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名人,就得有個名人的樣子。對不?我躺在病床上,嘬著水,望著電視機,揉著肚子,心裏琢磨著該怎麽給名人們起好模範帶頭作用。
這個時候的雙雙們,早就把兩個硬邦邦的頭湊在一起,擠在我的左肋下。兩個最大的部位,一起頂著我的肋骨,我的左肋就沒有不疼的時候。特別是查宮縮的時候。搬進待產房,醫生把24小時宮縮監控改為每天兩次,每次一個小時。按說,一天有24個小時,就兩個小時綁在監控儀上,應該不算啥大事吧。。。錯!非常錯!因為這兩個小時裏,不能動,一動,宮縮數據不對,要重新測!我真的,真的,指天發誓,真的很想罵人。我頂著個大肚子(因為是躺著,所以是頂!),一個小時不能動,你試試???有幾次,我無可奈何的中間叫停,因為開始眼發黑了,還有幾次,是因為無法呼吸了,還有幾次,是兩個姑娘狠勁兒的踹我,腳底下踹,頭就往上竄,撞得我都想把肋骨拆出來捐了。。。反正,每天,那兩個小時,就像上刑一樣。好點的護士會好言安撫,在精神上支持我,差點的護士就一言不發,按死了檢測探頭。我為魚肉,認栽!我為名人,認栽!
每天早上,6:15整,我的OB的nurse practioner就會準時推開我的房門。我連眼屎都來不及擦,就帶著一嘴的夜臭問候護士。護士慣例的係列問題,到後來,我都不等她問,就自己報告:胎動頻繁,正常,不比以前多,不比以前少。腿不疼,頭不暈,排尿正常,每天喝水2加侖。報告完畢,我再加一句:“還有啥問題?”名人嘛,總要給粉絲們一個機會。護士走後。我就很興奮,馬上,我就要做我一天裏最開心的一件事:晨漱。
晨漱一向不是我的最愛。我的最愛一向都是吃。因為糖了,吃是一種考驗和折磨。因為臥床,晨漱是我唯一能自由下床走動的時候。從病床到水池子,一共不到三米,我心裏哼著小曲,想著名人在紅地毯上的場景,一步一蓮花,兩步一照片,三步一回頭,四步一揮手,走得我心情爽歪歪。刷牙,要認真刷夠時間。洗臉難點,因為要兩隻手,而我總有一隻手臂上帶著針頭,但是,這麽點小難事,還是容易解決,手舉不起來,我就把臉湊手上去,多智慧啊,自誇一下。最後,我把頭上鳥窩般的發髻打開,呼啦啦的散了一後背。我就拿起刷子,踱著蓮花兒小步兒,移到窗前。拉開窗簾,再把窗戶推開一個小縫兒,高速路上的車流聲就會前仆後擁的衝進房間裏來。多美妙的音樂啊,早起擁擠的高速路,猶如萬馬奔騰的草原,是我和外麵世界仍舊緊緊相連的印證。站在窗前,遠遠的望著高速公路,伴著車聲,我開始刷我的頭發。太長了,要花很久才能都刷通順。等都刷順了,盤起來,我深吸一口窗外的冷颼颼的空氣,再次迎接新的一天。
這個期間,發生了兩起重大事件:一是奧林匹克冬運會的勝利召開。這是我打發時間的最好方法,幾乎所有比賽都看,反正不看也沒別的事兒幹。我忽然發現,我也可以是一個鐵杆兒體育迷。名人都應該以我為榜樣,找點健康的嗜好。二是某憤世嫉俗的瘋子,開著小飛機撞了本市稅務局辦公的大樓。(留作業啦,請說出小黃條在哪個城市?)。老公激動的給我打電話報告小飛機撞大樓的事件時,我輕描淡寫的說:半個小時前就知道了。。。我覺得名人都應該以我為榜樣,關心時事政治,為社會發展做點貢獻。
