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班故事4:匆匆那年迎中考》
若敏
紅葉低窗,黃葉隨風起舞,秋風勾起一段過往。1977年中國曆史上濃墨重彩的一年,給了多少年輕人夢想和希望,無論如何都應該感謝鄧小平拍板決定,讓高考製度的重新恢複。
(2015年回國,與初中文藝班同學聚會)
1977年12月,學農勞動後,就進入到了寒假。1977年12月,全國有570萬來自農村、工廠和軍營的青年參加了高考。高考作為一種選拔人才的方式,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前途和命運。雖然隻有27.3萬人被錄取,但是隨著77級考大學,中學裏也掀起了重視知識和刻苦學習的高潮。一個“讀書無用論”的荒唐年代終於結束了,迎來了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春天。
(2008年,回國在母校門口與初中班主任徐家榜老師和閨蜜同窗紅合影)
恢複高考引發全社會的讀書熱, 我們是直接受益者。當年最激動人心的口號是:“要把文革十年失去的時間補回來!”這是中國曆史上少有的一場讀書熱潮。中國科技有高度發展的今天,我們能夠上大學,在事業上有所成就,與當年恢複高考密切相關。恢複高考讓人看到民族的希望和知識的力量。30多年過去了,作為高考的直接受益者,我們感謝恢複高考的決策,教育不僅改變了我們的命運,還改變了國家的命運,教育和人才是改革開放留給中華民族最寶貴的一筆遺產。
(武漢二十六中,這排梧桐樹是我們在1978年種下的,寧攝影)
我們學校被定為區重點中學,省重點是華師一附中和實驗中學,以及市重點一中、二中、三中,六中等,都在文件裏公布。大學升學率,高中升學率等等都將影響到學校的排名和教育局資金的分配,以及師資力量的分配。我哥哥是78級,他參加了6月份的高考。當時,高中通過考試,劃分了快慢班,他在快班。學校把最好的師資力量,安排在快班。他後來順利地考進了醫科大學。
初中也把重點放在學習上,經常有考試和排名。冰,巧霞和我三人,常常在教室後麵的排行榜上輪流做莊,分居前三甲。同學們投入到你追我趕的學習浪潮裏。期中考試以後,學校對初中畢業班也進行了分班考試,將排名靠前的學生組成複習快班,投入最好的師資力量,以確保中考的升學率。
(2008年,在母校的門口拍攝,教學樓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初中階段,給我印象很深的一位是教物理的黃老師,他是印尼歸僑。他的教學方法很生動,讓我對速度和質量產生了興趣。後來,我們上高一的時候,他已經返回印尼。
教化學的薑老師,是海軍大院同學的媽媽,她和藹可親,教學有技巧,讓我們對化學元素表不再恐懼。因為我是學習委員的緣故,常常送作業,抄寫成績,與老師比較熟悉。他們對我也格外地好。
教美術的錢老師,有很深的繪畫功底,有一次,我把收齊的美術作業交給他,他把寧和海的作業先挑出來,批改,對我說,“這兩個學生有極高的繪畫天賦,有創意。”海是班上的宣傳委員,負責出牆報。他後來果然從事與繪畫相關的工作。前幾天有男同學爆料,體育委員寧在學農勞動時,畫的八分山素描圖,其靈秀和精準,讓人驚歎。寧也鍾情篆刻藝術,高中班聚會的班長和發起人,電腦達人,他為2018年高中聚會,設計了班服,就運用了他親自創作的篆刻。
(2018年9月,初中和高中五年同窗的寧、冰、巧霞、我、丹和榮在頤和園再聚首)
為了準備中考,宣傳隊的很多活動都不得不暫停。也許是從來沒有這麽認真地學習過文化課,同學們都廢寢忘食地希望學到更多的東西。那種學習熱情,至今想起還是心潮澎湃。
在正式中考之前,學校進行了好幾次模擬考試,班上的同學都考得非常好。然後,開始填中考誌願,當時,我們都很想去華師一附中,實驗中學等省重點中學,我和冰等都填了省重點。
1978年中考,我們是第一批可以考重點高中的學生,剛剛恢複的高考,讓學校的領導意識到升學率的重要性,派出一些老師,到家裏做工作,不讓我們報考省重點,要我們留在本校,並且說,如果你們考不上省重點,本校也不收留,連重點都上不了。
(2018年9月頤和園,同學丹跳得真高!)
