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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謀者事亦成 (5)

(2013-11-16 09:44:21) 下一個
(回顧老同學阿M)
   不覺一年時光流逝,新留校的助教麵臨著一次工作轉正評比。當時選擇留校的原因首先是大學教師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其次,大學充滿永遠充滿活力有生活氣氛,再者,上班比較自由,工作比較輕鬆。然而,不登高山無以知險峻, 不涉大海無以知淵深。做大學助教難,不是說本職工作難以勝任,主要是對受過文革洗禮的這批知識分子無法適從。那些當年的臭老九,文革十年後剛抬起頭來,縱使腹中羞澀,也突擊晉升為教授,剛品味到一點做人的尊嚴,便忘乎所以飄飄然起來,有了芝麻大的一點小權就頤指氣使,真所謂的拿著雞毛當令箭,苛刻無法伺候,難處的讓你防不勝防。不怕官就怕管,小小的一個教研室主任就能把你壓的喘不過氣來。當時全係有十幾個留校助教,工作一年轉正之時在沒有助教參加的教師評議會議上大有老板百般刁難阻撓自己的助教轉正,編造言辭指責自己的助教驕傲自大,自由散漫,不尊重老師,工作態度不端正,辦事不認真,不安心本職工作,責任心不強等。我的老板也原形畢露氣焰囂張。據厭惡邪惡秉持正義的一部分老師講,這幾位老先生在評議會上殺氣騰騰,很不得讓學校立即開除這幾個助教或下放到勞教農場勞改幾年而後快。回想一年的助教工作也就發生過幾件雞毛蒜皮的小事,生活中人們可以躲過一頭大象,但無法躲過一個蚊子。沒有想到老板會在工作轉正的關鍵時刻動殺手鐧,氣度何其狹隘。不過這就是一部分知識分子心胸的寫照。潤芝先生一貫鄙視知識分子,解放後發過兩次淫威,五七年的一棒是打斷知識分子的脊梁讓其半癱,六二年是給知識分子當頭一棒使其全癱。從此知識分子就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幾十年。也許是由於多年的壓抑的生活使他們變得十分古怪。

   所謂一年來和老板的恩恩怨怨說起來真有點無聊一定會使大家忍俊不禁。也許現實生活中這樣的奇葩教授還不乏其人,把這些故事引以為鑒戒或許還會有些教益的。留校後,助教要分擔教研室一些繁瑣雜事。當時每個教師每月發的辦公用品是一本稿紙100張,第一個月我去後勤處領取後發給教驗室的每個教師,沒有人說什麽。第二個月領到後同樣放到每個人辦工桌上。第二天去教研室剛進門我的老板便沉著臉質問,稿紙是你領的吧?上個月缺五張,這個月缺六張。當時的稿紙很薄,你不一張一張的去數是不會發現缺幾張的,我想第一個數過的人應該是我的老板,我隻好講沒有仔細數,順手把我的一本拿起來給他,老板毫不客氣地收下了。由於我辦事不認真後來領稿紙的事就阿M取而代之了。阿M吸取我的教訓領到稿紙後要在辦公室蘸著唾液一張一張吭哧吭哧地數一個多小時,然後發給大家,發現缺頁的就取自己的稿紙用糨糊給粘上。後來我老板又在教研室行使職權,下令剝奪了助教的一本稿紙,理由是助教不備課。這樣老板每月就可得到兩本稿紙但還照例數著檢查稿紙的頁數足不足,自己沒有了稿紙無法補足老板的缺頁,阿M這時就猴子切掉小雞雞沒弄了,讓我給出想辦法應付,我說晚上先去後勤處偷,偷不著明天就帶你的桃木棍去搶。