這個期間,還讓我的知名度在護士站再一次風起雲揚。事情是從換針頭開始。換針頭,規定是三天換一次。。。誰的主意???請站出來!我要提意見!對不起,我客氣點,能否麻煩您站到我床前來,耐心聽我的心聲?我理解,我們住院的待產媽媽都是高危,隨時有可能要出事故,所以,胳膊裏一定要留個針頭,以防事故突發時紮不進去。但是,是否真的要三天換一次?還有那每周要更新的血樣,能否和換針頭一起來?雖然我懷孕了,有點胖,但是肥肉裏也有神經,紮著也很疼啊~~ (此“啊”請拐兩次彎兒)還有,我說紮著針頭的胳膊疼的時候,能否麻煩您不要去按啊?就算那針頭已經不是金屬的了,是軟的了,那玩意兒在血管裏一呆就是幾天,就像家裏不請自來的客人,住著不走,您鬧心不?哦。。。所以您要三天換一次?可是三天,舊的針眼兒還沒愈合呢!啥?您換個地方紮?您瞧瞧,連抽血,帶紮針頭,俺這兩條胳膊上,能紮的血管上,都排出北鬥七星陣了,您打算咋破陣呢?啥??紮手背兒?您夠狠,我就早上洗臉這麽個業餘愛好了,您打算費我一隻手,我還咋愛好啊?哦,您改主意了,又發現一處女血管。。。行,您上吧!
護士阿姨,在這根兒處女血管上,紮了三針,連個P都沒紮出來。作為名人,我本著起好帶頭作用的精神,忍著疼,鼓勵護士阿姨,放鬆,放鬆,呼吸,呼吸。護士阿姨說:“再試一次,不行我去叫別人來。”第四針下去了,鹽水還是推不進去。我額頭上開始冒汗了。名人也是肉做的啊,哪塊肉裏都有神經啊!阿姨連連道歉,我看,阿姨不僅也頭上冒汗,還有一臉的黑線,就像一個老司機,把車開溝裏去了一樣的沒麵子。過了一會兒,另外一個護士聞訊趕來。看了一眼我的已經不是處女的血管,說:“看著容易,我來。”董存瑞同誌,就是這樣誕生的!新護士拿起針頭,就像抗起炸藥包,向我的胳膊衝了過去。新護士再次抗起炸藥包,二次衝鋒。。。。敵人的碉堡還是紋絲不動。新護士也開始額頭冒汗,滿臉黑線,連連道歉。同誌啊,董存瑞就是這麽被你們毀了的!第三個護士春風般的進來了,看了一眼我的非處女的血管說:“看著容易,我來。”同誌姐,您聽說過董存瑞麽?敵人的碉堡也有神經,也會疼啊。春風護士紮了兩針,也掛了。這回,第一個護士拿著步話機對著護士站狂呼:“向我開炮,向我開炮。。。”哦,寫錯了,不是王成,是董存瑞。對不住。終於,董存瑞加強連的連長,護士長,悠悠的飄來了。護士長畢竟是護士長,那真不是蓋的,看了一眼都成了野雞的血管,啥都沒說!瞧,這就是區別啊!當董連長也抱起炸藥包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我知道,到了這步田地,這幫子護士不紮出個銀河係來是不會罷休的了。護士長畢竟是護士長,手起針落,鹽水一推就進去了,我的血管隨著鹽水而冷了一下。滿屋子的護士(還有圍觀護士)都長出一口氣。雖然沒有歡呼,但那時我知道,她們很開心,平時枯燥無味的生活,讓我增添了色彩。滿屋子的護士向我祝賀。名人嘛,我矜持著,點頭致謝,心裏罵了好幾遍。大家收拾殘局的時候,我輕輕的問:“董連長,這胳膊疼啊。。。”董連長點頭,說:“給你紮成這個樣子,一定會疼了。我給你一點麻藥吧。”董連長推了一點藥進去,那部分胳膊連肥肉帶血管帶神經,都放鬆了,終於,敵人被打敗了。
(對不起,還沒生,親愛的讀者們,請耐心等候下一集,我保證,在雙雙出嫁前,我一定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