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戀 （10）

10.

我在天剛亮的時候，在招待所樓下等到了那個男人的車。他還是戴著帽子，而且還加了幅墨鏡。我完全看不到他的真實麵目。我把20公升的背包甩到後座，然後坐進去。一路上，男人默默無語，我也一路沉默。

寂寞單調的公路。開出近兩個小時後，男人把車停在一個荒涼的路邊小鎮。很髒很亂，不知名的地方。

他說，在這裏吃個午飯吧。

我下車，看了一眼我的背包，男人說，沒事，我們不走遠。

跟著他進了一個路邊的飯館。桌椅都被厚厚的油和灰塵覆蓋。用紙巾擦拭一下，坐下來。

男人說，我去上廁所。

胖胖的老板娘來問我吃什麽，我看了一下黑板上歪歪斜斜的本店特色，要了一個最簡單的炒飯。

隻有我一個客人。我的司機好久沒有出現。我猜測他或許在後麵抽煙吧。

在那個時空仿佛靜止的午後，在我的祖國的一個不知名的小鎮上的飯館裏，一個陰謀即將發生。

意外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人的大腦會暫停，但事情卻銘記在心。很久後，我依然清楚記得當時那個讓我張口結舌的場景。

我耳朵裏塞著耳機聽音樂，百無聊賴的等待午飯，突然聽到一陣響聲，隻見我的司機，那個戴帽子和墨鏡的男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躥出來，用閃電一樣的速度衝進車裏，發動引擎，一片令人震驚的灰塵中，車子揚長而去不見蹤影。

我用了一個世紀才反應過來，等我跳出去，當然什麽都沒有。一切還是一樣的安靜，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

胖胖的老板娘在櫃台上坐著目睹這一切，淡定的問我，他不是你的司機嗎？他不回來啦？

我轉頭望著她，說，他拿了我的東西，跑掉了。

老板娘有幾絲驚訝，然後問我，你是一個人嗎？

我點頭。

她搖頭說，你們這些女娃娃，不明白，為什麽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

其實，我也很想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我問她借電話，告訴她我要報警。她遲疑，說，你自己去警察局報警吧，不要把警察弄到這裏來。還有，你的炒飯還要嗎？一共是8塊錢。

我強烈的抑製住想要抽她的念頭。掉頭走出這個肮髒的飯館。

這個小鎮隻有一條街，除此之外便是農田和公路。太陽強烈的照著我，瘋狂的大卡車不時駛過，灰塵蒙住了我的眼睛。

洶湧的淚水湧出來。我終於還是沒那麽堅強。

我這才意識到，身上隻剩下一個iPod.

我不知道要怎麽辦。我記起來，我所有的東西，都在那個背包裏。錢包，手機，衣服，KINDLE，還有記事本，裏麵夾著M和我的相片。

我在絕望中把手伸進褲袋，意外的發現有兩張十塊的鈔票。在我一生中，從來沒有對20塊人民幣如此的興奮過。

我打量四周，遠處一個小商店，門口的牌子寫著公用電話。直到現在，我依然覺得那是我一生中出現的最幸運的一部電話。

我走到那個商店。一個年輕的男孩坐在櫃台後麵。

我先問他，這個地方叫什麽名字。再問他，這個地方有派出所嗎？

他搖頭，說，派出所要到縣城上才有，開車過去要1個多小時。

當下，我心裏隻有一個號碼。

手指一觸碰到鍵盤，淚水就再次湧落出來。等我聽到電話那端熟悉的聲音，更加傷心得不能自己。

阿輝在電話那頭問，是你嗎？

我泣不成聲的說，嗯。

他焦急的問我，發生什麽事？

斷斷續續的告訴他發生的一切。

他說，你不要走開，守在這個電話旁邊。我馬上想辦法，10分鍾內再給你打電話。

我象一個小女孩一樣，安靜的等著。看店的男孩好心的拿一隻板凳給我，我坐在灰土飛揚的路邊，等這生命中最長的10分鍾。

實際上，5分鍾後阿輝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清晰果斷的說，我已經在聯係呼和浩特那邊公安的人，馬上會有辦法。你還是守在這個電話旁邊，哪裏也不要去。

然後他又放慢了語速，溫柔的說，不要擔心，我今天就飛呼和浩特來接你。我不會不管你的。

我還在哭泣。

他說，我沒有安排好，我應該每天打個電話問你的行程，都怪我。

他又說，你不要掛電話，我這裏有另外一條線進來，你等著我。

我耐心的等。雖然阿輝遠在千裏之外，可是因為他的電話，我已經平靜下來，並且感受到了安全感。

他回到電話上來，告訴我，呼和浩特公安那邊已經聯係上。他們正在安排，會馬上派人到這裏來接我。

阿輝又囑咐我，一定不要離開電話。守在那裏。他們會很快到的。

最後，他說，我現在就去機場，下午還有一班飛機到呼和浩特。你回到呼和浩特後等著我，我會去找你。

這樣的周全和體貼，讓身處絕境的我無限感慨，我對他說，阿輝，你趕快來，我等你。

他回答，放心，我很快就到。記得我說過的嗎，隻要你需要，我就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