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頭上的反毛

到海邊走路，影隨人行。天氣很好，影子很清楚。一眼就看到影子上不和諧的一撮。壓了壓，壓不下去。不管它了。

六十年了，樣子變了許多，唯一不變的是頭上右後邊翹起的一撮毛。那塊地方的頭發不硬但就是總往上翹。壓下去手一鬆就翹起來。早上用水和發帽把它壓平了，幹後帽子一摘，又翹起來了。理發師用吹風機和油把它壓服了，一兩天後又翹起來了。真是不馴服的頭發，簡直是“反發”，是“反毛”。

非常羨慕澍那一頭聽話的頭發，什麽時候都是服服貼貼的。看看自己，頭發總是一個雞窩。頭發也很軟。為啥？隻可能是那兒有個亂旋，把頭發旋亂了。為什麽在那兒有個亂旋，急智出答案：遺傳的。老父歸天近四分之一世紀，無法驗證。但想起父親每早花在頭發上的時間不比母親少。水洗，抹油，發帽壓。發帽要到出門時才摘。那一定是他也有一撮反毛，每天早上壓反毛。他用了油把反毛粘下去了，頭發服帖一天。我沒用油，一天頭發不服。

反毛都繼承了，脾氣秉性也一定繼承了。父親想什麽就說什麽，不隱瞞自己的觀點。例子，在1938年的全國工程師年會上居然引用共黨頭頭周恩來的話。膽夠大。當兒子的在困難時期居然敢在政治學習時妄議中央，說出“中央犯了方向路線性錯誤“。兒子的膽也不小。後來父親的膽小了，問他什麽，第一句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以後還是”知道“。不知道就是後來的知道的緩兵計。嗨，這”不知道“和以後的”知道“我也遺傳了。這”不知道“不好，它引出後來的”知道“，引出急智出的真話，會給自己惹麻煩。想改，基因裏的東西改不了。

三國有個魏延，頭有反骨。真假不知，我頭上的反毛是千真萬確的。反骨反毛都是反，但還有很大的不同。骨，硬也。毛，軟也。硬，有資本可以造反。軟，沒有本錢造不成反。但軟有軟的辦法。第一可以翹起來，弄個不好看。第二可以用毛茬戳一下，癢癢的或小疼。

軟不拉幾的反毛真是很討厭，但能拿它怎麽辦呢？壓不服，難道剃掉它留個大光頭？為一撮反毛剃個光頭不值。隨它去吧！

 

庸貓，2018年一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