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思念 - 懷念我的媽媽（3）

        如果媽媽有什麽遺憾的話，那可能就是對子女的教育，媽媽曾不隻一次對我談起此事，她總是歎息道：那些年生活太緊張，除了早出晚歸忙工作，回家關注的就是你們能吃飽穿暖，唯一的星期天還得縫洗漿補，無暇顧及你們的教育和學習，如果那時能關心你們的教育、督促你們的學習多一些，你們現在可能會發展的更好一些啊！其實媽媽根本無須自責，母親隻是母親，如果要求她超越時代、超越自我，那就成了苛求。任何母親的偉大，並不是她卓越的前瞻和指導，而是她把為兒女無私的付出當作一種義務。記得在我們小時候，我們家有機會搬到母親的工作單位去住，如果這樣，不會騎車的母親就不用奔波於上下班的路上，會輕鬆許多，而且那裏用天然氣，生活也會方便很多，但父母還是首先從我們四兄妹的教育考慮，認為當時的住處單純些，更有利於我們的成長，所以最後沒有搬家。這樣就把日複一日奔波的辛苦留給了母親。媽媽雖然對我們沒有太多刻意地教誨，但她善於交流，談吐詼諧，我們都喜歡和她聊天，就是在她的晚年，在電話中媽媽也能和我聊上幾十分鍾，諸如蔬菜搭配、保健養生，對她感興趣的話題，更是興致勃勃。媽媽對我們的影響和人生教誨，常常就是這樣在不經意的話家常中產生的。一位隻見過我母親一、二次的同學，得知母親去世後，來信回憶道：我母親是她見過最幽默的人，她至今還記得母親的幽默以及那些讓她下頜都笑酸了的笑話，在她經曆一些變故，人生最鬱悶的時候，她常常會想起我母親給我們講的那些笑話，會讓她感到生活不是僅有忍受和負擔，還有快樂和欣賞。媽媽，知道嗎？您是多麽好的人生導師！

         二00九年十二月六日為媽媽拍下了她最後的一張照片，那天是媽媽八十歲的生日。記得那天晚上我們都快11點了才到家，媽媽一直等著我們回來一起吃生日蛋糕。當時三哥托著蛋糕，我們讓媽媽許一個願，我拍下了那一時刻，那時媽媽住院三個多月，才出院十來天，還帶著輸氧管。不過那天她的氣色和精神都很好，病榻上的媽媽虔誠地許著願。我想她一定在祈禱能恢複健康，象她在遺囑中說的一樣：“我並不怕死，從不忌諱這個字，生是起點，死是終點，總是要到達的。我想還多活幾年，其一，耽心老丁孤單，有我總還能和（他）說說話，照顧他早上吃藥，安排三餐飲食，讓（他）吃得滿意、科學、健康、也不浪費。其二，我還想看看這個千變萬化的世界，中國的社會，我的子女在其中生活美滿、幸福、健康…”。
 
        在這以前，我曾和媽媽商量，我們2010年春節都回來給她過八十歲生日，可她不同意，堅持要等到八月份和父親一起過，她說：那時我過十，你爸爸過九，大家一起熱鬧一下多好！其實媽媽是不願耽擱我們、麻煩我們，兩個生日放在一起，能為我們節約一些時間和精力。她每次生病、住院，也都盡量不告訴我們，以免我們擔心。每次回家，最害怕的就是離別時刻，感情脆弱的我每次都無法輕鬆麵對，但為了不讓我擔心和難受，坐在病床上的媽媽總是笑著和我告別，掩飾她內心的傷感與不舍。09年2月7日在我離別後，母親在日記中寫下：“今天屋裏感到冷清許多，其實以前也是這樣幾人，可沒有這種感覺。女兒相聚又離開，心裏有空空的感覺，人老悲涼…。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其實晚年的母親感情更脆弱，對子女更依戀，為了不讓我更難受和自責，她獨自隱忍那份離別的悲傷和牽掛。

        媽媽鼓足氣，吹滅了生日蛋糕上的蠟燭，吃了一點點蛋糕，就這樣，辛辛苦苦操勞一輩子的媽媽過了一個如此簡單的八十歲生日，也是媽媽的最後一個生日。每每想到這些，我們心不甘啊。

        最近些年，媽媽身體每況愈下，每次回家，我都不太願意給她照相，內心深處總有一些害怕，害怕那個照片會成了媽媽的最後一張照片，總是說“下次再照”，似乎這樣是對媽媽的祝福，對上天的祈禱。這次不加思索而拍下的生日照，竟成了她老人家最後的一張照片。每當看到它，我沒有一絲慶幸，更多的是懊悔。如果我不為媽媽拍這張照片，也許就有“下次”了。

        媽媽去世後，我總想回憶自己曾為母親做了什麽，母親是怎樣安度晚年的，本希望這些回憶能給我一些安慰，減輕一些失去母親的痛苦和遺憾，但總是事與願違。在這個家裏，如果說隻有奉獻而沒有索取的，那就是母親。母親在退休的當天就答應去刊授大學工作，第二天即去上班，一幹又是十多年。母親是一個非常勤勞的人，她熱愛工作，雖然我堅信這份工作帶給她的快樂遠比退休後呆在家裏多，但她的初衷還是為了增加點收入，更好的改善家裏的經濟條件，記得母親常和我們抱怨父親喜歡亂花錢，買一些無用的東西，但最後她總會說，現在條件好些了，買就買吧，隻要他高興！

        媽媽晚年一直受肺心病困擾。這種疾病是由最初的氣管炎、肺氣腫沒有得到及時的治愈和很好的休息最後發展而來的。如果媽媽能關心自己、愛護自己多一點，少操勞一點，她也不會積勞成疾啊。親愛的媽媽，乞求您原諒女兒的無知，在您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沒能為您選擇一個最佳的治療方案, 可憐的母親忍受了巨大的折磨，那曆曆在目的情景每每想起都使我縱淚滂涕，在我心中留下了永遠揮之不去的歉疚和心痛。母親帶著對生的渴望，帶著對我們的眷戀，帶著那麽多的遺憾和牽掛離開了我們，留給我們的是永遠傷痛和懷念。

        媽媽是那麽喜歡旅遊的人，可我卻沒有陪她去旅遊過。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年，我曾邀請她出國看看。她對我說：小妹，媽媽是喜歡走動的人，很想出去看一看，可我的身體不允許啊！母親不曾去過西安，她說她是學曆史的，西安是三朝古都，很有曆史的地方，她很想去那裏旅遊，由於身體原因，最終未能成行。其實在最後幾年，如果我們能抽出時間陪她老人家出去走走，還是可行的。但我們都隻忙於各自的事情，無暇顧及母親的願望。我多麽希望母親還活著，我們還有那麽多來不及為她做的事情，來不及實現的諾言，來不及表達的愛，但一切都太晚了。人最不能耽誤的就是盡孝，子欲孝而親不待，留給我們的是對母親永遠無法抹去的歉疚和追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