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鼠手記 -- 橄欖樹的祈禱

 
不要問我從哪裏來
我的故鄉在遠方
為什麽流浪
流浪遠方？
 
因子和我一路流浪而來。對這首歌中的疑問，我們的答案似乎忽明忽暗，有時是具體真切的，有時是慮幻無狀的，夢裏的橄欖樹的光環也常常變幻著色彩，因此，我們流浪的腳步多年來末曾停歇。
 
我們是從北方荒蕪的高原流浪而來。那是春寒肆虐的早春四月，一張車票，一個小行李箱，我們隨人流擠上南去的列車。故園在車窗外退後，沒有枝葉的胡楊樹在車窗外退後，親人的容顏在車窗外退後。我們卻笑顏如春花。
 
我們走在我們的路上。
 
安身在浦江之濱的現代都巿，吳儂軟語逐漸洗去大漠風塵。幾載梅雨澆育柔美氣質，也淋濕了初開的情竇。金茂大廈的髙度一點一點伸入雲層，我們腳下的高跟鞋也在寫字間一步一步走得穩妥。可是，為什麽在通宵狂歡之後，有空落在心裏？為什麽在升職加薪杯觥交錯之時，有落莫的情緒滋生？為什麽在戀情終結後，隻有一聲深重的歎息？出了酒吧，走在新年子夜喧鬧的街頭，我們沉默不語，在路燈下，我們從彼此的眼裏看到自己內心的願望，再次流浪的願望。
 
我們又從東海之濱流浪而來。依舊是一張機票，一個行李箱。航班穿越暗黑的夜空，穿越層層迷霧般的雲海，在如火殘陽裏落地之時，己是另一個國度，另一種語言，另一個，從零開始。我們雙手用力相握，然後揉亂對方的頭發，沒有言語，眼底放飛的煙花盛開成十月的金菊。
 
朋友，我們是彼此珍貴的擁有。
 
接下來的日子，流浪的足跡散落在地中海岸的黃昏，散落在阿爾卑斯腳下的雪霧，散落在塞納河的長堤。盡管時聚時散，但彼此心裏自有一份篤定的踏實，因為無論悲喜，都有另一雙眼睛分擔，分享。
 
行程有點傷筋動骨。學業坎坷在意料之外，生活和生存的壓力讓流浪不隻有浪漫。畢業後的何去何存，是每一個學子不得不麵對的現實。你從美洲旅行回來，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再次流浪！那一刻，親愛的朋友，我又見初出茅廬時的我們，意氣風發；我也看到當下裏足的自己，不知進退。
 
最終，我親愛的朋友，你真得，最終還是，振動你的雙翅，再次遠行！這一次是你，獨自一人。在你的航班劃破夜空，與我拉開越來越遠的距離時，我的心裏有二月清凜的河水從薄冰的縫隙裏汩汩溢出，將我淹沒。
 
你又一次出發，從浪漫之都流浪而去。一人流浪而去。去向另一塊大陸，另一個國度，另一種語言，另一個，從新開始。沒有了腳步前後相隨，我的朋友，你可知道我的孤寂？沒有了秉燭交談，我的朋友，你可讓風吹開陰霾？

這些疑問，我沒有答案，於是，我在這裏祈禱，用你教的方式，雙手相握，象握住彼此的橄欖枝，盡管，我們相隔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