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羅曼的發小。這一點我是三年前才知道的。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羅曼的老同學,或者頂多是老朋友。所以三年前,在紐約第五大道薩克斯百貨的咖啡廳裏,羅曼莊嚴地說出這兩個字時,我幾乎嚇了一跳。
言重了,言重了,我打著哈哈說:咱們從初中才開始同學。穿開襠褲時就認識的才算發小吧?
羅曼還沒回答,他身邊的姑娘笑嘻嘻地說:苗大哥您就別謙虛了,您絕對算得上老羅的發小。他念叨得最多的朋友就是您。再說,據我所知,他從來就沒穿過開襠褲。
羅曼說:老苗,這是黎紅袖。
我說:哦喲,那蘇蓉蓉和宋甜兒呢?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我這不分場合亂開玩笑、亂抖機靈的習慣怎麽就改不了呢。我想說點什麽來彌補,可是那個名叫紅袖的姑娘已經嫣然一笑,說:
跟蘇蓉蓉和宋甜兒在一塊兒的是李紅袖,我是黎紅袖。李紅袖隻是楚留香的紅顏知己,黎紅袖是羅曼的太太。
這個紅袖姑娘真是讓人刮目相看,我還以為87年出生的女孩子隻知道安妮寶貝和韓寒。她的對答如流讓我有點激動,一激動,我說話就更加放肆了。我說:哦,按照港台的習慣,你現在應該叫“羅黎紅袖”了吧。
羅黎紅袖大大方方地說:苗哥說得太對了,我們家老羅就是個蘿莉控,要不怎麽能找我呢。是吧羅曼?
說完,她誇張地掐了一把羅曼的胳膊。羅曼得意地受著,眉頭都沒皺一下,笑得隻見牙花子不見眼睛。
由於黎紅袖的善解人意和伶牙俐齒,我與她的第一次見麵比我預料中要輕鬆得多。說實話,之前我對這次見麵作了各種不善甚至悲觀的想象,我承認這種悲觀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我的多管閑事和鹹吃蘿卜淡操心。當初我得知羅曼打算跟他同學的學生結婚時,曾經大大地義憤填膺了一把。
羅曼你這是老牛吃嫩草,我在電話裏不客氣地說:按輩分人家算是你的師侄,你娶個這麽年輕的太太,就不怕罩不住?
羅曼在電話那頭笑得稀裏嘩啦,說:我還怕她罩不住我呢。你見了她就知道了,就算上刀山下油鍋,這姑娘我必須娶,非娶不可。
如今羅曼死活要娶的紅袖姑娘就坐在我對麵,十個指甲塗著四種不同顏色的指甲油,正專心地用勺子把麵前碟子裏的一塊長方形覆盆子慕斯蛋糕鑿成心形。鑿下來的邊角料被她陸續送進嘴裏,偶爾她也送一勺到羅曼嘴邊,羅曼躲閃著說:我不愛吃這東西,太甜。但是黎紅袖固執地舉著勺子不放,於是羅曼就張嘴吃了。
那塊蛋糕就在他們的打情罵俏中慢慢變成心形,又在他們的舉案齊眉中慢慢化為烏有。
趁紅袖去洗手間的功夫,我狠狠拍了一下羅曼的肩膀。
行啊羅曼,我羨慕嫉妒恨地說:你這哪是下油鍋?完全是掉進蜜罐的節奏啊。看來晚婚還是有好處的。早知道我也讀一堆博士,先立業後成家,一步到位娶個年輕漂亮的師妹,啊不,師侄,連拋棄老妻這一步都省了。
羅曼直起身子,作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嚴肅地說:老苗你把我說成個色鬼。我是那樣的人嗎?虧你還是我發小,根本就不理解我。
我說:那你說說為啥要娶人家?我願意承認你有高大上的動機,但你得先給我個高大上的理由。
羅曼突然臉紅了,紅得滿臉的褶子都閃亮起來。
其實我的動機也不算很高大上,他紅著臉說。我娶她是因為,是因為……
他往左右看了看,湊近我,神秘地說:你不覺得她很像某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