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畫的小孩
這一天天的日子就象張白紙，該畫啥？如何畫？
在悶病毒的兩個半月裏，我家的Rock Garden得到了我前所未有的關照。Covid能鎖住我們的腳步，卻奈何不了春天的步伐。花照紅，草照榮，桃花依舊笑春風。
每每從冗長的ZOOM會議退出，或發了一串伊妹兒後，我會放鬆地踱出戶外，到Rock Garden裏出會兒汗。要麽以眼睛容不下一棵weed的態度拔拔草，要麽捏著鼻子撒些manure。花店一開張，我就像去相親一樣，迫不及待地跑了去。人嘛，誰不喜新厭舊？我會挑些“新麵孔”，來替代那些沒能熬過冰雪、不幸犧牲掉的“舊顏們”。在我的悉心嗬護之下，Rock Garden可謂滿園深淺色，百般鬥芳菲。
因為家裏的前後院各有一個Rock Garden, 一直以來，我就對這類獨特的園子比較上心。所到之處，但凡見到有點意思的岩石園時，除了目不轉睛外，還要腦補一下，要是引進這個或那個新穎的小元素，我那園子該會是怎樣一番蓬勃的景致。
前院的Rock Garden是門麵，有關形象工程，疏忽不得。我的基本施政綱領是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這天，說的是氣候，明州屬zone4地帶，冬季寒冷且漫長，不管怎麽打心眼兒喜歡某種花花草草，但凡Hardness指數不低於4 的，絕不動心；這地，說的是四條腿滿地跑的。我對白尾鹿一向敬重，但它們對我卻從不溫柔，梨樹的一圈樹皮成了它們的口糧，Snowmound Spirea也被它們控製著高度；兔子的勤勉敬業更是不容小覷，用百合的嫩芽打牙祭也罷，有時連根兒都一鍋端。好在近來有一隻coyote來回巡邏，總算煞了兔崽子們的威風；與人鬥，是要多做自我批評啦，這不光指自己的園藝理論水平有提升的空間，行動力上也短板多多。
12年前剛搬家時的Rock Garden
今春岩石園的勝景
至於Rock Garden該怎麽設計？種點什麽？這講究可多了去了，而且中西方的理念大相徑庭。
在西方Rock Garden裏，主角是植被，配角是石頭。花草，意在展示陰柔和嫵媚之情，仿佛萋萋草甸之植物群落。最理想的Rocky Garden是人為表現山石點綴中的植物之秀。歐洲早期的Rock Garden，實際上更像植物學家們的試驗田，他們嚐試著栽種Alps的一些高山植物，人工模擬不同的自然小氣候，讓那些奇珍異草能重現斑斕。岩石花園據說最早出現在18世紀倫敦切爾西草藥園（Chelsea Physic Garden），好吧，咱們把它放在to go的list上。
明州有一個玲瓏雅致的Rock Garden，五月是觀賞creeping thyme的最好時機。那爬了一地粉色的、黃色的、白色的小花兒，就像藝術家編製的彩色地毯。花中有石，石中有花，花石相見，美得醉人心扉。
在岩石旁匍匐的旱生植物
岩生花卉在石縫中頑強綻放
在東方Rock Garden裏，主角是山石，配角是花草。岩石，旨在轉達硬剛和冷峻之意，猶如巍巍高山之自然景觀。最理想的Rocky Garden是力圖重塑植被環繞中的峰巒之美，山石本身的形體，質地，色彩和假山的意境，是我們欣賞的主要對象，植物隻是作為點綴。日式園林枯山水更是極致，細沙+石頭，That's it! 15世紀建於京都龍安寺的枯山水庭園，就是日本最有名的園林精品。
話說中國的Rock Garden，我們真是一點都不覺得陌生。皇城根下長大的孩子，對京城以山石為主題的園子，熟悉得都沒有什麽感覺了。但有那麽一個岩石園，和我竟有著dot-dot-dot的關聯。
在我就讀的八一中學校園內，有一個神秘的園中之園。那時，豆蔻年華的我們，屌都屌不過來，放學穿過園子時，根本不會停下腳步，在太湖石圍繞的池塘邊走走，去摸摸嶙峋嵯峨的怪石，去看看疊石壘砌的假山。
很多很多年後，我才搞清楚，學校的那個大隱於世的園中園，有著一段很不平凡的前半生。
“從前”的一段故事要追溯到崇德元年(1636)。那年，清太祖次子受封禮親王代善。其後裔世襲王爵後，於康熙年間，建造了“禮親王花園”，世襲7代，至光緒年間。沒想到，我的中學竟然私藏了一座清代禮親王私邸，我們不以為然的園子竟然是有300多年曆史的王府林苑。在這樣曲徑通幽，奇石崢嶸的皇家園林裏，要是來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什麽的，一定很浪漫。可惜那時的我，正在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呢。
“後來”的故事同樣傳奇。衰落的禮王府，從向同仁堂借賬，至以園抵債，終於在民國初年易主。同仁堂分號宏德堂樂靜宜買下園子後，改稱“樂家花園”。 2001年那部紅遍大地的電視劇《大宅門》，正是以樂家故事為藍本的，隻不過同仁堂改為百草堂，樂家改為白家。艾瑪，不知不覺，我們竟然給繞到曆史裏去了。
在係列故事的最新版本中，“我們”快要登場了。1950年，樂家將此園獻給國家，作為華北軍區八一小學（今北京八一中學）新校址。我輩按區分配，在八一開始了玫瑰色的中學時代。那時，園中園留下的記憶好像就是靜謐的院落，破敗的房子，晾曬的衣物，成堆的蜂窩煤（據說有的老師在那裏安家）。也隻有在歲月沉澱後的今天，驀然回首，我才能透過表象，驚歎樂家花園一山一石中蘊含的大美。下麵幾幀修繕過的樂家花園的圖片， 來自網絡。
回廊
說著說著就扯遠了。還是回到自家的小園。岩石花園一般以低矮的花草、灌木與石山為主，我的那兩株常綠灌木是不是太高挑了，有喧賓奪主之嫌。得嘞， 我這就去修理修理它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