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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虛哀歌
(五)
總是在悲戚痛惜的地域讚美著
徘徊著,這哀歌的旋律
每個人都得聆聽,卻無一返回
嗬,你們在哪裏
我的維吉爾,我的貝雅特麗采
偉大與美慧的引導者,難道
不擔心我會誤入迷津
迷失自己
讓時光消逝的緘默重新開口
嗬,我欣悅於聲音的蘇醒
靈魂,或心靈,或精神
永不會寂滅
作為整體,而非作為個人
那一個個泡沫輕易就破碎
但風、海浪、火焰會再度激發
人類,你絕不隻有物質存在
你的靈魂、心靈、精神
是有別於一切事物的根本
心靈的傑出永遠會重演
像風衝破雲陣,海浪擊潰礁石
火焰撕裂密封的黑夜
在時間的隧道裏
也在空間的廣延
於是,戈壁、沙磧、雪峰、冰原
再度出現了邁向遠方的蹤跡
甚至惡獸出沒的叢林
盜賊橫行的險灘
不知道前程有什麽等候
隻知道會是必死之地
但照樣乘危履險
哪怕沒得到官府允準
也不曾有生活資源的保障
隻憑著決心一往無前
可是不,依舊有冥冥護佑
城池先後打開大門
伽藍也殷勤接待
加上同道與門徒的陪隨
這世代,輪回循環
信念又得尋求基點
活下來了,苟延殘喘
殘破的竹筏逃離血海靠岸
浩劫與災難剛成為昨天
相殘相殺,哀鴻遍野
屍骸山積,生靈塗炭
遭遇混如惡夢,生命賤似草芥
痛定思痛,問號
像巨大的魅影糾纏
這世道,這萬相
是什麽
又為什麽
焚書坑殘留,磚牆裏的簡冊
雖曾獲尊榮無濟於事
頭腦實用,目光短淺
除了清談提供不了答案
西土傳來的梵唄重又響起
盡管遙遠模糊
卻現福土清淨,極樂無邊
可惜眾聲喧嘩眾派歧異
落花如雨反而亂了視線
薰香混雜使頭腦昏睡
人有精神嗎
還是就這軀殼一具
是靠苦修一步步到達勝境
還是靠頓悟,識破一切原皆空無
連痛苦煩惱都歸虛幻
純真的見識在哪兒
真實的理念在哪兒
或許,不妨照樣深信無疑
因為身處洞穴裏
那是僅存可見一線光影
盡管模糊、搖曳、幻變
但傑出的心靈出現了
覺醒的智慧
要求真正的根源
大智者有大勇
於是,同樣從長安出發
路途三年,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時間消耗,換來了空間騰越
從China來到五天竺
從黃河畔來到了恒河岸
這裏——覺知最初的黎明
也是覺知圓滿的土地
舍利塔、宣法壇、悟道樹……
隨處可見
經、律、論三藏口口相傳
闡揚發揮,寫本多在
真理,雖非現成
但探索的軌跡一條條
辨認的努力交錯相匯
交織成一派輝煌的境界
終於,啜飲著覺知的源泉
如饑似渴,可仍不饜足
搜尋、探訪、研討、辯難
多麽奇妙,空間的騰越
又造成時間的接續
佛滅千年,涅槃
銀河星數的過客們
流逝,沉浮在時間的隧道
再也體驗不到覺知者
但此刻,覺悟的靈光
重新啟動理想的王國打開
噢噢,未來之眼中
那還是二百多年間的足跡重合
二百多年間的心願重相聚
你和你
有沒有一刹那時心的搏動
感應到前有古人,後有來者
你們倆原是心靈傑出的回歸
然而,依舊一樣的
悲劇,悲壯的英雄劇
這散漫的民族不知自律
哪裏受得了嚴整戒律的拘管
海浪裏搶救回的律藏遭到冷淡
同樣,這民族急功近利
堅持不了長時期刻苦鑽研
更不可能用思維邏輯
一級級提升認識層次
那簡直難於上青天
真正的學理就此消失
貝葉經淪為廢紙
譯抄本塵封在經閣
隻剩下一條捷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隻多了後世追授的空洞桂冠
敕封著,禮拜著,紀念著
啊,忘川之波呀
滔滔不絕,過濾掉多少陳跡
黑紫色的煙霧彌漫
攪動著傾瀉四方的漩渦
埋沒了悠悠商路上
千年的駝鈴和萬年的交誼
還有舉國上下,不
遍布東方的信仰熱忱
以及奇妙的話語
能在本土、中東、南亞
普遍交談,不用擔心膚色和裝束
幸好,仍留下傳說些許輪廓
有熹微綿延的亮色閃爍
唐玄奘,晉法顯
名號不同
精魂實一
2024、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