,相濡以沫。我自會一片真心待你。你日後慢慢就會明白。”

迦羅頂禮稱謝,李辰寬慰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室內一時靜默無聲。苦桃乖巧地上來給李辰添茶,李辰點點頭表示謝意。他注視著苦桃俏生生的麵龐道,

“我觀你容貌非俗,應當有個更好的歸宿才是。不如這樣,你既與夫人情同姐妹,我從今便視你為妹。日後我自會為你尋一好人家嫁為正妻。你需知我手下將校多未娶妻,他們皆為虎賁勇士,日後高官顯爵,當不在話下。或我軍中同僚,亦多為當世英豪,若有尚未娶妻者,我自當為你留意。”

苦桃連忙大禮拜謝,“婢子多謝郎君厚意!婢子不意榮華富貴,唯願嫁一如郎君般的豪傑。”

李辰點頭微笑,“如此就好,如今天下風雲激蕩,英豪輩出,料你定能如償所願。你且安心在府中與夫人為伴,此事我自當放在心上。”

苦桃再拜稱謝。


安置好了苦桃,大家又不知該說什麽了,室內一時寂靜。李辰有點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應該留在這裏歇息。自己畢竟是血氣方剛,又這麽長時間沒有碰過女人了,放兩個花樣年華的美少女在身邊,難保自己不會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自己從前是在這上麵有過教訓的,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自製力。但他又不忍心在新婚之夜,自己去睡在他處,而將迦羅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新房裏。李辰與迦羅相處雖短,但他已經覺察出迦羅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孩子。李辰有一種感覺,如果今夜他去其它地方歇息,迦羅一定會覺得很受傷害,這讓李辰一時左右為難。

迦羅此時心裏也是異常矛盾,自己身上來了月事,在古人的觀念中,這是不潔的穢物,按照禮製,此時男子應該避居他室,以免沾染穢氣。但今天又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她真的好想夫君能夠留下來陪她。迦羅自小體弱多病,在心中總是幻想著自己未來的夫君是個蓋世大英雄,能夠保護自己,疼愛自己。自從上次長安城外偷偷見了李辰一麵。迦羅整個身心就被李辰英氣勃勃而又溫文儒雅的形象占據了。李辰贈給她的弓,此時正端端正正地安放在室內顯眼的地方,被擦拭的一塵不染。她今夜費盡心思,精心準備了自己的妝容服飾,以期給李辰一個好印象,還不惜下血本讓苦桃侍寢,為的就是討李辰的歡心。卻不想李辰看來有些嫌棄自己的身材,還拒絕了苦桃的侍寢。這讓迦羅心中難過,隻得言語更加小心謹慎,生怕再惹李辰嫌惡。

又枯坐了一會兒,李辰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便主動和迦羅聊起自己在金城的生活。
“……金城北控沙漠,南瀕大河,西絕群嶺,東背隴原,誠為山河形勝之地。自古便為中原門戶,西域鎖匙。”李辰道。“我這蘭州刺史便是駐蹕金城。”
李辰講起了自己的經曆,當然是叢那個編造的泰西歸來開始。李辰講起他在金城救人,遇到花貴一家和桃花塢的鄉親;講起桃花塢的鄉親們對他禮敬有加,還給他造了房子;講起他們遇到賀蘭兄弟;當聞聽李辰孤身涉險深入魔鬼峪去救兩位鄉親,迦羅和苦桃都不禁睜大了眼睛,心口蓬蓬直跳。
李辰講到他們費盡心力造出了水車,金城縣令李益聞訊卻強取豪奪,意欲據為己有。苦桃怒道,“這狗官,罪該萬死!”迦羅忙揮手止住她,“且聽郎君說下去。後來呢?”
李辰神色自若地講起自己血洗金城,殺李益滿門,然後將金城劫掠一空。二女聽得,隻嚇得心驚膽戰。迦羅以袖掩口,方才止住將要出口的驚呼。
李辰又講到後來的大災難,講到費也頭部的覆滅,講到蔣宏為救金城百姓,在他麵前長跪慟哭。迦羅聽得美麗的大眼睛裏浸滿淚水,口中暗誦佛號。
李辰講起自己最近參加的連場大戰,講到自己率華部軍請命先登,赤身鏖戰,最終克敵得勝。兩個小姑娘聽得滿眼星光四射,頓時傾心不已。
當李辰熱淚盈眶地講到費木在洛水橋奮力死戰,拚力阻擋高歡大軍的退路,戰至最後一人,直至壯烈犧牲。兩個小女娃已經哭得淚人似的。
沉默了片刻,李辰對迦羅道,“我有一事欲與你相商,此番出征之前,費木的婆娘已是有了身孕,將要臨產,如今想來已經生產了。我意收其為義子(女),你意下如何?”
迦羅拭淚行禮道,“此事全憑夫君作主!我為主婦,今後自當將其視若己出,好生將他(她)教導成人。”
李辰滿意地點點頭,拱手稱謝。


