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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窺了!
實實在在折磨我的,其實是那幅素描中的裸女人體。再怎麽也難以相信,蔡妮洗得發白的舊衣衫下,包藏著如此美妙動人的身段。那道擋門的布簾,原先是分割我和她的屏障,從那天起卻成了擺渡的舟楫。當她輕輕把它拉上,它繼續晃動的下擺,無疑就如招引我的手臂,叫我不能不懸擬假想,簾後邊究竟是幅什麽圖景。
以前我是羞於承認的。身材姣好的女性永遠屬於我的夢想,我的渴望,我的焦灼, 我久治無法痊愈的痼疾。當她們在不同的時刻,不同的場所,像朝日一樣吐露出新鮮的曙色,像潮水湧來發散出縷縷鬱悶的暗香,像乳燕一般掠過拋下輕捷的笑影,我的心嗬,就揪緊得像要凝成一塊生鐵,仿佛死囚牢裏垂危的刑徒。
當然,有道德的約束,更有男人的尊嚴。表麵上,我目不邪視,兀然不動,冷漠嚴峻,也許隻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我瞳孔已欣喜地凝縮。我不言不笑,臉部肌肉僵直,也從來不同她們中的任何人隨便搭訕, 甚或糾纏不清。但就象一塊被拋到冰水裏的熔岩,外表雖似冷凝,內裏卻依然沸騰至極點。唯有我自己明白,我是怎樣張開了每一個細微的毛孔,緊張著每一根神經的末梢,在迎接她們的精氣靈明。這或許就是連我自己都不明其所以的隱秘的獸性。
如今,蔡妮寬鬆拖遝衣衫下,從不關心的陌生胴體,一下子成了讓我輾轉難以入眠的妖魔。偶爾她會抱我進裏頭同睡,但她和衣而臥,我什麽也看不成。隻有等待她洗澡、換衣的時刻,但那種時候她總把我趕到外麵來,拉上布簾子。有個半夜,突然驚醒,聽見窩棚裏有潑濺的水聲,想都沒想,就躡手躡腳挨近了布簾子,希望有個縫隙能往裏窺視。但根本找不到,隻好躡手躡腳退了回來。
之後蔡妮又去了石屋兩次。想象她在沐老殘那裏可能會發生什麽,心裏真不是滋味。終於鬼使神差,讓我想出了主意。單獨在窩棚時,在壁角落掏了個洞,即俗稱狗洞的那種,大小正夠我鑽進鑽出,外表用幹草掩蓋住,輕易不會被發覺。 天氣悶熱,經常要洗澡,所以不久就等到了又一次機會。當然時間極短,不可貪戀久留,否則有被抓住的危險。過了幾天,再一次機會。但總體上我是失望的。洞孔的視界太小,加上油燈光線暗淡,她又背對著我這邊,看到的隻是模模糊糊的白白一團背影,談不上曲線玲瓏,連身長比例都沒有概念。
那短短幾秒鍾,我仿佛吞了個火球,口幹舌燥,回到窩裏,脈搏狂跳不已,要好長時間才平息。每次都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不可再放肆。然而,由於看得不清晰,又不甘心就這樣放手。白晝裏,我心神忐忑,不敢正對蔡妮的注視,唯恐她發覺我心中有鬼,可我又極想從她表情裏搜索跡象,看她是否已經洞察我的詭秘,其實滿心的鄙夷,隻是不屑挑破。結果目光的交會往往既躲躲閃閃又膠著在一起。看得出這情況多少也叫她感到困惑,結果往往挨了她輕輕的一記打。
這一夜,照舊難以入眠,閉著雙眼躺在鋪上似睡非睡。忽然,又聽見了布簾門後悶悶的嘩啦嘩啦的水聲。我不加思索,輕手輕腳翻身起來,盡量不發出聲響,鑽進了狗洞,這狹窄的通道我已經熟悉並感到親切了。這一次,看得依然不真切,但似乎距離近了些,都能感覺到那光滑肌膚上蒸騰的汗珠與水汽。我瞪大了眼珠,叫我且驚又喜的是,這回蔡妮轉過身子來了,胸前兩個豐腴的突起完全暴露在眼前。這一刹那,得承認,我仿佛被電擊中,張大了嘴,呆在那裏,一動不動。
“流氓狗!”事實上她是發現了我,才轉身跺腳罵我,“你偷看我!”
我有如泥雕木塑,張口結舌,但慌亂中總算看到了她胴體的全部。我承認,每個正常的男人見到了都會動心的,可絕沒有素描上的美,絕沒有。匆忙抽身後退,卻不幸卡在那裏,急切中動彈不得。她緊忙用衣服裹住自己。我惱羞成怒,衝著她大叫:
“看你又怎麽樣?別人能看,我就不能看?”
那一瞬間我卑劣至極。不敢說那是普遍人性,但有把握是悠久的國民性。還記得春秋時代產生的成語“染指”嗎?一大鍋美食,沒資格享受,那也得伸手指進去蘸一下湯汁嚐嚐滋味,否則就感覺吃了大虧。如果說前此我的衝動還包含著對美色的向往,此刻就隻剩劣根性的暴露。蔡妮沒理會我的叫喊,她也不可能理會,因為那無非是幾聲亂吠。她撲倒在草鋪上嚶嚶哭泣,一邊不停念叨:
“流氓,流氓,全是流氓!男人盡流氓,怎麽你也不例外?都欺負我,都欺負我……”
聽得這幾句話,才明白自己太冒失。當時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但到哪裏有什麽地縫?總算掙脫出來,訕訕地,隻有回到窩裏那堆淩亂的幹草裏。
第二天醒來時蔡妮已出了門,相信她在有意回避我。忽然想起昨夜她說的話,究竟她有什麽傷心史?同時又增加了新的陰影:難道她不僅僅因販賣婦女兒童獲罪,還從事過小姐那樣的職業?難道沐老殘也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