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鬥狼
老煙記事
【過了午夜，秦副場長和黎正來換班，我於是跟老董回馬架子睡覺。淩晨六點醒來，發現一旁的雷菲不見了，靜聽片刻，原來她和老裴在篝火邊守夜。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加入他們，於是又睡了一個多鍾頭。
早起吃過飯，老裴就開始布置工作。為了讓我們幾個門外漢有點基本知識，他讓雷菲先給大家講些測繪學原理。雷菲把昨天那張地圖拿出來，放在繪圖板上，指著上麵的一個標誌說：“我們今天的首要任務，就是找到這個501號三角點。繪製地圖和畫畫不同，不是怎麽看就怎麽畫，而要先確定控製點。點與點之間用直線連接，形成一個個三角形，所以控製點也稱為三角點。有了三角點組成的網絡，再進行碎部點加密，就可以形成包括等高線在內的詳細地圖。假如把三角網比作地圖的骨架，三角點就是關節，非常重要。但三角點並不是彼此孤立的，而是按照角度、距離和高程依次測定。其中初始三角點最為重要，其他三角點都是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501號三角點就是這張地圖的初始三角點，我們今天要把它找到。”
老裴見我們幾個似懂非懂，於是接著科普：“這麽說吧，三角點是一串連環扣，需要從第一個扣來解。勘測隊登上島後，會找一個地質堅硬、視線良好的地方，測定水準——也就是地麵高度，同時確定水平坐標。第一個控製點定好以後，便打樁做標記；然後到第二個點，測量與第一個點之間的距離、角度和高差；接著是第三個點、第四個點……所以點和點是環環相扣的。這個島上一共分布著28個三角控製點，我們現在不必要全都找到，但是第一個點非常關鍵，缺了它，這張圖就是一張死圖，沒法和實際地貌相對應。”
我瞅了一下地圖：“這個點不就在仙鶴的胸口，有什麽難找的？再說勘測隊應該立有三腳架，到那兒搜一搜不就行了嗎？”
老裴笑起來：“胸口麵積可大了，方圓至少有3裏，全是蘆葦和密草。我昨天拿著望遠鏡往島上看了一圈，連一個三角架也沒發現。這圖是七年以前繪的，木製三角架可能已經糟朽，要麽就是被植被遮擋住了。那個時候這裏剛跑過一次荒火，地麵上隻有燒焦的草木，所以勘測隊眼中的景象和現在大不相同。地圖上沒有標誌出蘆葦蕩、草原和灌木林，倒是有我們見不著的一些石頭山包。說實話，我們的營地在哪裏也是不確定的。昨天我一路觀察了你遊的那段河道，已經與地圖發生了明顯變化。沼澤地裏，河流改換方向是很頻繁的，我都不知道這個島現在還像不像一隻仙鶴。”
“那怎麽辦？”秦副場長有些擔心，“胡裏窪就這一張地圖，難不成再組織一次測繪？”
“現在哪有這個人手？再說也沒這個必要。隻要找到501號三角點，就能讓這張地圖複活。對此我還是有信心的，雖然具體點位不詳，但並非沒有蹤跡可尋。根據我的實際觀察，昨天的上岸地點最有可能在這兩處——”
老裴說著，用鉛筆指了指圖中新畫的兩個小叉，其中一個居然還在河裏。
“營地位於上岸地點以北254米，也就是這兩個點。我和小雷根據它們與501號的角度和距離，剛才在營地外麵用經緯儀進行了觀測，確定了遠處兩個小山包。初始三角點應該就在其中之一，搜索範圍不超過方圓100米。咱們現在分成兩組過去，半天應該就能搜出來。如果實在沒有，咱們再通過其他方法查找，反正這趟一定要把它找出來，否則整個開發計劃都會受到影響。”
老裴看了我一眼，又說：“小煙就跟我和雷菲一組吧。這兩天我還要考察河道，小煙會水，能夠幫上忙。”
秦副場長點點頭：“好。我們三個今天先幫著找三角點，完後再去考察土壤植被，黎正也有一大堆數據要收集。我和老董還得研究新隊在哪裏安營紮寨。”
我們收拾好東西，從營地出來，隻見灌木林邊仍然架著經緯儀。老裴說：“我有意放在這裏，讓你們看一下要去的地方。”兩個山包都在五裏開外，間隔約為一裏。其中一個更加靠北，是老秦他們要去的；另一個則更加靠西，是我們要去的。這個島的起伏不很明顯，兩個山包隻是微微隆起，上麵還長著高矮不齊的草木，若不細瞅，跟周圍地形並無多大分別。老裴和雷菲也是看了地圖上的等高線，知道501號三角點在一個慢坡上，再用經緯儀的望遠鏡反複觀看，才確定了這兩個“嫌疑犯”。其實周圍還有好多個慢坡，叫我說來都挺像，也不知他們為何沒瞧上。
不管怎樣，我總算明白了任務相當艱巨：從這裏看出去，滿眼都是天蒼蒼野茫茫，那裏分得清什麽“胸口”和“翅膀”，就連“仙鶴”的影子也沒有。心裏不由得犯嘀咕，也不知道這倆山包到底是他們算出來的，還是蒙出來的。要是今天找不到，往後每天都得在山包裏瞎尋摸，那不跟找墳地差不多了？這樣的踏查可太沒意思了。】
2021-8-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