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件事大概可以用來判斷能量的“正負”

2014-12-15  柳實

中國政壇有個有趣的現象：每隔十年左右，除了必定會產生一個新的“特色理論”之外，還總會炒熱一兩個政治術語，比如“與時俱進”、“扭住機遇”、“夯實基礎”等等。近一兩年，又一個既富有創意又充滿活力的詞因為新任領導人的反複強化而走紅了媒體，這個詞就是“正能量”。

能量不是標量嗎？它怎麽會有正負呢？有人對此曾提出過疑問。這樣的疑問顯然是不懂政治，特別是不懂當今中國政治的表現。在政治領域，重要的不是能量有沒有正負，而是不同利益各方哪一方的能量更大。誰的能量大，誰在一定時期內對社會輿論的控製力就大，誰的話語霸權就大，誰也就是“正”的一方。至於這種“正能量”與物理學上“能量”的定義有什麽關聯，自認為具有“正能量”的人其實是不在乎的。

用“正能量”來取代“積極因素”等過去人們耳熟能詳的名詞，並不是在趕“有話不好好說”之類的語言時髦，而是在使用一種老道的政治技巧。“正能量”和“夢” 一樣，都屬於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概念“浮雲”。它可以激發各色人等的不同想象力，卻始終讓人無法確定它的準確涵義。我們知道，在數學和物理學領域，正負的界定取決於零點的位置。在政治領域，左與右、進步與倒退、光明與黑暗等等的界定則取決於判斷者的立場。

執政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社會的政治生態似乎有一種讓人霧裏看花的感覺。有人用“新權威主義”來概括，有人用“政左經右”來形容；有人讚揚“紅色道統”正在 恢複，有人批判私有化還在深入；有人喝彩道“打老虎拍蒼蠅”大快人心，有人嘲諷說“選擇性反腐敗”排斥異己。孰是孰非，亦真亦幻，到底哪些是“正能量”， 哪些是“負資產”，雲裏霧裏，眾說紛紜。這很像是一個人做了一場夢，醒來後將夢告訴了周圍的人，然後，這些人都成了“周公”，開始了各自的解夢。每個解夢 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論依據，每個解夢人都說得振振有詞。

從前，有一位哲人說過這樣一段話：“在複雜的事物的發展過程中，有許多的矛盾存在，其中必有一種是主要的矛盾，由於它的存在和發展規定和影響著其它矛盾的存在和發展。……。因此，研究任何過程，如果是存在著兩個以上矛盾的複雜過程的話，就要全力找出它的主要矛盾。捉住了這個主要矛盾，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按照這樣的辯證思維方法，讓我們試著從人們普遍關心的幾大社會熱點問題中，找出一些決定事物性質的主要矛盾和代表這些主要矛盾的標誌性的人和事，籍此判斷一下那個雲山霧罩的“夢”掩蓋的是怎樣的一個清醒的思考、分析一下激發這個“夢”的能量是正還是負。

首先，讓我們看看仍在如火如荼進行著的反腐敗。反腐敗有成果嗎？有的，而且可以說有很大的成果。然而這樣的成果並不讓人感到欣慰；相反，那些被揭露出來的令 人心驚的案件給人更多的震撼是腐敗的嚴重程度。誠然，將腐敗揭露出來總比任其腐敗下去要好一些。問題是，這樣的反腐敗會遏製腐敗嗎？我以為是不會的；不僅不會，而且反腐敗越是深入，腐敗會越是嚴重，直到這個執政黨和這個政權完全潰爛為止。為什麽這樣說？因為現在的反腐敗不僅沒有觸動腐敗的根基，反而在加固 這個根基。今天中國這樣“塌方式”的腐敗的根源是什麽？有人從製度上找原因，有人從人性上找原因。我以為，各種分析雖都有一定的道理，但最主要的卻是路線 上的原因，換句話說，今天肆虐中國大地的嚴重腐敗是一種路線性的腐敗。這條路線，就是用“不管黑貓白貓，捉住老鼠就是好貓”這個極端實用主義的思想方法和 政策手段，在經濟、政治和意識形態各個領域，將私有化和私有觀念不斷地、全麵地推向極致。因為這條路線，整個民族喪失了道德底線、整個社會成了一個巨大的 利益交換市場。為了個人利益最大化這隻“老鼠”，一切手段都可以作為“貓”而無所不用其極：身體可以出賣、人格可以出賣、官帽可以出賣、國防機密可以出 賣、全民資產可以出賣、國家利益可以出賣。腐敗浸透了整個社會的每個角落、波及到從上到下每個階層。