阿M覺得我的主意餿的發酸,就自己去問隔壁教研組的同學要了半本稿紙彌補我們這裏頁數不足。後來我做了一次紅娘,把發稿紙的這位姑娘介紹給我認識的一位青年助教,小姑娘感激的一塌糊塗,阿M每次領稿紙要叫我這個大紅娘一起去都能多拿到四,五本,既保證了老板所得到的稿紙的數量也保持了老板對阿M的信任。看到我和阿M辦公桌上又出現了稿紙,老板有幾分不解地問那裏來的,阿M和我已經一致口徑說是幫校印刷廠裝車掙到的。兩層意思,其一是看你老板把助教逼的為一本稿紙折腰,其二是防止老板去問,如果你說是校印刷廠的次品便宜買的老板一定去問就會露了馬腳。其實,那時大部分的教授沒有經費做科研,一輩子隻備一份講稿就夠了,那麽多稿紙不可能用完都帶回家讓孩子們上學做作業用了。這便是辦事不認真的罪狀。

   留校的時候正好我國各大院校師資力量青黃不接的時候,有很多助教留校後的第一個學期就直接開始講大課,我和阿M被係裏安排幫另一教研室代一個三年級班的實習課,這個教研室的主任是耿教授。第一天去準備試驗配化學試劑。耿教授告訴了我們要配什麽溶液,阿M站著不動,我稱好藥品時候,阿M從我背後遞過一個裝了水的量筒,我看了一眼不會超量,也覺得阿M知道配置方法就往裏倒藥品,由於量筒是剛經過水是濕的, 倒的藥品很多都粘在量筒壁上了,正想辦法把藥品衝洗下去,耿教授來了站在我身後,欲言又止,遲疑一會兒才說,溶液要在燒杯裏加熱配置,量筒是用來測定準確體積的。壁上粘滿藥品的量筒在我手裏,誰犯的錯誤自然很清楚。藥品沒有損失,費了點周折試劑最後還是配好了。耿教授平時血壓高,可能是血管壁沉積脂類物質有點堵,但他的性格很耿直,大半輩子除經曆了個文革的勞動改造之外什麽屁大的事都沒沾上邊,剛突擊升了個教授顯得牛哄哄的不可一世。白天發生的事,晚上耿教授就戴著800多度的醋瓶底子,黑燈瞎火地摸到了我的老板家裏反映情況或者說是告狀去了。聽我的老板第二天在辦公室借耿教授的話批評我說,你們這些助教大學四年畢業一個簡單的化學藥品都不會配,實驗技術水平太差。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說了,配藥操作不正確是自己犯的錯誤,但和四年的學習聯係起來就冤枉了。當時上試驗課學生不根本不安排學生配置化學藥品,去了實驗室老師們像盯賊一樣盯著,怕學生們偷試管燒杯鑷子刀子剪子等東西,一般實習是以組為單位,好多學生根本沒有動手機會。假如耿老師留心指導一下錯誤就會避免,磨道等驢大有不必。殊不知助教是你們剛培養出來的學生,沒有學到你們實驗室的技術是你們誤人子弟,應當引咎自責自感羞愧才是。況且無足輕重的一件小事何必拿著芝麻當西瓜小題大作四處張揚做一回惡人呢?就是這位耿老師在學生們的實習剛結束就患腦血栓病全身癱瘓,當時才50多歲,可能告狀的時候頭腦已經就不正常了。住院期間我們年輕助教沒少去端屎倒尿陪床伺候,畢竟他是給我們的老師,多麽希望他重新站起來呢,再去打小報告也無所謂,可以理解他的舉動應當是對我們的栽培和關懷,希望我們青年助教進步快點吧。可惜耿教授倒下去再也沒能站起來,當我20年後回學校的時候他還一直癱著頑強地活著,學生們祝願他恢複的願望沒有實現,留下的隻有不盡的惻隱之心。這便是試驗技能差的罪狀。
