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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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老鼠手記 -- 再憶三毛

(2013-06-26 11:50:31) 下一個
    我終於又看到了雪!在法國南部蜿蜒的山路上。出發時還是陽光普照,盡管冷,但清爽幹淨的空氣讓人精神抖擻。半個多小時後,當車子離開都市,陽光也漸漸隱去,送給路人的,是紛紛揚揚的雪。冬暖夏爽的蔚藍海岸很少落雪,此時,白茫茫的天地和間或綠意的田野,山巒柔和地起伏,讓人有今昔是何年的疑問。

    因為雪,車子不能快行,車窗外的景致絲絲厘厘地發生著變化,如年邁的畫手展示窮盡一生的作品,緩慢,憂柔,莊重。山不高,也不嶙峋,被薄雪掩蓋得並不徹底,有大石或枯枝逸出,斑斑駁駁,有寫意山水的味道。一路欣賞著,品味著,兀自想到多年前的一次次回家鄉的行程。和今日有太多相似,也是雪天,也是走走停停的車輛;不同的是山,那是中國北部高大峻拔的雪山,不同的是心境,今日我沒有歸家的急切盼望,我隻是為了趕往下一個驛站,隻是為了欣賞那裏的繁華亦或感受那裏的悲涼。我,隻是過客。

    車廂裏充溢著異國方言的低語。同車多是Aix的學生,去籌辦尼斯一年一度的卡爾瓦爾節。有一點輕微的音樂傳來,是低調的布魯斯,和窗外漸濃的雪景很相配。車子仃了,前路堵塞。對於旅行者,車子仃了,可以做短暫的仃靠,而對於遊子,是否可以任意停留,是否可以不去思量明天的腳步該去哪裏?我倦倦地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在身體疲倦,精神清明的時刻,憶起三毛。

    風雪交集的徳黑蘭的冬日街道,匆匆行來穿著破舊靴子的東方女子,黑色長發在風中飛舞,青春的臉上有淺淺的春花盛開。那一幕,從前隻是在讀她文字時,展現在眼前的灰暗格調的畫麵。而此刻,那場景卻在我微閉的眼前,逐漸地擴散開來,成為寬熒幕,四周的灰暗建築淡去,冬日的灰暗天空淡去,唯有那風中飄舞的長發和破舊靴子敲擊路麵,哢哢哢哢的步履聲,清晰,透徹,澄明。當年的她,在風雪的異國街頭獨行的她有著怎樣的情緒?萬水千山走遍之後,是歸家的渴望?還是繼續前行的無法駐足?

    現在的我亦如多年前的她,是冬日雪中孤獨的行者。但我不是執著如她,為著精神樂園而甘願孤獨;我不是空靈如她,明年的去向,假期的工作,住房,學業,生計,件件需要疇劃;我更不能超脫如她,可以我行我宿,不管不顧。我和我身邊的這些人,多多少少,是活在別人的眼光裏,且有著都市人的虛榮之心,希望有良好的物質基礎,又擁有豐富的精神家園;希望有體麵的社會角色,又可陽春白雪... ...種種的期望相加,是累,是掙紮,是矛盾。現實與夢想的不統一,注定痛苦。

    可是,我行在路上,不是嗎?有雪,有山,有下一段行程。所以,繼續吧,紅塵中的孤旅。車子在無名小站短暫停頓,車門打開,清淨冷冽的風攜帶雪花撲麵而來,深深呼吸,直入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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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齡齡媽媽 回複 悄悄話 找出你的這篇舊文,我也一直記得她用橡皮筋舊皮靴上的那段。
舞起風隨 回複 悄悄話 喜歡你的文筆,如同看畫。
舞起風隨 回複 悄悄話 不過生命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思索,想當年忙碌,疲倦得連思索都成了一種奢侈。轉身回顧,那也是妝成自己不可缺乏的一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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