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臨風
自由. 美好. 精簡. 原創.
正文
偉在雲層之上睜著眼睛疇劃著今日的行程。航班己過了俄羅斯邊境進入歐洲。再吃一歺早點，就可以綁好安全帶降落戴高樂機場，機場等兩小時，喝個咖啡什麽的，轉機去馬賽。下午就能進家了。不知寶寶會準備什麽好吃的給他接風。想到那個和寶寶建立起大半年的小家，幸福就從嘴角流出。
*
寶寶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歡這樣叫她。一年前，偉在學校的告示欄前遇到漫無目的找租房信息的她。她是偉喜歡的那種小鳥需要依人的樣子。偉毫不猶豫地上前搭訕。中文的溝通高效可靠。一杯咖啡的時間，彼此的輪廓己大致清楚。她是他的學妹，他即將出校門，她剛剛入校門，同是信息專業。
之後的進展一帆風順。他象一盞燈，一本字典，一道防火牆，一個多功能軟件，讓她的學習和生活省去了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他給她講解課程，整理筆記；他帶她去海邊撿貝殼，觀看赤紅的太陽一點一點沒入一碧到天的海水；他帶她去中世紀的古堡，給她講那個年代的宮廷密事；或者，去中國超市釆購，準備一歺豐盛的火鍋.....一個學期後，他們己然是情侶。她租的公寓離學校遠，且交通不便。偉提議她搬來和他同住。
獨居時，居住的地方稱為宿舍或公寓。現在有了女主人，公寓升級為家。這是偉的第一個家。家和公寓的不同之處在於，曬衣架上平然多出許多色彩和蕾絲，衛生間多出許多說不出名堂的瓶瓶罐罐，浴缸裏時不時的有長長的發絲，做飯洗碗不再是一個人應付差事。最本質的區別，是半夜醒轉，有一具溫熱的身體就在手邊，均勻的呼吸的氣息讓他感到從末有過的踏實和溫暖。他滿足地閉上眼，一覺到天明，讓一個撒嬌的聲音掀掉被子，吃準備好的早餐。
一轉眼大半年過去。這期間，她順利升級，他順利通過考試，隻等畢業論文答辯。他開始找工作。簡曆寄出，回信者多是巴黎的公司。他卻是不想離開馬賽，不想離開他的家，他的寶寶。
論文答辯結果良好。文憑己成嚢中之物。工作未果，偉想乘此時機回國探家。時間充裕，他訂了一個月往返的機票，在機場和寶寶吻別。
*
今天回家。
回自己的家，回那套小公寓裏和寶寶的家。
偉感覺到溫暖。這種溫暖，應該是叫幸福吧。一個月在亢奮的上海城裏呼朋喚友杯酬交錯，和寶寶的聯係不多。那時還沒有微博微信臉書，手機還沒有收發郵件和照片的功能。幾次通話，她讓他放心地玩，別惦記她。
今天終於要到家了。在戴高樂轉機時，偉買了寶寶愛吃的馬卡龍。聯係不上寶寶，幾次都是留言。他想，她可能還在上課。他早在郵件裏告訴她不必來接，他一個大男人的，自己回家就好。他其實是想搞一個小小的驚喜晚歺。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給她，他需要一點時間搞搞現場布置.....偉美滋滋地規劃著。出租車終於停在了公寓樓下。
*
敲了敲門，無人應聲。寶寶還沒回來。偉竊喜，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掏了鑰匙開了門。下午的陽光灑滿屋子，地板纖塵不染，各樣傢具一一靜立，幹淨整潔。這不太象寶寶的風格啊。他在心裏嘀咕一聲。他進了廚房，一樣的幹淨整潔，水果盆空著，幹淨得象被狗舔過，零食籃是空的，象模象樣地站在工作台的一角。各樣歺具灶具各歸各位，向偉仰著它們潔淨的臉。廚房裏沒有他印象中的廚房的味道。這不太象他們的廚房啊。一種怪怪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打開衛生間的門。幹淨整潔得徹頭徹尾。除了浴缸旁兩瓶液體和洗手台上一柄他的電動牙刷，再無他物。一種不祥的預感將他的心緊緊攥住，再打上一個結。他扶著門框站了一會，幾秒鍾，也許幾分鍾，他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氣，用有點顫抖的手推開了臥室的門。這一次沒有出乎意料。同樣幹淨整潔，連床都象酒店客房的一樣沒有一個折皺。打開衣櫥，他的衣物整齊地碼在空空衣櫥的一角。他靠著衣櫥，讓身體滑落坐在了地板上。他看到床頭櫃上的那張紙。
＂對不起，以這種方式和你告別。我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謝謝你一年來的照顧。你很好，但我是真得不愛你。最後求你，不要來找我。＂
他鬆手，紙張跌落在腳邊。他用雙臂緊緊地抱住頭，將它埋在雙膝之間，仿佛這樣可以讓眼前的一切變成幻覺。他以這種姿勢背靠牆壁靜止在臥室的地板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終於，終於，有哽咽之聲，有液體從眼內流出。終於，終於，無法抑製的哭聲在黯淡的房間爆發出來。
夕陽的腳印悄悄走出了臥室。＂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卻欣然同意搬來與我同住，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把公寓變成我們兩個人的家！為什麽，為什麽嗬？
夜幕把一切籠罩在黑暗裏。＂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還與我規劃明年的非洲之旅，去看動物大遷徙。這是我回國前我們認真討論的事情啊，你已經忘了嗎？你還說要添一個小躺椅放在陽台上，星期天的下午打個盹，十五的時候賞月觀天。你都忘了嗎？
月光升上來，輕撫綠窗紗。＂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還膩在我的懷裏，咬我的耳垂，我們在彼此的身體裏停靠依偎，幸福地迷醉在對方的呼吸裏。這真得不是愛嗎？告訴我，這些都不是你的愛嗎？
月亮隱在雲層，黎明的晨光將房間照亮。＂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可是我們......可是這大半年的時光，真得不愛嗎？真得不是愛嗎？
可是你真得不愛我！
陽光來了，陽光走了，月光來了，月光走了。
偉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公寓地板上.....
