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翁故鄉的呼救》 / lundunke 倫敦客
(一)
「Oscar中醫群 E大夫嗎」?
「是」,
「我是群友Lucy ,發燒一周了」,
「什麼症狀」?
「額燙、喉痛、咳嗽、鼻不舒,渾身無力」,
「體溫」?
「38度2」,
「西藥退燒嗎」?
「退了,不用又燒了」,
「味嗅覺」?
「味覺差,嗅覺還好」,
「你的工作」?
「埃文河咖啡店」,
「在莎士比亞故鄉」?
「是啊」!
「說說過去兩週接觸哪些人」?
「遊客沒了,店關了呆在家」,
「店關多久」?
「10天了」,
「關的前幾天客人多嗎」?
「不多,都是當地客」,
「你幹啥工作」?
「賣咖啡賣茶呀」,
「啥時人多」?
「中午12到1點」,
「近距離接觸有沒覺得病毒會感染你」?
「有點怕,因沒人戴口罩,也不知誰是病人」,
「客人有沒有不一樣的」?
「好像有一次一顧客咳嗽摀著鼻子的」,
「還注意了什麼」?
「大家買了就走不囉嗦的」
「發熱前幾天什麼感覺」?
「開始喉癢後痛再咳嗽」,
「有花粉症史嗎」?
「沒有,但懷疑是否得了」,
「鼻子流涕、眼睛刺激嗎」?
「沒有」,
「用過任何中藥嗎」?
「沒有,有人介紹我找山東工作組瀋寧教授,找不著他呀」,
「現在症狀」?
「反覆發燒還有38度多,咳痰黃色,拉肚子,呼氣急,躺床上沒力氣。別人說是感染新冠了,我害怕不想死,求E大夫救救我??」。
手機那頭嗚嗚哭聲。
「請發舌照」!
手機這頭發出遠程諮詢。
(二)
Lucy的收帖是在04/05清明日晨十點。
禁足令至今兩週,Oscar中醫群過200,二群已達50,其它聯繫的10多群也忙忙碌碌。有關新冠病毒的諮詢應接不暇。
E大夫的手機10多天來紀錄著:
寄往威爾士、萊斯特兩留學生的《密切接觸者預防湯》20付;
寄往伯明翰一福建同胞的《連花清瘟加減湯》10付;
寄往劍橋一江蘇同胞的《連花清瘟加減湯》7付;
寄往倫敦哈克尼、東方城、埃比伍德、達德福特等4華人同胞的《銀翹散》、《金花清感湯》、《甘草乾薑湯》、《密切接觸者預防湯》、《補中益氣加減湯》等共77付;
8人從倫敦內外八處驅車或自行前來E家領取的《連花清瘟加減湯》、《清肺排毒加減湯》、《密切接觸者預防湯》、《銀翹散》、《酸棗仁加減湯》、《外配方》等共195付;
小計:收藥人16人(20人次);總309付藥。
剛剛妻子珍妮告訴E:BBC說昨英國又死600多,總數8000多。
E知道,華人對黃毛首相約翰遜的「群體免疫」是質疑的:
為何行人、醫務人員不戴口罩?為何不收發熱多日的疑似病人?為何2米「社交距離」不被遵守?
為何,又為何??
華人誰也不碰NHS更無人想進「海德公園」。生死關天唯求中醫成當務之急。況且今天是活人祭典死者日,願群友多祈福吧!
E的手機又響了。
(三)
E擺動著手機,細看Lucy發來的三張角度不同的舌照。
對比伯明翰、劍橋、東倫敦、埃比伍德、克洛敦5疑似者的舌照,直覺得差距很多。
他們多見舌紅、苔薄黃或略黃厚或略黃膩,屬發熱未傷津或略傷津,終邪不敵正,元氣猶在。
然Lucy是「紅絳芒刺舌」。
其舌尖和兩邊帶有「芒刺」。
L芒刺」為舌體覃狀乳頭增生,密集成簇而呈芒刺樣變化,其突起如楊梅、草莓狀,見於舌前三分之一處,呈鍥狀或菱形分布。
可見 Lucy 的舌像為表邪失解、熱入營分、正不壓邪、元氣大傷的發燒嚴重者。
Lucy又是「厚黃偏燥苔」。
其黃苔厚厚地緊貼於紅絳舌上說明什麼 ?
多年辯證經驗的E大夫果然發現一個問題:
帶有「芒刺」的厚黃苔理應潤澤帶水濕狀而為何成乾燥狀呢 ?
他又一次看了一遍手機上照片,沈思片刻,總算明白這是Lucy體內嚴重失水表現,更是全身性細菌或病毒感染反應在舌麵上的局部病變。
他復活的記憶是:
國內薩斯病毒爆發和非洲埃博拉病毒爆發期間,中國病毒專家曾對多個死者的黃苔作過病理切片,發現每一病例的舌上皮層中,均有灶性的炎症細胞浸潤,在次級乳頭的結締組織層中,有炎症細胞浸潤,正說明舌本身也有炎症感染病灶的存在。
Lucy的苔像有了答案:
某細菌或某病毒首先在舌上皮內的局灶感染,有漸變成膿性之炎症細胞的滲出,附著於延長的絲狀的乳頭上,使舌苔轉為「厚黃偏燥苔」。
一個完整的「死有對證」!
