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獦獠行經】 穿過你的肥肉的我的劍

話說約書亞帶領以色列人打土豪、分田地、割包皮，顛沛流離轟轟烈烈地過了一生。老年時召開了一個群眾大會，連嚇帶騙地取得了“全體人民服侍並且隻服侍耶和華，絕不拜異教神”的群眾許諾，之後就死了。

約書亞一死，群龍無首，小年輕們多數是出埃及以後生的，沒見過耶和華的大能，所以搞來搞去人心渙散，不再對耶和華忠貞不渝，而是看身邊有什麽現成的神就隨手拿來拜拜。耶和華當然不樂意了，趕快兩手抓兩手都硬，一方麵懲罰這些不知好歹的族人，讓他們落入暴君之手；另一方麵加緊培訓一幫禦用英雄，來救同胞脫離樊籠——這還是救人為輔、揚威為主的老伎倆。但是以色列人記吃不記打，禦用英雄在世的時候，大家就俯首帖耳乖乖的；禦用一旦死掉，他們又開始不服管教、到處亂攀神親戚了。所以耶和華教化的大業不斷反複進行，前仆後繼的禦用們數量不少，這幫禦用的故事就是《士師記》。

這幫士師裏一個有意思的名叫以笏。他出道的時候，以色列人正在摩押王朱大壯的奴役之下。以笏被族人推舉去給朱大壯上貢，決心乘機行刺、為民除害。

以笏是個左撇子。他打造了一把雙刃劍，藏在右胯衣服下。上殿麵君這麽嚴肅的事，居然也沒人安檢搜身。咱們專諸哥刺王僚的時候安檢多嚴格啊，隻能把匕首藏在魚肚子裏。人家以笏哥腰上別著劍、大搖大擺就上殿了。見到朱大壯，說：大王，小的有機密事稟報。朱大壯信以為真，屏退左右。以笏來到朱大壯麵前，說：我替神問候你！就伸左手從右胯拔出劍來，一劍刺進對方的肚子裏，連劍柄都刺了進去。朱大壯生得肥胖，肚子上的肥肉把劍緊緊夾住，拔不出來。以笏也就不拔了，鎮定出門，把門鎖上，溜之大吉。朱大壯的從人看到門鎖著，還以為大王關著門在出恭。半天之後進去，才發現大王不是在哼屎，而是在橫屍。

這故事裏就這些細節很惡心：什麽肚子上的肥肉把劍夾住了呀，什麽關著門拉屎啊。好玩的是，法語耶路撒冷版“拉屎”用的是委婉隱晦語：se couvre les pieds（蓋腳、包腳），英文欽定版用的也是“covered his feet”。搞得我一開始還以為朱大壯在洗腳，查到拉丁文版才明白什麽意思。後來發現這隱晦語可能是直接從希伯來語翻譯來的。估計原文一語好幾關，意思很豐富。這些古語真不得了，連個拉屎也隱藏得那麽深，怪不得莊子說"道在屎溺"。咱們有“更衣”，人家有“包腳”。更衣欲濕杏花雨，包腳不寒楊柳風。

以笏的行刺故事不得不讓人想起咱們那位悲催的刺客荊軻。刺客列傳所記五人裏，荊軻是最莫名其妙的一個。動靜最大的是他，投入與產出最不符合的也是他。他還沒去行刺，就已經牽連了一匹千裏馬、一個美人、一個樊於期。行個刺還像去趕廟會一樣，又是擊鼓又是唱歌，最後卻連秦王的衣服都沒沾著。是該怪他匕首太短，還是該怪他不是左撇子？可能主要還是上頭沒神罩著啊。

正是：圖窮匕現擊無力，衣長劍隱刺有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