*
偉被鐵杆哥們接走。
偉沒有語言，沒有表情。吃很少的食物，睡很少的覺。剩下的時間打遊戲。打完賽車，打足球，打完太平洋戰爭，打古堡保衛戰，打完法文的，打中文的.....兩個月。
兩個月。偉打了整整兩個月的遊戲。
一天，哥們回家。沒有聽到往日的遊戲嘶殺聲。室內整理幹淨，有米香味彌漫在空氣裏。幾道小萊擺上了桌，偉從廚房裏端出了湯。這是兩個月以來，正經八百的一頓兩個人的晚歺。
晚歺後，偉告訴哥們。一切都過去了。讓他放心。
偉請哥們代他處理公寓的事，他再也不願踏進那間房。
一星期後，偉北上巴黎。
*
四年多後在巴黎遇到偉，身旁小鳥依人的妻子己大腹便便，準爸爸的臉上抑製不住的幸福。聊起往事，他釋懷地調侃道，和你不愛的人生活，那得要多麽強大的神經係統啊？那個寶寶注定不是我的。我的寶寶在這裏，他拍拍妻的頭。妻也不失弱，拍拍他的頭，說這是我的小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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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是他的女朋友。他喜歡這樣叫她。一年前，偉在學校的告示欄前遇到漫無目的找租房信息的她。她是偉喜歡的那種小鳥需要依人的樣子。偉毫不猶豫地上前搭訕。中文的溝通高效可靠。一杯咖啡的時間，彼此的輪廓己大致清楚。她是他的學妹，他即將出校門，她剛剛入校門，同是信息專業。
之後的進展一帆風順。他象一盞燈，一本字典，一道防火牆，一個多功能軟件，讓她的學習和生活省去了摸著石頭過河的過程。他給她講解課程，整理筆記；他帶她去海邊撿貝殼，觀看赤紅的太陽一點一點沒入一碧到天的海水；他帶她去中世紀的古堡，給她講那個年代的宮廷密事；或者，去中國超市釆購，準備一歺豐盛的火鍋.....一個學期後，他們己然是情侶。她租的公寓離學校遠，且交通不便。偉提議她搬來和他同住。
獨居時，居住的地方稱為宿舍或公寓。現在有了女主人，公寓升級為家。這是偉的第一個家。家和公寓的不同之處在於，曬衣架上平然多出許多色彩和蕾絲，衛生間多出許多說不出名堂的瓶瓶罐罐，浴缸裏時不時的有長長的發絲，做飯洗碗不再是一個人應付差事。最本質的區別，是半夜醒轉，有一具溫熱的身體就在手邊，均勻的呼吸的氣息讓他感到從末有過的踏實和溫暖。他滿足地閉上眼，一覺到天明，讓一個撒嬌的聲音掀掉被子，吃準備好的早餐。
一轉眼大半年過去。這期間，她順利升級，他順利通過考試，隻等畢業論文答辯。他開始找工作。簡曆寄出，回信者多是巴黎的公司。他卻是不想離開馬賽，不想離開他的家，他的寶寶。
論文答辯結果良好。文憑己成嚢中之物。工作未果，偉想乘此時機回國探家。時間充裕，他訂了一個月往返的機票，在機場和寶寶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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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家。
回自己的家，回那套小公寓裏和寶寶的家。
偉感覺到溫暖。這種溫暖，應該是叫幸福吧。一個月在亢奮的上海城裏呼朋喚友杯酬交錯，和寶寶的聯係不多。那時還沒有微博微信臉書，手機還沒有收發郵件和照片的功能。幾次通話，她讓他放心地玩，別惦記她。
今天終於要到家了。在戴高樂轉機時，偉買了寶寶愛吃的馬卡龍。聯係不上寶寶，幾次都是留言。他想，她可能還在上課。他早在郵件裏告訴她不必來接，他一個大男人的，自己回家就好。他其實是想搞一個小小的驚喜晚歺。帶了許多好吃好玩的東西給她，他需要一點時間搞搞現場布置.....偉美滋滋地規劃著。出租車終於停在了公寓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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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敲門，無人應聲。寶寶還沒回來。偉竊喜，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掏了鑰匙開了門。下午的陽光灑滿屋子，地板纖塵不染，各樣傢具一一靜立，幹淨整潔。這不太象寶寶的風格啊。