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老鼠手記 -- 蓬皮杜,我的書房
(2013-11-20 06: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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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時期的臨時寓所,每日有嘻笑閑聊和中文連續劇不絕於耳,靜下心來溫書備考竟是對意誌力和體力極限的挑戰。我非鋼鐵鑄就,幾日之後,隻好另辟溪徑。就這樣,我發現了蓬皮杜。
第一次去蓬皮杜,是被同學約去準備小組演講。
出了地鐵,穿過一方小廣場和一條熱鬧的小街,一個豔色的龐然大物舒展在傳統的街巷裏。說它龐然,是因為建築物的筋骨都裸露在外麵,象是沒有竣工,為了應付交貨,匆匆地蓋了一層油漆上去,好歹遮掩赤裸的寒酸,但這唯一的遮羞布,也是東拚西湊,大紅大綠。它在清晨的陽光裏自然坦露,前麵敘坡的廣場上,有幾個奇裝者彈奏一種怪異的發出沉蒙嗚嗚聲響的樂器,還有幾個畫攤,人物寫生的畫作散亂擺開。攤主不招攬生意,一副太公釣魚的悠然。
我穿過廣場,在它的側麵,看到排在進圖書館長隊裏的同學。從九一一事件後,一些重要公共場所增設了安檢。排隊前行時,一根根的鋼管,鉄架就在頭頂懸著,將天空割成亂七八糟的幾何形狀,鴿子偶爾從縫隙裏穿過,讓畫麵不夠真實。
那次之後,蓬皮杜的圖書館就成了我無處安身時的去所。習慣性地上二樓,在經濟類書架對麵,找一個靠窗的坐位安置下來。按著教授們開的書單,將那些磚頭搬來,碼在我的書桌上,一切就緒,坐下來開始做事。我是說做亊,不是學習。因為很多事和學習無關。諸如透過玻璃去端祥對麵建築陽台上的植物在風裏搖曳的姿態;諸如給遠方的朋友寫一封短信;諸如埋頭在雙臂之間,讓眼淚靜靜地流出;諸如信手翻一本連環畫或是時尚雜誌.....
當然,主要還是學習。身邊是咫尺天涯的陌生人在做著陌生的事情。旁若無人地開始閱讀,抄錄,演算,思考。搬來的磚頭一本本打開,再合上,左邊的書垛降低,右麵的升高,時間就在這轉移過程中,一步一步地走過。這時的自己,如同孤島上的魯賓遜,撿來一根一根的樹枝,搭建棲身之所。工程浩大,進程緩慢,卻不停止。
身體累了,僵了,起身去喝杯咖啡。咖啡廳很簡陋,幾台投幣的咖啡機,和冰鎮飲料機,一些高度至胸口的小圓桌,沒有坐椅。廳的盡頭,一排低溫的貨櫃裏陳列一些速食食品,由玻璃矮牆隔開,從一個轉動的小門進入,選了食物,出口處交銀子,錢貨兩訖,互不相欠。
握著溫熱的紙杯,咖啡的熱氣嫋嫋而出。休息者旁若無人各持站姿,或對麵而立,或三五成圈圍著小圓桌,或是倚牆而站,也有的在角落席地而座,各種閑聊話題紛紜而至。我喜歡穿過廳,將自已安置在廳盡頭的露台的欄杆旁,斜靠著它,抬頭有鋼筋鐵骨的線條寫真和白雲浮動的天空,前方是咖啡廳裏的百態眾生,轉身是一些靜立的古舊建築和一角噪動的廣場。有不可拒絕的香煙味道襲來,這是喧鬧人群裏孤單的味道。是人海裏獨處的味道。
除了咖啡廳,另一個放鬆的地方,是高大的書架之間。席地而坐,膝上攤開一本畫冊,和古舊的圖片去逝去的歲月裏旅行。或者閉上眼,伸長了腿,小眯一會,養精蓄銳。或者靠在書架的底部,抬頭仰視高高壘起的圖書,眼睛一睜一閉重複交替,眼前景致如幻燈片時明時暗。如果書山傾倒,世界的末日到來,我願被埋在此處。多傻氣的假設啊。可書山沒有倒下,沉靜被陌生人打破。
--美麗的小姐,我家有許多這種畫冊的收藏,還有遊泳池,如果您感興趣。
--謝謝您善意的邀請,不過我更喜歡飛機。貴府有停機坪嗎?
陌生人聳聳肩走開。
精神巨人麵前,所有物質都是浮雲。這是誰的精句?
二十一點四十五分。廣播響起閉館提示。整理個人物件,離開被自己身體溫熱的座位。出口處有一小商店,商品多為創新之作,有精巧的構思,精良的作工。我自是每每從中穿過,細細欣賞那些精致的小東西,讓一天的學習生涯在飽足中結束。
出了小商店,下電梯,是一樓大廳,左邊盡頭是聲像中心和多功能廳,常年排滿各種藝演,多為尚未走紅的年青團體。曾觀看了幾次演出,大膽的藝術追求,讓人仰視。正麵盡頭,是一處咖啡廳,大紅的色調,充滿生機。右邊是落地玻璃幕牆隔開文化中心和外麵的傾斜而上的小廣場。天色己暗,廣場盡頭的店鋪還有光亮和三兩客人。酒吧小歺館等含蓄地懸一塊招牌和一點庸懶的照明在門口。
我從大廳地麵的世界地圖上踩過,走進風裏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