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 （一）

窗（一）

 

 

 

清文的媽媽一年前去世了，他的爸爸獨自住在那所老房子裏。

 

清文怕爸爸退休了一個人孤單，買了一條金毛給爸爸送了過去。

 

＂爸，這條狗是訓練好的，絕不亂叫，亂咬，很聽話。＂

 

＂又花不少錢吧，我一個人沒事，這一年都過來了，不用耽心。＂

 

＂清文，不必每天都來看看，我知道你忙。＂

 

＂爸，我有空再來，這狗叫 Rogue ，你喊它試一試。＂

 

＂Rogue，Come here!＂

 

Rogue搖著尾巴走到老人跟前。

 

清文回自己的家了，空蕩蕩的房子隻剩下老人和狗。

 

 

老人家每天早晨五點起床，然後帶著狗出門，慢走兩公裏到咖啡店，喝一杯咖啡，再和狗回到家，訓練狗關掉門廳的燈和臥室的燈，然後準備狗和自己的早餐，再然後就是在後院和狗消磨時間，下午或出去到購物中心閑坐，或在家上網，晚上，讓狗去開臥室的燈，因為在街上遠遠地就能看見那扇窗，清文開車路過時就安心了。

 

清文每天忙到很晚才回家，每次都是繞一個彎經過這條街，遠遠望去，那扇窗裏亮著柔和的燈光，他知道他的爸爸一定是坐在床上讀書。像他小時候，爸爸總是坐在床頭給他讀故事。

 

每個周末，清文和妻子都會開車送來肉，蔬菜，米和狗糧。爸爸會拿幾百塊的現鈔給他們，他知道清文的手頭很緊。

 

世人貪焚，金融危機席卷全球，清文所在的公司倒閉了，他領了一個月的失業保險後，找到一份夜班的領班工作，在大型超市裏晚上上貨和清庫，工資低了不少，不得不加班來彌補，更要命的是晝夜顛倒，把清文搞得暈乎乎。每天上班路過，隻要見到爸爸房子的那扇窗亮著燈光，他就安心了。

 

又是一春一秋過去了。

 

 

冬天，周末，清文的妻子給老人送菜回來，＂清文，爸像是感冒了，說話鼻音很重，＂說完就上樓了，清文嗯了一聲，又在沙發上昏昏地睡去。

 

清文，依然是上班開車繞道看一眼那扇窗，然後盤算著，這個周末該親自去看一看爸爸了，他的感冒該好了。

 

星期六清晨，清文把車停到爸爸家門前，看了一眼亮著燈的窗子，用自己的鑰匙打開了爸爸家的門，立刻聞到了狗屎的臭味，Rogue立即撲了上來，低聲吼著，汪汪，然後奔向老人的房間，清文即刻感到了頭皮發麻，嘴裏喊著＂爸，爸？＂

 

老人安祥地躺在床上，清文不禁失聲。

 

Rogue望望窗外，天已大亮，半立著關掉了燈。

 

二〇一七年一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