很顯然，要遏製這樣的腐敗，隻能改變路線，而在路線因素所造成的大麵積腐敗麵前，有效的反腐敗，也許也隻能是選擇一批顯示路線改變的案件，殺一儆百、懲前毖 後。那麽，當前的反腐敗做到了這一點了嗎？沒有。盡管現在的反腐敗很明顯的帶有選擇性，盡管反腐敗中也抓了不少“老虎”，但人們注意到，這些大大小小的 “老虎”雖然基本上都是上述路線的受惠者，卻鮮有私有化和向國際資本出賣國有資產的主要決策者或積極推動者。而在反腐敗的同時，私有化正以更高的速度繼續 向前推進著；反腐敗更像是為更深入的私有化開道。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似乎為這樣的判斷提供了旁證：對目前的反腐敗成果，執政黨以往的基本群眾工農大眾表現 出了事不關己的冷漠，而國內外傳統的“敵對勢力”卻表現出了溢於言表的熱情。其實，真正該打的“大老虎”是誰，普通百姓心中是十分清楚的。盡管連其家人的名字都被設為了敏感詞，廣大網民們還是執拗地一遍又一遍地用類似“星空大師”、“跳大繩”等各種隱語“非議”著他，及至最近，此人的代號又成了南方某藥廠 多年前生產的一種胃藥的名字：“三九胃泰”（簡稱“胃泰”）。人們很清楚，此人才是中國官場腐敗的標誌性人物，才是真假反腐敗的試金石；隻要此“虎”繼續 隱居山林，反腐敗就不能算是什麽“正能量”。

接著，再讓我們看看不斷風起雲湧的意識形態領域。這兩年，意識形態領域的某些變化是頗有些讓“健康力量”感到鼓舞的。的確，從對“憲政”的批判到對某些高校“呲必中國”的質疑，從“北京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到“新古田會議”的召開，意識形態領域似乎真的有點東風漸近的感覺。這也許就是為什麽有人會興奮地說：X大大正帶領我們奪回筆杆子，為什麽有人會說中國現在是“政左經右”。然而，辯證法告訴我們，我們看任何一件事情，都不僅要看它的正麵，還要看它的反麵，不僅要孤立地看這件事情本身，還要看與其相關聯的其它事情。一天內刮了一點東風，我們不能據此就結論說東風壓倒西風了；我們還要看這一天的西風有多強。在當前的意識形態領域，是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想占上風，還是自由主義和資本主義思潮更囂張呢？稍微有點實事求是態度的人都應該承認後者更強。北大有個叫賀衛 方的法學教授。此人是個“共產黨員”，但又是一個公開的“吃飯砸鍋”者。許多“左派”不知呼籲有關黨組織多少次開除他的黨籍了，可結果呢？此君最近竟堂而 皇之地登上了廣東省委老幹部局舉辦的四中全會“依法治國”的講壇，給一群“老革命”講了一堂黨課。

更重要的是，意識形態領域還缺乏一個極其重要的標誌性變化，那就是，對毛澤東的評價和對毛澤東思想的態度沒有出現任何積極的轉變。毛澤東思想是博大精深的， 任何的概括和提煉都難免有以偏概全的危險，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在學習毛澤東思想時學會理解它的核心理念。官方對毛澤東思想精髓的解釋是獨立自主、實事求是和 群眾路線，而在我看來，毛澤東思想的最基本要素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和造反有理。為人民服務是對共產黨人的要求和對人民群眾的希望，造反有理是對人民群眾 的敬畏和對社會管理者的警示。在無產階級掌握政權之前，造反有理體現為階級反抗；在無產階級奪取政權以後，造反有理體現為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和對其 先鋒隊執政的監督。為人民服務和造反有理這樣一個對立統一體，構成了毛澤東思想最基本的唯物史觀的核心。過去三十幾年，中國社會出現的大量問題，無論是經 濟上的還是政治上的，究其原因，都是因為在思想理論上偏離了毛澤東思想。因此，不恢複毛澤東思想的主導地位，意識形態領域的任何所謂的“左轉”都是沒有實 際意義、都是不能稱為“正能量”的，它充其量不過是將“打左燈向右轉”的燈光亮度調大一點而已。