我們學校是區重點,就在海軍大院的門口。家裏分成了兩派,爸爸希望我去省重點,他認為以我的成績,考上省重點沒有問題,另外,他覺得省重點師資過硬,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媽媽對寄宿高中心有餘悸。來做工作的L老師就抓住這個軟肋,重點做媽媽的工作。比如,“她在武昌生病了怎麽辦?學校的飯菜不可口怎麽辦?住在宿舍裏,發生一些意外怎麽辦?”等等,1953年媽媽從印尼回國後,在南京的寄宿高中就讀,因為家人都在印尼,她經曆了一些十分艱難的日子,所以,以她寄宿高中的經曆,就極力反對我報考省重點,為此,從未爭吵過的父母,第一次吵架,媽媽潸然淚下。她甚至說出這樣的狠話,“你從小到大,從來都是聽話的孩子,為什麽這麽固執,媽媽隻求你這一次,如果你不聽話,就不是我的女兒!”經過三天的抗爭,我最後屈服了,乖巧聽話的我,實在不願意,因為這個問題,傷害母女之間的感情。媽媽對這個結果滿意了,用她的話說,是為我好。爸爸卻說“女兒,人生的每一步都很重要,這一步可能會改變你的人生,但願以後你不要後悔。”真讓爸爸一語成讖。我為這個決定,在高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曾經萬分懊悔。這次擇校風波,也曾是我與母親之間,不能提及的心結。
(2016年6月25日,萍、寧、丹、我,初中同窗在慕田峪長城上)
不僅是我,冰等很多成績好的同學,都在學校的壓力下,修改了中考誌願,學校終於如願以償。約有700人的初中畢業生,最後隻有2人報考了省重點,去華師一附中的後來上了北大,去實驗中學的上了上海交大。當時,學校考過省重點錄取線的有50位同學,我們六班,就考進了冰,巧霞、海榮、寧、丹、森、東旗和我,8位同學,占據了高中一班的五分之一。這個新組成的尖子班,為學校高考升學率立下了汗馬功勞。人生最重要的往往是幾步,選擇不同,結局不同。盡管大多數都上了大學,但是,不得不說,如果沒有當年學校的阻攔,很多人的人生軌跡可能會不一樣。
我們修改了誌願以後,學校沒有再找我們的麻煩,不會在上課時叫出去談話,也再沒有天天家訪,我們似乎甩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安心學習,迎接中考。因為結果已經不重要了。記得中考是遠處的學校,沒有直接的公共汽車,我和萍一起騎自行車去考試。題目不難,自我感覺很好。
在離開學校的前夕,我們六班圍著老師們,在操場合影留念。畢竟是學校唯一的一個文藝班,可見它的特殊和珍貴。大家依依不舍地互道珍重。那三年的快樂時光和心底的秘密,都留在了青春的記憶裏。
到了八月,我過生日,父親在家中設宴,也請了父親的幾位好友過來,共同慶祝我考上高中。李老師特別過來,告訴我的父母,我中考的成績是礄口區第一名,在全市也名列前茅,我的文理科成績比較均勻,臨場發揮不錯。可是,已經無法改變誌願,這也許就是命運的安排。
(2016年6月,初中同學萍和我在慕田峪長城)
萍,我的閨蜜。我們住在一個樓,初中三年和高中二年,我們每天一起上學。雖然高中不在一個班,但是,我們的友情一直都是緊緊相連,我們一直是無話不談的好友。萍是一位美麗賢惠的女生,手特別巧,當年,她就會織出漂亮的毛衣和圍巾。她會拉小提琴,廚藝也了得。後來,隨著先生的工作變動,遷往北京。2015年回國,她特別趕到武漢與我見上一麵,還送了一條親手織的圍巾給我。每當看到圍巾,就會想起,中學五年,我們一起走過的路,一起在學農時住過的房間,一起在廚房裏度過的歡笑時光,一起麵對著一次次的人生選擇。2016年在北京,與她共度了一周的時光,我們的足跡,遍布北京的大街小巷。如今她婚姻幸福,先生事業有成,兒子在創業之路上,已經旗開得勝。如今回到斯坦福大學繼續深造。她十分享受退休的日子,與喜歡高爾夫球的先生一起到世界各地旅行,在美麗的山水之間,留下了一串串的足跡。我十分感恩有這樣一位從小到大,一直在身邊相伴的閨蜜。
(2005年,與紅在武漢太子軒酒樓合影)
2015年,一直陪伴著我走過武漢記憶裏每個角落的是初中閨蜜紅,紅是宣傳隊的報幕員,是文藝班最美麗的女孩之一,性格溫柔,脾氣溫婉,我們特別投緣,她的父親也曾是一位軍人,相似的成長環境,讓我們在很多事情上有共識,與她在一起,讓人非常舒服,物以類聚,人也是如此。她有著成功的事業和幸福的家庭。現在,也十分享受退休的生活。舞太極劍,遊泳,上鋼琴課,似乎比工作時還要忙。我住在她家,一盞清茶,一曲高山流水,婉約了光陰,靜美了歲月和時光,我心存感激。2016年我踝骨骨折的時候,她冒著武漢的特大暴雨,淌水翻過解放大道的欄杆,走到協和醫院,就是為了讓我吃上一口可口的飯菜。望著她淋濕的褲腳,我熱淚盈眶。人生,因緣而聚,因情而暖,麵對這些重情重義的同學,我如何可以不用真心對待?
