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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沛芳:從護士到副院長的協和之路》
若敏
若把人生比作一條河流,那麽夏沛芳的生命,

她自言“膽子小”“最怕做錯事”,
這一切,源於1947年的武漢。
一、煙火未熄的江城:十七歲的啟程
1947年的武漢,天空常裹著一層灰靄。
十六歲的夏沛芳剛從武昌第一紗廠下工。那是她做童工的地方——
夜裏,她還得去夜校識字。燈光昏黃,長凳搖晃,她強撐著困意,
她的青春狹窄、艱辛,卻倔強地向著光生長。
就在此時,武漢大學醫學院附屬醫院開始招收助理護士。
於是她提著小布包,走進了武大醫學院的大門。誰也沒想到,
二、武大醫院:規矩與專業培訓
1947年的武大醫院坐落在閱馬場邊,是幾棟樸素的灰樓。
十多個年輕女孩住在四樓大通鋪裏,鐵床一字排開,
護理訓練近乎軍事化:
床單必須拉得筆直,被角折成直角;所有護理動作都有標準流程;
老師敲著教鞭,語氣冷靜卻不容置疑:“護理不是好心腸,是精確、
她第一次挨批,是給病人塗碘酒時下意識吹了口氣。醫生立刻製止:
羞澀的燙感湧上她的麵頰。
但正是這一刻,讓她明白:護理是一門嚴謹、專業、
三十多年後,已是協和副院長的她,仍常憶起那一瞬——
三、青春與時代交匯的閃光
醫院之外,時代風起雲湧。
1949年5月16日武漢解放,街頭鑼鼓震天,
母親回家責備她“瘋瘋癲癲”,她卻在心裏輕輕笑了。那種“
四、1950:醫院合並——荒蕪之地上的新責任
建國後,中南衛生部整合醫療資源,武大醫院並入漢口協和醫院。
那時的協和醫院,遠不是今日的規模:荒草間矗立著幾幢矮樓,
就在這樣的環境裏,她開始了真正紮根的職業生涯。

五、嬰兒室:不眠的燈與初啼的守候
協和嬰兒室的燈,總是在夜裏亮著,像一雙守護生命的眼睛。
夜班從傍晚六點持續到次晨八點。十幾個嬰兒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她在狹小的空間裏不停穿梭:洗澡、換褓、稱重、測溫、喂奶、
早產兒尤其脆弱,需要放進保溫箱。每隔片刻,
“那時最怕數字往下掉。”
她輕聲說。
然而在她的守護中,每一位早產兒都得到了盡全力的照護。
那些漫長的夜,她是所有新生生命的守夜人。
六、外科病房:傷口邊的人性與堅韌
外科病房則是另一個世界,彌漫著藥水、血與創痛的氣息。
她永遠記得一位從前線送來的女同誌——手臂潰爛,
從密密麻麻,到漸漸稀少,直到露出新生的嫩肉。
“謝謝你們。”
那位女同誌輕聲說。
夏沛芳卻從那雙被疼痛磨礪的眼睛裏,看見了另一個更深的力量——
七、土改歲月:荒僻鄉村裏的國家與責任
1950年,她主動報名到廣西興安縣參加工作隊。

在那片土地上,她從一名護士成長為理解時代使命的工作者。

(廣西土改回校在中山公園拍照)
八、重返協和:人事、護理與醫院的骨架

(夏沛芳與醫療係—大班畢業合影紀念,1962.2.15 )
回到協和醫院後,她被調入人事科。醫院的人員動向、檔案管理、

從職工的出生、婚嫁,到病痛、離世,她幾乎事事記得、事事上心。
“做幹部不是有權力,而是每天都不能鬆懈。”
她常這樣說。
九、動蕩年代:風暴中的沉默與堅持
文化大革命突如其來。醫院秩序被打亂,
那一天,病房空曠得讓人心裏發涼。
她明確反對:“醫院不能停!病人怎麽辦?”
最終,醫院隻停診了一天。
在那個不講理的時代,她堅持的不是製度,而是最樸素的良知。
十、1980:在副院長的位置上繼續前行
1980年,她被任命為副院長。這個消息讓她與家人都愣住了。
“我是被推著走的。”她說。
但她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驚訝、開始行動。
她走訪上海、南京、杭州,引入先進的護理管理製度,
她深情記得許多老同事的模樣:

(1964年春,後排左1:金振濤;右1:高景星院長)
· 高景星院長:工作踏實,病房管理井然,讓人一入內便生敬意。
· 葉世鐸、藍鴻鈞教授:在管漢屏教授研究基礎上開展體外循環實驗,
· 於光遠教授:人品與學術皆令人信服。
· 楊愛德教授:對業務要求嚴苛,堪稱典範。
數年後,她調往醫學院任紀委副書記,直至1986年退休。
尾聲:步履不停,不負時代
如今,她靜坐在歲月的餘暉裏,語速緩慢卻清晰:“

談起協和一百六十周年,她輕聲祝福:
“願後來的人珍惜它、成就它,讓協和一直向前、越來越明亮。”
夏沛芳的一生,是一條靜默、深長、堅韌的河流。
她的身影,已然融入協和醫院的血脈之中。
(完稿於2025年12月6日,美國亞特蘭大)
(感謝同濟醫學院海外校友會、同濟醫學院附屬協和醫院、熊文傑、鄧京、陸芸等提供訪談資料)
(照片和文字說明,由郭桂榮學姐提供)
謝謝水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