此時已是淩晨時分,四周格外寧靜,隻有曉風輕輕地拂過窗檁。
迦羅輕輕歎地道,“據禮,明日晨起,新婦當先拜舅姑(公婆)。可惜舅姑皆是不在。”
李辰眼望窗外,慨然而歎。從前的記憶再次在腦海中溢漫。自己曾經的過往,已然滿頭白發的雙親,一瞬間從記憶深處鑽了出來。李辰隻覺得自己的心緩緩向下墜落,一股無法抑製的傷感似乎正在將自己慢慢吞沒。
眼見李辰半晌不語,卻隻是紅了眼圈,迦羅 頓覺失言。連忙伏拜道,“奴家一時妄言,請夫君恕罪!”說著,她急得自己先哭了起來。
李辰忙道,“不妨事的,你莫要放在心上。”
迦羅流了一會兒淚,對李辰道,“夫君的心情,奴家其實體會的到的。”她歎了一口氣,幽幽地道,“我還記得小時候在武川,一家人總是高高興興的。阿爺(父親)總是喜歡逗 我玩,可是後來有一天,說是流民們反了,天下大亂。我家也不能幸免,賊人圍攻武川,阿爺戰殞了,城池被攻破,一家人隻能四處逃命。我那時還小,還是菩薩阿幹(宇文導哥哥)背了我,一路逃命。好幾次我覺得自己都要死了,還是佛祖保佑,我總算活了下來。最近幾年才過上平安的日子。可是我什肥阿幹、元寶阿幹、菩提阿幹,還有二娘都如今都失陷在晉陽,生死不知。”
迦羅停了停,歎道,“有時候 ,我經常還會做夢回到那逃難的時候,生死無助,然後就被驚醒,再也睡不著。有的時候我會真的擔心,如今的平安的日子隻是一場夢,夢醒以後,自己會還是在那一場劫難裏。”
李辰未料這個服飾華麗的名門貴女,竟也有這樣悲慘的童年遭遇。李辰心中不禁湧起一真柔情,他輕聲對迦羅道,“你且安心,終此一生,我縱拚了性命,也要保你平安喜樂。”

此時外麵天色已漸漸亮了起來,迦羅的侍女下人都已經起身來在庭前侍立,等候主人召喚。室內李辰等主仆三人一夜未曾合眼,此時都有些疲憊。苦桃忙將侍女們喚進,為李辰和迦羅整理洗漱。
洗漱已畢,李辰和迦羅來到家祠,祭拜李氏祖先,並將迦羅的名字謄入族譜。這樣宇文迦羅就正式成為李氏的主婦。
之後,李辰 夫婦來到大堂。宇文十三率李府全體下人侍女拜於堂前,改口稱迦羅為“主母”。迦羅正式開始執掌李府內宅。
迦羅與李辰在堂上並肩高坐。迦羅今天換了一件帶金色滾邊的天青色絳紗襦裙,頭梳靈蛇髻,沿著如蛇身般盤卷的發髻,飾滿金花,髻上斜插一支金步搖。顯得端莊典雅。晨風掠過大堂,帶動帳幔、裙擺、頭飾等輕輕擺動,起伏不定。似乎預示了兩人的婚姻,注定將是甜蜜和苦澀交織,曲折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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