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槍文化貫穿了整個國家的曆史, 滲透到民眾的血液裏。目前槍支數目,人均持槍比例都明列世界前茅。當然因槍支犯罪造成的慘案, 也常常震驚世界。對於那些死在槍下的無辜民眾, 人們常常感到憤怒,同情或無可奈何。值得注意的是,最近發生的幾起慘案, 都是非法的持槍者所為。
許多國家民眾對美國的大眾槍支文化不理解, 甚至鄙視,有時對在此國家旅遊和生活都產生了懼怕的心理, 似乎華人世界尤甚。還有的人來美多年, 仍無法理解禁槍和控槍的區別,更不能明白犯罪是持槍者的大腦所驅使, 即犯罪的根源是人的本身。本人沒有興趣去分析和辯解槍支文化的好壞, 也沒法充分討論國家的差異和禁槍的理由。但如果有人認為中國沒有槍支文化, 因此如何如何好,那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 近代中國一直是槍支泛濫的地方, 所以才有了”槍杆子裏麵出政權”這一現象的出現。當有了政權後, 當然草民要被禁槍, 省的你有樣學樣, 再扯旗造反。持槍者然後再妖魔化槍支,不去深究誰能持槍, 而讓你迷失了”犯罪的根源是人的本身”這一基本事實。你或許就不愛槍, 或怕槍了, 最後連用刀的權利也受到了限製。這與監獄有何區別?
任何事情都有正反兩麵的考量。美國這個國家和社會的建立, 離不開槍的故事。從正麵意義上說, 槍是獨立,尊嚴,自由和民主的象征之一, 當然你能舉出不需槍支, 也可建立和維持民主及共和國家的例證。但你否認不了美國獨特的曆史。美國的槍支”泛濫”, 是因為全民尚武風氣的流行, 人人皆兵不是口號。另一個例子是成本更高的開飛機愛好,二戰結束時, 日本飛機員已基本全部陣亡, 而美國還有幾十萬的飛行員儲備, 足夠裝備兩百多艘航母。雖然尚武,社會風氣卻相對熱情,正直和善良,沒有到處可見的, 掛在臉上的怨氣, 焦慮或迷惘; 相反,互相尊重, 彬彬有禮成為社會的主流。
反觀禁槍後的大陸,草民雖然被洗了腦, 但時有想摸摸槍的衝動。尤其在鐵幕下, 槍支是特權象征之一的時候, 民眾就會對槍產生額外的恐懼或暗地裏的崇拜。有人私藏格洛克手槍, 被查獲而坐牢五年。如在文革時期, 則會立刻被槍斃。抓牢槍把子, 才是權勢來源的基本保障,這已經深深地印在了許多華人的腦海裏。當有了槍把子後, 其它的百姓怎麽個死法,就沒人再敢追究, 甚至發聲詢問都不敢了。哪怕是死了成千上萬或百萬千萬, 也可以一手遮天, 絕不在話下。誰叫你手上沒槍?
許多人恨槍, 怕槍活了半輩了。我正好相反,擁有一把許世友那樣的槍, 是我的中國夢初心。
開始懂事不久, 家中就沒斷過玩具槍, 父親為我留下了許多持槍照。進入幼稚園後, 接觸了許多兒童用的蘇製”洋槍”, 開始知道有衝鋒槍, 卡賓槍, 機關槍等。所以很喜歡去幼稚園, 大家分組玩對抗遊戲。用各種槍支練習瞄準,培養正確射擊的意念,有些玩伴一直玩到了進入中學。
有一段時間, 發現父親常晚回家, 原來他在練習瞄準槍靶。不知為何, 宿舍四周貼滿了頭胸靶紙和"打倒美帝蘇修"的標語。每天練完,父親把手槍帶回了家。他知道我在偷偷觀察, 趕緊買了幾把兒童長槍給我, 讓我模仿作為安慰。他的習慣動作是先脫外衣再掛槍。 有一天他回家,就躲在了門後。從後麵突然竄出, 用長槍頂住他的腰部:”不許動, 舉起手來!”他嚇了一跳, 隨手給了我一巴掌:”小兔崽子!” 可我還是不甘心,到了晚上,他把槍掛在了牆上最高處。夜深後,悄悄搬來凳子, 想爬上去摸一下,可惜還是碰不著, 隻能近看一下,咽了咽口水。
直到有一天, 姨夫從很遠的外地來訪。他穿著便服, 腰間藏著一把手槍。我一下子撲了上去, 說盡好話。他拆開槍, 讓我在手裏玩了夠。我對準了所有的人, 嘴裏啪啪啪響了一整天。父親回家後, 看到這個場景, 隻能苦笑。那個年代是講究”保密”的鐵幕黑暗時期, 父親和姨夫都不會去談自己的工作, 更不會去問東問西。但許多年後, 我知道了姨夫的職業,才明白那是他的旅行防身武器。而父親持槍, 完全是一場"備戰"或”運動”的要求。文革開始後不久, 槍就全部收回了。但不久後發現, 他留下了幾顆子彈, 藏在不顯眼的抽屜雜物裏。每當他上班後, 我會悄悄拿出來, 反複撫摸著子彈的尖端, 尤其是那顆特長的, 應該是機關槍子彈。
有一天紅衛兵來抄家, 我真擔心會把子彈搜出來。但謝天謝地, 沒有被發現。第二天一大早, 外婆拽著我, 走到河邊。她看沒有人在附近, 叫我把子彈仍到了河裏。心痛的我,失魂落魄了好幾天。