(2015年,萍、衛平和我在藍天大酒店合影,我剛下飛機)
衛平是我小學和初中的玩伴,我們雖然不在一個班,放學後,衛平、萍、向向,我們都曾經形影不離。我們總是一起去遊泳、騎車、看電影、。媽媽曾帶我們去中山公園,用從印尼帶回的相機,為大家拍照留念。衛平是特別重情義的一個人,俠肝義膽,如果在古代,就是一位女俠客。每每遇到難題,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她。每次回國都要見上一麵。2016年住在協和醫院骨科,她多次冒雨前來探望,帶給我很多安慰和關懷。幫我解決保險事宜。2018年3月回國取鋼釘和鋼板,她又多次陪在身邊。給母親下葬的那天,有她在身邊陪伴頓時覺得心安。朋友,是以心相交,真誠以待,四十多年來的情誼,是用時間和真心去灌溉。朋友,是你在天寒地凍時想起,心中感到絲絲暖意的人,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感到微風拂麵的人,衛平,就是這樣的朋友!我們相約下次一起去中山公園重溫兒時的夢。
(1992年出國前,與閨蜜萍、衛平、向向和我們的孩子們一起合影,陳思攝影)
向向,是一位格外善解人意的閨蜜,也十分有主見。當年,我們都見證了她對愛情的追求和執著。她對事業孜孜不倦地努力,使她成為活躍在兒童心理學領域的名家指導老師。我們曾漫步在海軍大院的林蔭道上,述說愛情的煩惱,也曾探討過彼此感興趣的話題。如今,她通常奔波於各種心理谘詢的講台和會場,我們不一定形影不離,但一定心有靈犀。感謝她在我母親去世以後,專門為我安排了一個訪談話題。清明,她去給我父母掃墓,送去鮮花,一點一滴都感動著我。朋友,有時像一件文物,越老越久越珍貴。
(2015年與閨蜜紅和向向合影,陳思攝影)
巧霞,初中、高中、大學十年同窗。她曾經是小學裏三個杠的大隊長,文藝班的班長。如今,她是醫學專家和教授,為很多同窗排憂解難,有一位同學提到巧霞的救命之恩,巧霞說,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哪能一一想起。2016年在協和住院,她在外地開會,特別請研究生送來一束鮮花,一回到武漢,又馬上過來看我。2018年回武漢拆掉鋼釘和鋼板,她也是第一時間過來探望。
(2018年9月8日,巧霞、我、冰、榮,慕田峪長城上初中和高中五年同窗的四個閨蜜再聚首)
三毛說:朋友這種關係,最美在於錦上添花;最可貴,貴在雪中送炭;朋友中的極品,便如好茶,淡而不澀,清香但不撲鼻,緩緩飄來,似水長流。
人海茫茫,人來人往,在初中的歲月裏,能夠相遇,在各自不同的生命軌跡裏,不同經曆的心海中,還能夠相聚和相逢,真是一種難得的緣分。
走到中年的我們早已曆經了風雨的考驗,飽嚐了塵世的冷暖,還有曾經的同學聶森、李煥運和楊長軍,遠去了天國。生命中的每一次遇見,無論如何短暫,都要珍惜,因為,有的時候,刹那,就是永遠。
時光流逝,文藝班的俊男美女,眼角上有了細紋,兩鬢也染上了霜白,可是,那些曾經一起度過的美好歲月,那些友誼和溫暖,卻會穿越時光,來到麵前。
(2005年,與初中和高中的同窗在武漢太子軒合影)
這幾天,我收集著初中同學在微信中留下的一段段回憶,我也靜靜地回味著,思考著。原來,那些花樣年華並沒有逝去,隻是藏在了每個人的心底。在回憶的時候,他們浮上水麵,泛起一道道漣漪。過後,還會沉澱下去,在心中的一個角落裏,熠熠生輝。
荏苒的時光在美麗和曲折中交錯著悲歡,物換星移的韶華也常常鐫刻著青春的痕跡。用時光織就的錦緞,述說著一針一線的故事,有優雅,有婉約,有炫麗,有大氣。我們已經到了隻會感慨而不會輕易感動的年紀。十年修得同船渡,茫茫人海,大家能在文藝班一起共渡三年美好的時光,是多大的緣分。
(2015年,希臘博物館)
三年,在人生的旅途中很短很短,卻讓我們在今天,重新拾起。流年逝水,同學們分布在天涯海角,相隔了萬水千山,能夠有一場相遇,就十分不易。讓我們用微笑的韻律,譜寫著重逢的樂章。珍惜每一次的遇見,心懷感激。相遇是緣,我用《文藝班的故事》與同學們互道一聲珍重和感恩。人生漫漫,有幸同行,常常拾起,永藏心底。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