當E大夫把分析辯證Lucy舌苔情況一一回答給她,正想說出中藥治療建議時,手機那頭響起的第二次哭聲打斷了他的話。
不一會兒,E的手機出現了一行字:
「我怎麼有死人的苔像」?
(四)
「說多了抱歉」!
「走投無路又不想死,無奈啊」!
「有你症狀舌像,試試中藥吧」,
「管用」?
「開了湯藥300多,16人用了」,
「真管用」?
「有幫助」,
「我說效果」?
「大家用了,至少無人提進NHS的事」,
「怎麼醫我」?
「重點攻,用13味連花清瘟加減湯」,
「還有」?
「21味清肺排毒加減湯作後備」,
「喝幾天」?
「若七天連花湯不行,用清肺湯兩個備份」
「試試吧,但我不會煎藥,還有藥費,怎麼拿藥」?
「微信告訴你。現在發你郵寄地址好嗎」?
掛了與Lucy的通話,E大夫鬆了口氣,吩咐珍妮準備草藥和寄藥。
2小時後,13付2公斤多的草藥包裹從E家寄往Lucy的家。
此刻時鐘鎖在清明日下午四時。
(五)
Lucy 家離埃文河 Aron River 不遠。那裡她住了八年。
每天上班路過河邊一片很大花園。那裡一草一木的奇美讓她輕鬆愉快。
然關店數日,心情一落千丈;感染中招,精神幾近崩潰。
利茲男友頻撥安慰電話又發祈福帖子;莎翁協會幫會員的她聯繫醫院;湖北群老鄉勸她相信中醫;父母國內寄來連花膠囊;大使館轉來免費口罩;店裡同事送來溫馨問候??
一切都是 Lucy 呼救的應聲 !
服用次日收到的草藥,人生第一次的煎藥,八年第一次的苦味;
斯特拉特福 Stratford-upon-Avon 的第一個藥包;
窗外第一根陽光紫外線??,
都是Lucy呼救的應聲 !
服藥第二天,Lucy開始退燒,喉痛減少;
服藥第三天,退燒為37度5,咳嗽減少,頭部輕感,停止拉肚,有了食欲;
服藥第四天,體溫正常,喉痛大減,咳嗽停止,呼吸平穩,乏力漸退;
連續服藥七天後,維持正常體溫的Lucy,喉痛消失,咳嗽痰飲不見,味嗅覺恢復,食慾大增,呼吸同往常,乏力大退,精神明顯好轉。
但元氣並未恢復。
E大夫建議 Lucy:
若體溫穩定或症狀無反覆加重,可撤「麻石杏甘」四藥及暫不用「清肺排毒湯」後備方,改用「補中益氣加減湯」之類溫和調補方慢慢幫助康復,兩週後再作安排。
Lucy欣然接受。
手機這頭。E大夫的皺眉被 Lucy 手機一次次輾過而一次次舒展;
E大夫的自信被Lucy表情一次次變化而一次次飛升。
片刻淡定,「謝謝,我的第十七位藥友!」的字樣在手機那頭顯示。
(六)
晨露灑過的小徑兩旁開滿密密的藍鈴花 bluebells ,一眼望去是一大塊褶皺的藍色地毯。
不知走過多少次這條小徑,也忘記它究竟是什麼模樣。
今天 04/23,呼救18天後正康復中的Lucy,終於可以步出宅所,保持「社交距離」,重走這條小徑了。
她要趕在最盛開時刻,
在英倫最珍稀時老前,見見一年一次她喜愛的藍鈴花會是什麼感覺??
徑旁,一朵朵藍鈴花擺動著風騷向她招手;藍色在晨曦下越發耀眼;鈴姿在微風吹拂下更顯豐韻。
突然她停下腳步,遙望遠處三三兩兩人兒,那不是去莎翁故居的大路嗎,未開放木屋怎麼有人去?
沒有誰比Lucy更熟悉木屋,也沒有誰領人參觀木屋超過她,她對故居一品一件、一草一木、毗鄰景點太熟悉了。
她想起來了,太巧了,今天不是莎翁逝世404週年紀念日嗎 ?
疫情當下,莎粉的她竟成了大路的跟隨者。
她決定改變方向去趟木屋,在木屋外麵第N次「見見」莎士比亞。
「見」完返家途中,Lucy又一次夾在藍鈴花的中央。
一朵朵英國最美花之一「藍鈴花」—活著;
一位英國最偉大文學家莎士比亞—死著。
「疫情下生死關係是什麼 ?」
Lucy心中18天的詩:
「妳是鈴是藍色
妳是藍是鈴子
你是偉大是木屋
木屋是我運
藍色是我命
愛你木屋
愛妳藍鈴花」
(七)
時鐘定在04/23 週四晚八時。
英國第四次(逢週四)向全體醫務人員的「抗疫致敬時」開始。
E的庭院和四周鄰居,紛紛在花園、在窗頭、在門前、在路邊、在車上拍手鼓掌,跳躍歡聲,敲打呼叫。「啊?啊」的聲音越來越響又慢慢消去??
E大夫和珍妮又一次鼓掌歡呼喜悅般地加入這個行列,同時打開手機錄下這難忘的一刻。
E的手機再一次響起:
「感謝,E大夫!你救了我,中藥救了我!向你鼓掌致敬」!
「不用了,我太太和你一樣愛藍鈴花;我也是莎粉,大家多保重」!
「誰都有生命呼救的時候」!
您是否是生命呼救的應聲 ?!
(完)
2020/04/25寫於倫敦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