我想到了幾個同學, 咱做的那些"黃豆槍", 怎麽玩也不過癮, 不如去摸摸靶場。電影上的例子多的是, 我們學著鑽進了鐵絲網, 溜進了靶場。原以為哨兵會當回事, 誰知吆喝幾聲,人就不見了, 哨兵對小屁孩來摸崗哨, 早以習以為常。我們瘋狂地撲向靶場的盡頭, 雙手扒開鬆土, 掏寶似的收集子彈頭和彈殼。攢了一書包,我捏手捏腳地回到家, 東藏西藏, 還是被眼尖的老父識破, 心想這下完了, 還要挨頓罵? 誰知他沒說一句話, 朝我苦笑了一下, 遙遙頭走開。
真正開槍的時候是初一後半時期的軍訓。那個時候剛轉完學至沿海地區, 新學校的大多數同學都沒有摸過槍, 看著嶄新的56式步槍, 我們有幾個男生的心早飛了。教官是一位操著濃重蘇南口音的連長, 講解了各類槍支, 隻覺得步槍易射擊,我們沒資格碰手槍。最後他說了半天要找一個"巴掌", 原來意思是班長, 惹的一片哄笑。乘著他尷尬的時候, 我們抓走了幾把步槍, 開始四周亂跳,互相對指。連長一看急了, 又是一堆土話冒出來。後來聽明白了:槍支不可對準人。
幾天後,到了百米距離臨時靶場。三個靶位並列, 每位有一個軍人在旁指導和看守。但平時排隊在前麵的同學, 卻死活不肯就位。現場開始混亂,高個的我二話不說,衝到了最前麵, 占據了中間位置。教官又重複一遍後坐力作用和百米拋物線等的原理, 一聲令下, 我率先扣動了扳機。另一個慌亂也開了槍, 結果全部脫靶。而第三位足足趴了十幾分鍾, 就是不敢扣動扳機。教官急切的看著手表, 催促後麵的各個都要上陣。最誇張的一位趴了半個多小時。做動員的班主任, 部隊政委都趕來了, 毛的語錄也念過了, 統統無用。一位女同學, 還當場尿了褲子。
那場射擊, 我獲得了步槍百米三槍29環的成績, 名列年級前茅。此後50年左右, 再也沒開過真槍。多年後, 已經天南海北的同學相聚, 大家最津津樂道的往事, 還是槍和彈的故事。我一直感到遺憾, 沒有用過許世友那樣的手槍, 想知道我的手槍潛力如何。
對槍的迷溺, 是許多人中國夢的重要組成元素。中共的賀龍元帥被關押前,被騙去”療養院”, 拿走了他一生伴隨的手槍。文革中流傳, 許世友司令有一隻心愛的美製手槍, 但被匯報後,也被迫上繳不得私藏。據說許將軍非常震怒, 但也無奈。顯然, 他的中國夢是一隻美國造的M1911美軍配槍。89-64前夕, 我已經清醒地看到; 在可見的未來, 我的初心無法在中國實現了。
幸運的是我的中國夢, 終於在美國得到了成全。來美後, 我就開始研究各類槍支。獲得綠卡後, 立刻購買了經典的,美軍用過70多年的M1911手槍。可是要想上靶場, 卻難過家人的關口, 又耽誤了好多年。她們怕槍,恨槍到了極點, 歇斯底裏不亞於我那些中學同學。
我終於發現了借口, 近來入屋盜竊嚴重, 必須學會家防。她們一聽有道理, 同意為我安排她們早已認識的教練, 要先查看我的表現。我的目標當然是手槍, 而非"玩膩"的步槍。和那些原國軍共軍的學員比, 同伴介紹我是一個喜歡舞文弄墨的老頭。教練上下打量了我, 說他是嚴格要求的, 不管你是誰? 隨後的幾小時, 俺被"罵慘"了:從站立, 上膛,瞄準到握槍... 怎麽看都不符合規範的要求。我隻能認輸: 老了,改不了。教練說, 你要常來, 至少經過完整三期的訓練。不然, 你打不中靶子。俺心思著, 那要花多少錢呢? 不過, 心裏確實沒底, 都半個世紀了, 沒摸過真槍, 也沒打過手槍, 說不定俺的中國夢真的在美國水土不服?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練習了幾十發真彈, 20米開外, 居然擊中了靶心, 教練看傻了: “你當過兵吧?”, 國軍共軍都圍了上來。我隻好自嘲的回答: 土八路, 野路子。最後的30發考核, 命中率100%。教練大叫: 槍神啊, NYPD警校畢業的, 也沒幾個能打成這樣。我的同伴問我咋回事? 想了想,無法回答。可能五歲時留下的瞄準動作至今仍在發揮作用。那是扣動班機一瞬間的意念和意誌, 在虛擬世界模擬了大半生,真的沒法描述。
從那以後, 我的"軍火"庫迅速擴增, 也試打了幾乎所有品牌手槍。M1911,格洛克, 貝雷塔, 西格紹爾, CZ等都是不錯的品牌。家人對射擊運動的態度, 也開始發生了轉變, 努力把下一代培養成合格及守法的神槍手, 成了我新的初心和美國夢。對於持槍的犯罪分子, 最好的武器是正當的防衛, 而不是嘴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