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arspring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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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媽媽去世已二年多了 , 這二年來是我一生中最悲痛、最難以自拔的日子，那種永失母親的銘心刻骨的痛、那種隻能蜻蜓點水般探望母親的自責、那種沒能伺候久病母親的不孝、那種無法挽救母親的無奈，讓我痛哭不已。母親剛去世時，好友清勸道：把你想說的、想哭的都寫出來吧，這樣你會好受些。我接受她的建議，試著去寫，去釋放我的痛苦，但筆觸之處，無不激起我更加的心痛和難受，所以一直寫寫停停，常常寫不下去。我終於明白：生我、養我、給了我無限愛的媽媽的離去，帶給我無限的痛苦和思念又豈是語言文字所能表達的呢。整理了一些媽媽的照片，並配了些文字，打算印本紀念冊，媽媽喜歡照相，我相信在天堂的媽媽一定會喜歡 。
在媽媽去世前三周，我們曾建議她寫個回憶錄，媽媽雖然有些猶豫，還是在我們的鼓動下，著手開了一個頭，但是病重的媽媽終究沒有足夠的力氣和時間為我們寫下她的一生。
媽媽的離去，我們有太多的遺憾和不甘，有好多話沒來得及陪媽媽說，有好多事還沒來得及為媽媽做，媽媽的一生，無論是我們看到的，還是聽到的，似乎都曆曆在目。在這裏記下一些點點滴滴，籍以疏緩失去母親的痛苦、表達對母親深厚的感恩之情、對她人格由衷的敬佩和永遠的懷念。
母親 ( 一九二九年農曆十一月初六 -- 二 00 九年十二月三十日 ) ，從川東鄉間一路走來，整整八十載。正象母親當初猶豫寫回憶錄一樣：我那麽平凡，有什麽好回憶的？ 可寫的？ 媽媽和天下大多數母親一樣普普通通，然而她失去雙親的坎坷幼年、充滿希望的火熱青春、生活重壓下的苦惱中年、退而不休的快樂晚年、與病魔抗爭的頑強精神及豁達的心態，無不充滿了故事和經曆，飽含了人生的滄桑和酸甜苦辣。
母親隻有幾歲時，她的父親就不幸去世了，唯一的弟弟很小就夭折了，相依為命的母女基本上住在娘家，與母親的外婆生活在一起。我們的外婆沒多少文化，但上過一點私塾，能教母親背誦增廣、三字經、女兒經，所以沒讀過舊學的母親到晚年對這些都一直琅琅上口。母親對她的父親和弟弟沒有多少印象，但對其母親的記憶很清晰，在她的印象中，她的母親總是穿著月白色、包著淺藍色邊的衣服，幹淨利落；母親回憶說她母親可能因為喪夫喪子，覺得以後生活沒有依靠，所以總是鬱鬱寡歡，記得母親曾說，在那個時代，沒有了兒子就覺得沒有依靠，其實她還有我可依靠啊！媽媽對她母親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印象非常深，是刻骨銘心的，她多次給我講述，每次我都禁不住一灑同情淚，可媽媽總顯得很平靜，也許是幼年時經曆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使她能更坦然和堅強麵對不幸。在媽媽去世前兩周，她還給我提起了那段往事，她的回憶錄也是以那時開頭的。久病的外婆知道她不能陪伴自己年幼的女兒長大成人，那種揪心和無奈當時的母親還不能完全體會，外婆常叮囑陪在病床前的她要學會照顧自己，學會在別人家裏生活，更多的是要母親好好讀書，告誡她不要守在鄉裏，一定要出去讀書，要自立！沒有文化、甚至連自己名字都沒有留下的外婆 , 在當時能有這樣的見地是我母親的萬幸。我們雖然沒有一張外婆的照片，但她在我心中並不陌生，我想也許是從我母親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外婆最牽掛的就是她唯一的女兒，她臨終最後一句話是將我母親托付給她的大嫂：“大嫂，我的女兒哦”。外婆的大嫂，就是母親的舅媽，一直對母親不薄，也許是對已故人的敬畏，她常對我母親說，你媽托付了我，我不能對你不好，要不然你媽會變成鬼來找我。
媽媽在外婆去世後似乎一夜間長大了，她獨自留在鄉下為外婆燒七七，返回學校後，由於之前外婆生病，耽誤了一學期課的母親毅然選擇繼續就讀，沒有留級。從那時起她真正意識到很多事她必須獨自麵對和承擔。 母親走時，我已是無生計之憂，接近天命之年的中年人，除了永失母親的銘心刻骨的痛，還有心中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靠，讓我感到沒有母親的生活是那麽的茫然，而母親，在她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時就從此開始了她獨立的人生之路，她不得不堅強，這也是為什麽即使在動情或傷感之時，我也解有見母親哭泣或流淚，我不願讚美母親的堅強，我隻有心酸和心痛。 我們的媽媽沒有辜負外婆的期望，她一直自強自立，她建立了一個大家庭，養育了四個兒女，一生無愧於社會、無愧於先人、無愧於子孫。
外婆去世後，母親基本上是在其舅舅家度過的，舅舅一家人對她非常接納。舅舅為當地著名老中醫，很老式、守舊，他的兒子們都讀舊學，但他沒有阻止母親對新學的選擇。雖然寄人籬下，但母親的性格並沒有因此被壓抑或扭曲，那種寬鬆、包容的環境體現在母親開朗、熱心、真誠和感恩的性格上。母親很喜歡給我們回憶那段生活，看得出來，她在舅舅家的日子是快樂、健康的。當然這樣的經曆，使母親的性格更敏感、內斂、自立、堅強，也因為注重別人的感受而少了一些瀟灑。母親雖然過早失去雙親，卻有幸一直擁有親情，除了舅舅一家外，她的幺爸和孃孃也一直幫助她。她在遂寧讀書時，由於物價飛漲，寄去的錢在路上就可能貶得不值一文，她的幺爸專程去遂寧給她送棉紗。每每給我們回憶起這些，母親無不充滿了感激之情。在以後的歲月中，母親一直盡其所能關心和幫助她的這些親友們。
二 00 八年九月，媽媽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和相別已久的親友重逢，還向他們表達一點小小的心意。記得母親曾無比欣慰的告訴我們：他們現在生活都很好了 … ， 如果說母親的這次故鄉之行是為了再看一看生她養她的故鄉，向故鄉的親友辭別，那麽，重感情的母親就走得無憾了。
這本相冊最初是父親提議的，他說：把你媽媽喜歡的照片選出來，複製四份，你們四兄妹一人一份，留做永遠的紀念。媽媽一直很喜歡照相，也很有心，她的很多照片都注明了時間、地點。就在媽媽去世前不久，她還讓我把舊照片找出來給她看看，可我那時沒有意識到媽媽的要求已經是不能耽擱的了，這也是我對媽媽的一大愧疚。
親愛的媽媽，冥冥之中，多麽希望您能看到這本相冊，聽到我們切切的呼喚，感受我們無盡的思念。親愛的媽媽，這幾頁薄紙何以能承載我們對您的懷念之情，縱有千言萬語也難以表達我們對您無比的眷戀和感恩之心，媽媽，您永遠銘記在我們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