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俺也跟風回憶一段往事。

他不是俺的ABC，也不是XYZ，俺甚至不清楚他是否應該出現在list上,因為他從未明確表示過。但他在俺最艱難的那段日子裏，給過俺太多的幫助與扶持，沒有他，俺可能就已經找塊豆腐撞死了(不好意思，萬才子，盜了你的版權，隻因不想讓沉重的故事變得沉悶）。難以忘懷還因為他早已不在人世，走得又是那樣的淒涼，讓俺無限傷感。女兒字母S學得特快，俺就隨意地稱他為S。

 

S跟俺同期來美國，是俺的roommate。S有一雙憂鬱如梁朝偉的眼睛，又總帶著淺淺的笑意，當他與你說話時，他會死死地盯著你，那眼神，讓你覺得他已穿透你正在看著你的心。

 

S講義氣，當時係裏同批來的中國學生就剩下俺3個沒找到住處，我們約定一起找3bedroom，他居然會推掉別人轉讓給他的學校的1bedroom公寓，那可是我們都在排隊等的啊，另一位同學聽說了，頗為惋惜，說你不要可以給我呀！S反問：我們不是說好了一塊兒找房嗎？後來，那位同學果然找到合適的地方單飛了。 俺覺得他也應該有的是機會單飛，但他沒有撇下當時在英語世界裏形同聾子啞巴的俺，最後他居然給他和俺找到了一個絕佳的住所：學校一個faculty, 單身的老太太想給她的3 bedroom house 找兩個學生做roommates. Cozy的house, 溫馨的擺設，和藹的房東，還有落在前院的蘋果，讓俺有了點心都不再漂流的感覺。

S對人好的時候會傾力傾財，細微體貼，他可以關上正在燒到半截的菜，追上要出去有事或者想散心的俺，怕俺一個人不安全或太傷感，一定要陪著去。他會燒很好吃的菜，逼俺吃。那時的俺看什麽都會聯想到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總覺得自己是斷腸人在天涯，一坐到飯桌前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流，幾乎不吃什麽東西，半個月下來，瘦了十多鎊，他擔心俺會得厭食症。他會把自己僅有的walkman，還有資料借給俺，幫俺考過口語，他會帶俺去找TA的頭，complain不該把扛10鎊重的溶劑瓶的活分配給俺而不是男生。 他還會從俺無厘頭的話語行為中識別出俺的無助，有天傍晚，俺出去寄信，那小紅旗卻怎麽也立不起來，抬眼是絢麗的晚霞，一陣風吹得樹葉沙沙地響，俺忽然情緒低落到了極點，心不在焉地拿著信回了屋，進屋在客廳他看到俺眼圈紅紅的，問：怎麽了？俺莫名其妙地回：刮風了，他盯著俺看了會兒，劈手奪過俺的信，透過客廳碩大的玻璃，俺看到他在到處找合適的樹枝卡住要倒的小紅旗.....

S出生農村，家境不好，畢業後回了家鄉一小企業，在那裏結婚生子。但見過世麵了的S顯然不甘心小鎮的平凡，又考研回了學校，跟著聯係出了國。他非常敏感,內心世界細致豐富,有時他會象笑林裏那個找鄰居借斧子的人一樣，作出假想幾步發生後的反應。他極要麵子，如果你讓他覺察到有絲毫瞧不起他的意思，他一定會表現得比你瞧不起他還要瞧不起你。剛到米國，俺驚喜地發現，他居然是俺研究生班同學，俺因為被導師派到校外，又不活躍，所以別的專業的基本不認得，但因為情形特殊很多人卻都知道俺，結果他說他也不認得俺。後來有次聊天，他突然發問:你真的不記得了嗎？有次你到我們宿舍開會......。當他有些親昵的舉動和企圖時，俺有些慌了。俺感覺他的關心照顧已超出對弱者的同情和紳士對淑女的風度。S會對來找俺的別的男生冷嘲熱諷。有次一個朋友來找俺，抱怨，他跟在S後麵叫S，S不理，臨到了還把車庫門給關了，害得他隻好繞道前門來摁門鈴，老太太的房子把角，大家都抄近從車庫進屋，隻要家裏有人，車庫就都是開著的，那天俺先回來，開了車庫門。曾經實習時遇到一位年輕老師，因為幫他做項目就熟了，老師在招待所住的是單間，還有電視，不象我們群居，啥也沒有。有次俺去他那兒看電視，看著電視，他說太冷，要給俺披條毯子，依稀感覺坐在後邊的他似乎正企圖摟住俺的脖子，俺怯怯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你小孩快一歲了。老師立馬鬆了手，歎到：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可還是忍不住的喜歡，我也很愛我的太太和孩子.....第二天聽說老師家裏有急事回北京了。可S不一樣，他那麽要麵子，萬一俺說出來了，他反唇相譏俺自作多情，俺麵子超薄，那豈不是自取其辱？俺不想因為自己讓另一個女人傷心，無心的也不好，俺媽常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那是罪過，俺更不想讓先生傷心。後來俺找了個茬，和S狠狠地吵了一架，並反應激烈地把所有屬於他的書等交還他，發誓不再理他。同在一個屋簷下未免有些尷尬，好在他太太不久就來了，不久，我們又都搬到了自己的獨立公寓。

 

搬離後，我們基本沒了什麽來往，不過有次俺遇到難事，還是他出來支持了俺。後來聽說他太太還有些吃醋他曾經有過女roommate,俺就更不敢和他們有任何交集了。

 

最後關於S的消息是幾年後從新聞得知他被人謀殺了，可憐連死因都無真相，當晚，俺夢到了他。俺當時覺得他一定成了一個冤魂，在空中遊蕩。如今多年已逝，願他早已在天國得到了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