   給老板做助教除公事之外辦大量的私事似乎是天經地義,全年老板需要的煤球要給準備,領糧買米要給幫忙,秋天賣菜淹菜需要參與,甚至上墳也要陪上。年輕人幫老板辦點事沒有怨言,但事情出現差池老板就不高興了後果就要自負了。一天上午我正在家裏看書,阿M敲門進來叫我說老板在辦公室等我有事,問他有什麽要事,阿M歇斯底裏地說是我把老板娘氣的流淚的事,我莫明其妙地瞪了阿M一眼,阿M還是不給答案說走吧,去了就知道了。老板辦公室等著我,剛進去老板就臉黑沉沉的令我敘述取桔子的經過。那是一個月前的事情,老板在辦公室給我一張郵件取貨單,要我代他去火車站取一位親戚從南方寄來的桔子,騎車去了火車站遞上取貨單發貨人員給我一個紙箱包裹,我便帶回來送到他家裏,認為圓滿完成任務了,說聲再見告辭。可是昨天老板又收到火車站發來的緊急取貨單。這回老板派阿M前去辦理,火車站發貨人員又給他一個紙箱包裹,拿回來打開一看還是桔子,而且是變爛發黴的桔子。原來親戚寄出的桔子是分裝兩箱一起到達,發貨人員當時隻給我一箱,另一箱留在庫房裏晚上凍白天化,阿M取回來打開的時候老板娘一看就氣得流淚了。不是老板娘淚點低,那時候那麽多好吃的東西壞掉誰也會心疼的。老板索賠,火車站講要調查追究責任,我跑了火車站幾次交涉無效。親戚郵寄桔子沒說幾箱老板不知道幾箱,我也沒有準確信息取幾箱,發貨人員照單發貨單上也沒寫幾箱,怨誰呢?反正老板是在我身上煞氣了。阿M說誰也不怨,怨老板兩口子沒那個口福。我不想每天看老板陰沉的臉,跑遍本市的副食品商場去找桔子買都空手而歸,正好我哥去南方出差遂托付給我帶來十斤桔子送給老板算是我的賠償,一事才算了結。這便是責任心不強的的罪狀。
   還有一件事情據阿M說老板氣得老板暴跳如雷,事情也與我和阿M有關。那時我們留校後教研室600元人民幣買了一台進口手動英文打字機。我打開使用了一次,老板看到便立即製止,說是辦公用品私事不應該隨便動用。有一天晚上在辦公室我再次取出打字機打一份英文材料,打完之後,一起來的阿M從來沒有用過英文打字機就過來試打了幾下,這家夥什麽東西也好奇,打完又把打字機上能搬動的部件胡亂扳弄了一番,我也沒檢查趕快就包好放櫃子裏了。第二天老板還是發現了打字機被動過,便指定教研室的那位講師專門負責管理,講師受寵若驚自費買了一把將軍不下馬把打字機鎖到自己的櫃子裏了, 她也因此有了個外號叫將軍不下馬。據阿M得到的信息是老板的記號是放在打字機的左邊的說明書,我們沒注意給放到右邊,從此,打字機再沒機會了。有一天周末老板打聽到學校有人去北京,急著準備一些樣本捎到北京檢查,他需要英文打字機準備一份拉丁文名稱,先花了近一個小時找到那位講師打開將軍不下馬取出英文打字機使用,擺弄了很長時間但一個字都敲不出來,然後斷定嶄新的打字機被搞壞了,派人全校找我未果,正在暴跳如雷的時候,阿M來到辦公室,裝模作樣地看了半天英文說明書,扳動按鈕把打字機的彩帶複位,原來是他上次扳開的。事後阿M說,如果不是他正好去辦公室,說不定老板會氣得吐血呢。這便是自由散漫,不尊重老師,工作態度不端正的罪狀。
   經過轉正這次戰鬥洗禮,助教和老板的矛盾公開化,關係走向惡化。助教開始認識到大學並非理想的久留之地,紛紛去外校進修學習,備戰考試,幾年後都離開學校,或出國學習,係裏隻剩下兩個助教沒走,原因由於個性不太堅強經受不住壓力精神出了問題。阿M的工作轉正老板沒有沒有為難,大家分析第一是阿M平素小心翼翼謹言慎行做事無可挑剔,第二是他的老板心地善良,第三是老板娘有心培養他做準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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