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瞻周道

是個懶人,但不至於是爛人。故有懶人懶語,權當眷言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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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山遊記

(2015-08-14 03:37:58) 下一個

銅山遊記

去年8月間父親在醫院躺在床上整整一周,這促使我下決心回國陪二老一段。回來後細問,原來是父親的一位病友去世導致。要說這位病友,實際上是父親的一位故人,準確地說是一位恩人。當年父親落難時的軍代表,為父親著實講了幾句公道話。

上世紀六十年代中,父親奉命帶隊去百裏之外的一所中型銅礦搞四清。四清結束後,又被留下參與礦山建設。我們全家麵臨是否動遷的抉擇。特委和公司黨委三番五次做工作,母親就是不從。生平第一次沒有黨性,母親主要是擔憂幾個孩子的今後教育。

65年夏天,那年我6歲,已經準備秋季上小學。7月的一天母親要我自己整理行裝,跟著司機去看一看父親工作的地方,也是我第一次離家外出。興許這正是某些領導的有意安排,試圖想從我身上得到稻草。因此,我是一個人被礦山唯一的吉普接到銅山。

銅山是簡陋的,新的礦山投產與建設和我同歲(甚至還小幾個月):印象中隻有一個醫院還像樣子,上學要到旁邊的鎮子,中學要去貴池。我閑著無事,又不 想被管著。就支開了整天陪著我的阿姨,一個人到處轉悠。來到“城郊”結合部的一個僻靜的地方,原打算尋尋有無香瓜之類的東西做“孔乙己”,不想遠處兮兮的 “救命”聲讓我驚訝。細細的噗通水擊聲一次比一次緊促,我聞聲而望,水塘裏有個砸羊角辮的女孩在掙紮,眼看要沉入水底,我“撲通”一聲跳進水裏。抓起女孩 的小辮,女孩趁勢一把將我抱住。

“放開!”我使出吃奶的勁掙脫。我不會遊泳,連嗆起幾口水。女孩的驚慌之亂中,我已潛下去把她架在脖子上,讓她可以頭出水麵喘氣,我拚命往上頂。

大人們及時出現,我們得救了。原來我鬼使神差,單腳頂在一顆石頭上,水在我的鼻子上下起伏。眼看不濟,卻被聞訊趕來的大人們救了。從這以後我發誓要學會遊泳。

女孩也是礦山職工之女,比我小一歲。在她父母費勁找到我父親並準備專程向我這所謂恩人致謝之前,我逃遁了。我害怕,特別是那些周圍的叔叔阿姨來醫院取笑我,提什麽娃娃親一類,我也不知真假,走為上策,屁滾尿流離開了。

這一走就是五十年。要不是父親的緣故,我不會想起二上銅山。

銅山屬“北暖溫帶海洋型季風氣候區”,四季明顯,夏季稍長。礦區自然資源豐富,尤以礦產資源的品種多、儲量豐富而享有盛譽,被譽為鑲嵌在“古銅都” 的一顆明珠。據說三國時期就已開采,到了唐代采冶興盛。詩人李白有言:“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赧郎明月夜,歌曲動寒川”,就是所作讚頌煉銅工人《秋浦 歌》的一首詩。

現在銅山是銅山、前山兩個露天礦(計量算大型露天作業),仍未枯竭,深層礦藏能再足夠開掘幾十年。我與朋友看著銅山礦的變化,當年的一條街早已舊貌換新顏。值得欣慰的是礦山醫院仍是當地最好的,也不枉我當年在醫院小住幾日。

礦山的一切對我都是陌生的,我試圖去找一找當年的水塘,被後麵拔地而起的學校給填抹了,隻是父親工作過的辦公小樓依然還在,一茬又一茬的領導踏著吱吱響的木地板,似乎在喻示著這所古老礦山的秘密。

夜晚的礦山猶如當年一部小說《沸騰的群山》中描述,這裏一切都是騷動的火熱的。招待所裏杯盞如潮。“來,幹一杯!”礦山的習俗就是把你喝好喝倒。我 端起杯子,大口吃肉、大聲吆喝。我不怵,人生難得幾回醉;不行,得換大杯子,或來個“三中全會(三個不同杯子裏分別裝三種酒層層套起)”,喝了多少不在意 了。隻有一件事我特別清楚:

“你應該找找她”朋友知道當年的故事,端酒杯起哄道。

“算了,如果她還在礦山現在恐怕已經退休安度晚安了。人家好好的,你去打擾幹什麽?人家不好,你能怎樣?我能救人一次,還能救人第二次?”我的酒沒灑,話也說的利落。酒品如人品,不能栽了。

那晚怎麽回來的不記得了,隻是偶有惆悵“千杯難抵少年犢”、、、 還有就是,莫強求,唯善留;緣分到了自然有。

我也不記得其中是否與人爭執,我早就給自己定下了平安回家這一鐵律。我知道那晚酒多了難免胡說,像“心口莫要這麽厲害的跳,灰塵呀莫把我眼睛檔住 了……”,當年中學學的《回延安》的課文我一瞬間倒背如流,賀敬之真TM的會煽情, 什麽“幾回回夢裏回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 ”狗屁騷詩,建國後又有幾個真正在乎延安父老鄉親的生活質量?大話少噴,來點真格的!故地重遊要的就是一份真摯與恬靜。

若真抬起杠來,我的銅山之行並不輕鬆,因為這裏曾記載著父輩們的心血與難忘歲月。

我再一次逃遁了。沒有原因隻奉行一句老話:行者如風。其實,人與人就是緣分,有人一輩子,有人一霎拉。像我父親,當年軍代表湯與他並無舊交。父親的兩樁罪,一句江青曾是演員,一個把印有主席像的報紙壓在床底,幾乎是現行反革命的鐵證被軍代表仗義化解,不也是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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