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0,米蘭,晴
取道米蘭,為的是科莫湖的風景。短短一天,本來奔著《最後的晚餐》和世界排行第二的米蘭大教堂而去。可惜前者當天預約已滿,隻好放棄,成為此行一處遺憾。
米蘭是意大利北部的商業中心,格調時尚,名店如林,類似中國的上海。尤其我們到訪的那天,正值米蘭國際時裝周揭幕,街頭處處可見天生麗質的模特兒,象雜誌上說的那樣,兩三人分吃一個小小的漢堡,當然不是因為擔心賬單太高。然而這樣的米蘭卻不容文人學者小瞧,哪怕僅僅是因為這座城,擁有一座傳奇的教堂。
盡管看圖片已經驚豔過多次,盡管前幾天才看過了聖彼得和聖母百花教堂,全白大理石建造的哥特式米蘭教堂仍然以它的龐大和奢華再次燃起我們的探尋之心。這座被小說家形容為巨大刺蝟的建築,耗時五個多世紀才完工,這一紀錄本身就已經是人類建築和文明史上的奇跡。站在教堂之前,很容易恍惚覺得麵對的是一座大山,一片汪洋,甚至是一種幻象。每一道繁複的褶皺間都飛翔著天使,每一處高聳的塔柱頂都佇立著神仙,兩百多根尖塔,六千多座雕像……這已經不是炫耀,或許也超越了審美,這教堂本身成為一種嘔心瀝血的表白,其中對信仰所付出的巨大奉獻,諸神可見。
相對於教堂外觀的視覺轟炸,我更喜歡它內部厚重沉鬱的基調。一眼望去,整座教堂都沉浸在一層柔和的綠色當中,那清淺之碧,繞著一根根石柱攀緣,象因為年代久遠,從每一道大理石石紋深處長出了細密的蒼苔;它又貼著地麵漫延,象神話裏的宮殿沉入深淵,在海洋深處的綠波之間浮現……這淡淡的翠,做了所有景物的底色,滋潤著人的眼。大殿森然,清涼如玉。
米蘭教堂空間極高,穹頂到地,大約接近五十米,十幾根氣勢擎天的巨柱,托升起刻滿宗教故事的屋頂,仰望久了,隻覺那是滿天星鬥,而人卻漸漸渺為塵埃。宗教正是以這樣極致的美麗和莊嚴,攝取我們對宇宙的敬畏,對未知的謙卑。也正因為這蓋世的高度,米蘭教堂無法象梵蒂岡那樣在四麵牆上雕刻,便在兩側,分四層,懸掛起一幅幅巨大的畫毯,填滿空間的同時,也巧妙地分割開視線,使教堂結構呈現出山重水複的幽深景象。
而在這一切之外,米蘭大教堂的靈魂,是光。“要有光。”光從五百年前的巨大花窗後顯映出來,將玻璃上描繪的哀婉故事一一呈現;光從屋頂高處的幾孔鏤空處投射進來,一道道的芒,象遞來審問的利劍,象伸出點化的手指,又象天庭拋下了繩索,讓待贖的靈魂得以攀沿……無處不在的自然采光,恰到好處地將大殿點亮,人在其中,仰麵被光束照耀在額角,那種薄薄的暈眩,充滿了神聖與感召。
米蘭大教堂建築本身,即是宗教一種最隆重,最優美的宣講。
教堂簡介上說,到一九六五年最後一扇銅門安裝完畢為止,曆史將這座偉大的建築與許多同樣偉大的名字聯係在了一起:拿破侖的加冕,達芬奇的電梯,赦免了基督教的君士坦丁大帝……還有釘死了耶穌的鐵釘,剝盡全身皮膚的殉道士,血淋淋的故事讓教堂裏每寸空氣都有一種森森然的氣息,沒有人會大聲講話,沒有人會笑,不管是不是信徒,到了這裏,都會屏神靜氣。
走出大教堂,廣場上吉普賽人用可疑的熱情慫恿遊客用他們手裏的穀米喂鴿子,等我拍完照,轉身發現側衛已經中招,正被人糾纏著為那把穀米索要許多歐羅。我隻好同樣采取簡單粗暴的方法,一把拉過他,突出重圍,邁腿就跑,口中高分貝叫喊著:“別碰我,別碰我!警察!我找警察!”倒也奏效,騙子們沒有追上來,我事後忍不住想:這算是對方一次失敗的詐騙呢?還是我們一次成功的打劫?” 管它呢,吃霸王餐的反正是鴿子。
每個意大利的城市都是如此,在這個宗教最淵遠的國度,扒手騙子卻最是猖獗。這大概就是他們的生存法則:誠心誠意地懺悔,屢教不改地犯罪。
在教堂左側的廣場上,坐落著十九世紀建成的維多裏奧長廊,裏麵各色餐廳,商鋪,咖啡,書店雲集,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熱鬧。傍晚前桔色的光線從雕花玻璃的屋頂落下,使長廊裏的一切看起來都如此漂亮,富饒。我仰頭仔細看這絢麗堂皇的十字形拱廊,越看越象一座巨大的蜂巢,名牌店鋪吸引著遊人穿梭不息,象成千上萬的小蜜蜂,貪戀著花的芬芳,不知釀成了誰的蜜糖。
米蘭大教堂耗盡了我們感動和遊覽的力量。隻得找咖啡店坐下來,要兩杯熱可可暖暖肚腸。此時夕陽正照耀著這世界著名的巨大屋頂,在它的溫暖懷抱,兩個精疲力盡的人,趴在桌上,頭挨著頭,跌入了米蘭的夢鄉。
年輕美麗的周遊喜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