他在心裏嘀咕一聲。他進了廚房，一樣的幹淨整潔，水果盆空著，幹淨得象被狗舔過，零食籃是空的，象模象樣地站在工作台的一角。各樣歺具灶具各歸各位，向偉仰著它們潔淨的臉。廚房裏沒有他印象中的廚房的味道。這不太象他們的廚房啊。一種怪怪的感覺襲上心頭。他打開衛生間的門。幹淨整潔得徹頭徹尾。除了浴缸旁兩瓶液體和洗手台上一柄他的電動牙刷，再無他物。一種不祥的預感將他的心緊緊攥住，再打上一個結。他扶著門框站了一會，幾秒鍾，也許幾分鍾，他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氣，用有點顫抖的手推開了臥室的門。這一次沒有出乎意料。同樣幹淨整潔，連床都象酒店客房的一樣沒有一個折皺。打開衣櫥，他的衣物整齊地碼在空空衣櫥的一角。他靠著衣櫥，讓身體滑落坐在了地板上。他看到床頭櫃上的那張紙。
＂對不起，以這種方式和你告別。我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謝謝你一年來的照顧。你很好，但我是真得不愛你。最後求你，不要來找我。＂
他鬆手，紙張跌落在腳邊。他用雙臂緊緊地抱住頭，將它埋在雙膝之間，仿佛這樣可以讓眼前的一切變成幻覺。他以這種姿勢背靠牆壁靜止在臥室的地板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終於，終於，有哽咽之聲，有液體從眼內流出。終於，終於，無法抑製的哭聲在黯淡的房間爆發出來。
夕陽的腳印悄悄走出了臥室。＂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卻欣然同意搬來與我同住，為什麽為什麽？你還把公寓變成我們兩個人的家！為什麽，為什麽嗬？
夜幕把一切籠罩在黑暗裏。＂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還與我規劃明年的非洲之旅，去看動物大遷徙。這是我回國前我們認真討論的事情啊，你已經忘了嗎？你還說要添一個小躺椅放在陽台上，星期天的下午打個盹，十五的時候賞月觀天。你都忘了嗎？
月光升上來，輕撫綠窗紗。＂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還膩在我的懷裏，咬我的耳垂，我們在彼此的身體裏停靠依偎，幸福地迷醉在對方的呼吸裏。這真得不是愛嗎？告訴我，這些都不是你的愛嗎？
月亮隱在雲層，黎明的晨光將房間照亮。＂我是真得不愛你＂！可是你......可是我們......可是這大半年的時光，真得不愛嗎？真得不是愛嗎？
可是你真得不愛我！
陽光來了，陽光走了，月光來了，月光走了。
偉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公寓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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偉被鐵杆哥們接走。
偉沒有語言，沒有表情。吃很少的食物，睡很少的覺。剩下的時間打遊戲。打完賽車，打足球，打完太平洋戰爭，打古堡保衛戰，打完法文的，打中文的.....兩個月。
兩個月。偉打了整整兩個月的遊戲。
一天，哥們回家。沒有聽到往日的遊戲嘶殺聲。室內整理幹淨，有米香味彌漫在空氣裏。幾道小萊擺上了桌，偉從廚房裏端出了湯。這是兩個月以來，正經八百的一頓兩個人的晚歺。
晚歺後，偉告訴哥們。一切都過去了。讓他放心。
偉請哥們代他處理公寓的事，他再也不願踏進那間房。
一星期後，偉北上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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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多後在巴黎遇到偉，身旁小鳥依人的妻子己大腹便便，準爸爸的臉上抑製不住的幸福。聊起往事，他釋懷地調侃道，和你不愛的人生活，那得要多麽強大的神經係統啊？那個寶寶注定不是我的。我的寶寶在這裏，他拍拍妻的頭。妻也不失弱，拍拍他的頭，說這是我的小皮球.....
你這個導演，戲是出人意料！文字棒極！前幾貼一起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