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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筆京城:我侄子的故事2:什刹海之夜

(2004-02-25 06:41:49) 下一個
說是侄子,其實和我沒有血緣關係,一是因為我的輩分兒在這兒,二是我是看著他從小長大的,因此雖然是叔侄關係,但年齡上相差也不是很大,可以說跟朋友——忘年交的感情差不多。許多他不和自己父母說的話,都可以跟我坦誠相見。 春節後的一個晚上,侄子約我去地安門的把角兒的“狗不理”嘮嘮。進得店堂,發現這裏也改革了,跟以前的包子鋪大不一樣了,二樓已經變成炒菜酒席地幹活了,像我們這種包子愛好者也就是在一樓吃,坐長了還招服務員不待見。我們二人吃了一屜三鮮的一屜素餡的就飽了——我是沒胃口,他是有心事。我知道這孩子心神不定六神無主的準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否則也不大老遠的約我來吃包子。 “大爺,您聽過馬三立的一個段子嗎?”“馬三立的基本上都聽過包括個把黃段子,你說的是哪個啊?”明顯,侄子並不在意我的回答,接著說他自己的話:“什麽鴨子樓——拽,鴻賓樓,全聚德,最後一個就是——狗不理!”“嗨,我當什麽事兒呢,吹了吧?和那個‘金融’?”“什麽金融啊,那是抬舉她——一個鄉鎮企業的出納!”我一時沒轉過腦筋來,怎麽財務出納跟金融會掛鉤呢?“你們倆之間的事兒我也不好多問:為——為啥吹的?”侄子似乎發現了外星人般地瞪著我:“為什麽?還用問為什麽嗎——喂養不起啊!忒能填了!” “侄子,我年歲大了腦子慢,你不能總唬我啊!上回那個‘地勤空姐兒’是怎麽回事啊?”侄子自己也笑了:“那個丫頭啊?那是我跟她逗呢,她就是108路的售票員。”合著侄子每次介紹女朋友的職業都是打了水分的啊!“那,去年那個‘搞進出口的’姑娘呢?”“哪個啊?……噢,那個大辮子啊?!我們家胡同口兒飯館兒的,油條豆漿不都是進口的嘛?”侄子看了看手表,說:“咱換個地方吧,那邊開票兒的小姐已經白了咱們半天了,人家心裏準說:倆大老爺們兒沒吃多少還老占著座兒!”出了門,我還四處找侄子的“本田雅閣”呢,他過來拉了我一把:“我看今兒去的地方都不好停車,沒開車來。” 侄子帶著我朝北海後門走,很快就來到了什刹海。我指著一塊空地說:“想當年,我們就是在這兒練口語的,English Corner。”侄子瞅了一眼:“您說的是老黃曆了,天暖和點兒這兒就是老迪的天下。”“老……老迪?”“老年迪斯科啊,慘不忍睹!也有不嫌對方老摟著抱著跳國標的!” 延著我們當年花2分錢買了門票進去奔淺水區的遊泳場的堤岸,侄子將我領進了一家喚作“欲望都市”的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已經有三個漢子歪斜在旮旯的兩張沙發裏。侄子向我一一作介紹:“胖子!從事人頭生意!”其中一個略胖的男士微笑地朝我點點頭。“13不靠,打小學一年級開始搓麻,就會和十三不靠,辦事也不靠譜!”13不靠有些靦腆地朝我笑了笑。“最後這——你呀自己介紹吧!”呀站起身,熱情地伸出右手:“您好,我叫寒風吹雪。留學過美國塞班克林頓大學。現在主要從事中美文化交流工作。”我伸出去的手差點沒敢過去握,當然,撤回來也不禮貌,硬著頭皮握手之後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了。 事先侄子跟我囑咐過:隻管吃喝,不要多說話。我跟著侄子點了一杯湯尼克,就看著他們幾個胡侃。似乎這幾個人在商量著搞一個大的項目,從日本引進若幹塊100平米的高清晰大屏幕,但要讓美國洛克菲勒財團出錢,說是為了紀念陳納德飛虎隊援華幾十年,這裏麵還有台灣軍方什麽人來參加慶典…… 煽呼的差不多了,侄子發話了:“這事兒,我看到今天也就算成了70%,你們還別抱怨,離勝利還差960萬公裏呢。你們先議著,我這兒還一茬兒呢。”掏出手機撥號,一邊等著通話一邊示意我再點酒水。“喂,我說‘低腰拖鞋’啊,我可等了你一晚上了!……是啊,外商就在我75公分開外!是啊,你的詩集再不出可就過時了。……嗯,全民大集體說要開個書吧,我這兩天替他張羅著呢,這不,就在荷花市場看好地方了,外商也滿意,準備月底就裝修了。……咱別這麽費勁了,你快過來吧!等你啊!”收線之後,侄子問我還想喝什麽,我說不用了,然後用眼神指了指寒風吹雪:“他……你說的外商?”“No,no!他也就是我的翻譯。外商——您啊!”“我?我怎麽外商了?”“您不是96年去過韓國嘛!”“去韓國那是開會啊!要說我還新馬泰旅遊過呢!胡來!”“喲,這可是您說的啊,新馬泰您都投資過!”我正要訓斥他,寒風吹雪之外的兩個人站起來要走了:“您坐著啊,我們還有事……”侄子有點不客氣地:“什麽事啊?還兩人一塊兒走?又憋著什麽好案子呢吧?”“不是,”胖子笑著說,“‘13不靠’明天一早還要踢球,今兒不能太晚。我是搭他車順道兒去趟丈母娘那兒。”侄子不屑地:“嗯,看你們就不像辦大事兒的人,呆會兒我那詩人朋友可來,別以後說我給寒風介紹不給你們介紹啊!”二人客氣地退下。 “寒風吹雪”熱情地跟我對話:“其實我覺得您侄子真的很有天賦,可惜如今我們這個社會過於注重學曆和身份,很多自由職業者的努力和天分得不到應有的承認,我們就是要齊心協力做出一點大事業來贏得社會和世人的承認和尊重。”我覺得有點頭暈,就對侄子說:“你大娘明天從鄉下來看我,我得回去燒炕去。我就一俗人,跟你們這兒混也吃不著什麽瓜落兒。下回再吃包子時候想著叫我一聲——今兒沒吃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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