最後，讓我們看看正在高調宣傳的“依憲治國”。據說，用整整一次中央全會來討論“依法治國”，十八屆四中全會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據全會公報解釋，依法治 國，首先是“依憲治國”。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核心，是它對中國社會性質的規定，這是它同資產階級國家憲法的根本不同。關於中國的社會性質，憲法是這樣規 定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以工人階級為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經濟製度的基礎是生產資料的社會主義公有製，即全民所 有製和勞動群眾集體所有製。國有經濟，即社會主義全民所有製經濟，是國民經濟中的主導力量。國家保障國有經濟的鞏固和發展。社會主義製度是中華人民共和國 的根本製度。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破壞社會主義製度。

現在有一種爭論：黨大還是法大？或者更具體一點：執政黨大還是憲法大？有人說，這是個“偽問題”，而我以為，這是一個無需回避的“真問題”，它的答案既很簡 單也很確定：當然是黨大。憲法是在執政黨的主導下製定的，作為立法者，黨當然比法大，這有什麽疑問嗎？不僅在中國，全世界所有有憲法的國家，統統都是“黨”比法大，隻不過在不同的國家，立法的“黨”存在的形式和名稱不同罷了。問題的實質不在於由誰立法，而在於立法之人對自己所立憲法表現出的嚴肅程度。憲法之威，全在於信。有憲法而不尊重憲法甚至破壞憲法，比沒有憲法還要糟糕。憲法規定：“禁止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破壞社會主義製度”，這裏的“任何組織”自然也包括製定憲法的執政黨，這裏的“任何個人”自然也包括執政黨的各級領導人和名義上不擔任領導職務但仍被尊崇為“總設計師”或者“核心”的人。在憲法未 被人民代表大會最後通過前，它（他）們可能是立法的主導者，一旦憲法被人民代表大會通過成為正式法律，它（他）們則都是受法律約束的團體和普通公民，其中 任何人“破壞社會主義製度”都是要被“禁止”的，概無例外。所謂“依憲治國”的涵義就在於此。過去的三十幾年，我們看到的那個被稱為“改革開放”的過程， 就其本質來講是什麽呢？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破壞社會主義公有製經濟製度的，應當被絕對禁止的違憲行為！那麽，在今天，這種違憲的行為是不是被糾正了呢？或者 說，這種破壞行為的勢頭是不是稍有減緩呢？很遺憾，沒有，完全沒有；不僅沒有，它正在“混合所有製”和“城鎮化”的名義下，以比過去更猛烈的程度加劇著。而這一切，又恰恰是在“依憲治國”的口號下冠冕堂皇地發生的。我實在搞不清這是改革對憲法的冷嘲，還是對憲法對改革的熱諷，而無論是冷嘲還是熱諷都是在執 政黨的領導下進行的。誰能告訴我，哪個是“正能量”？

說到這裏，我們似乎可以做出這樣一個結論了：打不打那個真正的“大老虎”、是否恢複毛澤東思想的指導地位和是否堅持社會主義的公有製，是判斷能量“正負”的 十分簡潔而明確的標誌。但是，正如前麵所說，在政治領域，是非的判斷標準取決於判斷者的立場。也許在資本的眼中，在執政黨某些領導人的眼中，保護那個大老虎、否定毛澤東思想、取消公有製經濟才是真正的“正能量”。因此，這幾件事情，就不僅是判斷“正負”能量的標誌，更是判斷執政黨為誰執政的標誌，判斷執政 黨領導人階級立場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