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疫情,徹底地打亂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步調。生活中各個層麵的改變不是和風細雨的溫柔,而是流星趕月的無奈。
有的改變是暫時的。我想象著複工那天,男同事中會湧現出不少長發飄飄的藝術家,畢竟理發館的停擺和居家令的推延,是無法阻止頭發生長的。但是,理發師終究會回來的,頭發也不會總絕望。
有的改變是永恒的。以前總要埋怨小孩們光顧網上購物,讓Mall裏的實體店冷冷清清的。現在呢,我們這群處在喜愛懷舊年齡層的人,也因疫情,漸漸地從線下更多地融入到線上生活方式。
有的改變雖則是暫時的,但因發生在這個點上,也竟變得不可逆。
友人一家在經曆了一係列的生活波動後,又因工作調動,擬於五月搬到加州。二月底,朋友們為先行一步的先生踐行,席上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訴說著對朋友的殷殷期盼與祝福。送行餃子接風麵,我也思忖著到了五月,以最家常的包餃子的方式,為友人舉辦一個熱鬧的歡送派對。
然而,隨著冠狀病毒這隻靴子掉到明州,我們很快便進入了一個特殊時刻。上一回的相聚舉杯不知何時能夠複製,下一次的相擁道別也成了一種無法實現的奢侈。
雖然人被隔著,心卻依然相依。在鄰裏群,大家為友人遠行的祝福排成了一條長龍。
“很難過看不到你的舞姿了,但是祝你全家在加州心想事成,生活愉快。”
“兒子很不舍同年級同學要轉學。好好享受加州的美好陽光吧。”
“常回家看看,有空回村裏參加野餐會。”
一位朋友的留言更是妙語連珠,讓我默默地讀了許多遍。
“人活一世好比高速路上開車,大多數時候是cruise control, 平淡無奇, 路邊風景如畫。而在少有的幾個時刻,會有deyour, 急轉彎,懸崖路,暴風雨…… 你們現在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時刻。有你倆高超的駕駛技術,一人看地圖,一人穩開車的嫻熟配合,這段路過後,將又是一片坦途,一條社會主義康莊大道。”
倘若以時間為橫軸,事件為縱軸,那麽和朋友建立的這條友情曲線,應該蔓延了十多年, 並在大大小小的活動中不斷地上揚。
那年, 在洪都拉斯的Mahogany Bay漫遊時,作為班長的友人,為不同興趣的同學精心設計了兩套旅行菜單。想嗨起來的大小朋友們先到Zipline宣泄能量,抒情氣質的朋友則到雨林深處漫步/遐思,然後大家一起在海濱嬉水,和熱帶動物互動。不僅如此,班長還溫馨地提醒大家帶上驅蚊劑, 太陽鏡和付小費的現金……一次異常完美的excursion!
那些年,在舞蹈班一起習舞的日子,友人是大夥兒公認的學習委員。一堂課下來,像我這樣沒啥藝術細胞的,還在一頭霧水之中,人家都已清清楚楚地記住哪個節拍合哪個動作了。公演前夕,學委會聯係教室,督促我們多多練習,並為我們當麻豆反複示範。後來呢,學委又從中國古典舞發展到拉丁舞、肚皮舞和唱歌。我在幾條街外向她拋去崇拜的眼神……
二十年前,在我們辭別矽穀,遠赴明州的聚會上,一位台灣友人提筆寫下了李白的《送友人》,遞給我們。這麽多年來,這張紙頭一直好好地保存著。每每重讀,那份繾綣之情便透過清秀的筆跡,一直彌散到心扉。我喜歡這首詩,因為它沒有一般離別詩那種纏綿悱惻的傷感,而是在豁達樂觀中傳遞著朋友之間的真摯情感。在這樣的特殊時刻,且把此詩,連同一份依依惜別的心情,送給遠行的友人。
《送友人》 李白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裏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