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雖然尼采、索洛維約茨的哲學對斯克裏亞賓有著重要的意義,尤其是尼采,斯克裏亞賓到晚年仍然在閱讀著尼采。但是,真正得以斯克裏亞賓的心靈息息相通,氣息相融的卻是一位俄羅斯的神奇女性。她就是布拉瓦茨基夫人。
海倫·彼得羅夫娜·布拉瓦茨基出生於今天烏克蘭的第聶伯羅彼得羅夫斯克(當年是俄羅斯帝國也卡捷琳諾斯拉夫)的一個有著俄羅斯和德國血統的貴族家庭。她的父親彼得·阿列克謝耶維奇·馮·哈恩是德國貴族馮·哈恩家族的後裔,母親則是來自於更有名的多爾戈魯基家族。除此之外,布拉瓦茨基聲稱自己還擁有法國血統,因為她的曾祖父是一位法國胡格諾派貴族,為逃避迫害跑到俄羅斯,在葉卡捷琳娜大帝的宮廷裏任職。
多爾戈魯基是一個非常著名的家族,它源於10世紀尤裏·多爾戈魯基。尤裏·多爾戈魯基是莫斯科城的創建者。1954年在慶祝莫斯科城建城800周年時,莫斯科市製作了一尊多爾戈魯基的青銅雕像,樹立在特維爾大街市政府前的廣場上。多爾戈魯基是基輔大公弗拉基米爾·莫諾馬赫的第七個兒子,其父死後,他隻分到基輔羅斯東北部一個地廣人稀寒冷難耐的公國。這在當年可不是豐厚的遺產,誰想後來卻成為了俄羅斯的中心,在莫諾馬赫的諸多兒子中隻有尤裏的聲名遠揚,這些的得來並不是偶然。尤裏極有野心,他不斷擴張領地,同時還一直惦記著當時羅斯人世界的中心今天的烏克蘭的首都基輔。後來,經曆了多次挫敗,他終於攻克基輔,成為基輔大公。這可能是最早的俄烏戰爭。然而,成為基輔大公隻為尤裏帶來了短暫的榮光,然後就變成永久的不幸了。因為,第二年尤裏在他的基輔王宮舉辦了一場盛大宴會上,席間突然暴斃身亡。據說他是被基輔貴族投毒陷害。而他的繼承人旋即又失去基輔,後來仍然隻在他原有的公國領地統治,最後,連公國也成為了別人的公國了,但多爾戈魯基家族卻繼續繁衍下來。之後,這個家族裏出過不少名人。布拉瓦茨基的外祖父安德烈是薩拉托夫省的省長,並且是一名星相學家。他曾是杜馬成員,參加過白軍,後來被布爾什維克抓住在流放途中槍決。她的曾祖父帕維爾·瓦西列維奇·多爾戈魯基曾經參加與瑞典的北方戰爭,但他反對彼得大帝的改革,也曾參與過謀殺彼得大帝的陰謀活動。1770年代的後期,他加入了俄羅斯的共濟會。
然而,在這些多爾戈魯基們之中,除了尤裏·多爾戈魯基,這位布拉瓦茨基夫人是對世界影響最大的一位了。雖然今天已經很少有人知道這位布拉瓦茨基夫人了,但是在當年19世紀布拉瓦茨基夫人卻是一位國際名人。她的崇拜者眾多,當然反對者也不少,崇拜她的人將她奉若神明,反對她的人稱她是騙子,滿嘴跑火車,沒有一句實話。但無論如何,她都是一位不凡的女性。她是現代神秘主義運動中最著名、最有影響力,也是最有爭議的人物,她對現代神秘主義的複興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幾乎所有現代神秘主義流派的起源都可以追溯到這位布拉瓦茨基夫人,甚至納粹的產生也受到她的一定的影響。
拉瓦茨基的傳記作家將她描述為“一個身材矮小、粗壯、有力的女人,有著強壯的手臂、幾個下巴、不羈的頭發、堅定的嘴巴”和一雙“獨特的蔚藍眼睛,” 並且她一生都超重,總是穿著寬鬆的長袍,在手指上戴了許多戒指。有人說她是“一個古怪的人,除了她自己的規則外,不遵守任何規則”,“完全無視維多利亞時代的道德準則”,認為自己是一個彌賽亞人物,其使命是通過推廣神智學來拯救世界。還有人說她的脾氣可怕,“難以控製自己的脾氣,並且傾向於發誓”,童年的生活可能對她的性格有很大的影響。從小因為父親的工作,布拉瓦茨基一直生活在動蕩的遷徙之中。
在直到1875年與奧爾科特和愛爾蘭人賈奇在紐約成立了神智學會,布拉瓦茨開始聞名於世之後,她行蹤和事跡才清晰起來。在此之前,她經曆的25年的遊蕩生涯裏,她去過世界許多地方,歐洲、美洲、亞洲、非洲還有大洋洲,經曆過許多難以置信的人和事,但所發生的事情全是來自她自己後來講述的,沒有佐證,關於她的這25年的經曆沒有任何可靠的記錄,而絕大部分布拉瓦茨的傳記作家和研究專家都不完全相信或者完全不相信她講的那些故事。後來,由於不喜歡在美國的生活,1879年布拉瓦茨基再次來到印度,在這裏居住下來,建立了神智學總部,推廣她的教義並且大獲成功。直到晚年因為布萊特氏病,布拉瓦茨基又回到歐洲,先後在意大利、比利時等地居住,最後定居倫敦。在倫敦,她寫下了《秘密教義》、《神誌學的鑰匙》和《寂靜之聲》等一係列神智學著作。這時,她已經成為神智學的教母,所到之處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信徒拜會,但同時她也一直麵臨欺詐指控。1889年至1890年世界第一次經曆俄羅斯流感的大流行,這場流感很快從俄羅斯通過當時新建的鐵路網和公路、海路迅速傳遍歐洲,布拉瓦茨基也被感染於1891年5月8日下午在家中去世。
(十四)
神智學在現代社會的複興具有深刻的既古老又現代的原因。人類是天生的神秘主義大師,自遠古就喜歡神秘的解釋。或者是神秘的解釋總能更讓人喜悅,所以,在科學興起之後,現代社會的人們普遍感覺虛無和乏味,於是,神秘主義又在19世紀末的俄羅斯和西方世界興起了。
雖然,布拉瓦茨基是一個極具爭議的人物,但毫無疑問,她是對現代神秘主義的發展產生為重要的人物,具有超強的能力和影響力,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布拉瓦茨基對世界的重要性在於,她將東方古老的宗教和哲學引入了西方,同時,當她在印度傳播神智學識喚醒激印度人對於自己宗教傳統的尊重和自信,因此促進了印度的民族意識的覺醒和印度獨立運動。當年印度獨立運動的許多傑出人物,像甘地、尼赫魯都曾拜謁過布拉瓦茨基夫人。布拉瓦茨基在西方普及了輪回的信仰,對於後來的國際意識協會、超驗冥想運動、禪宗佛教和西方的瑜伽的產生了不容忽略的影響。
神秘主義與抽象藝術的誕生關係尤為密切。幾個抽象藝術的創始人康定斯基、庫普卡、蒙德裏安和馬列維奇都受到過神智學的啟迪,其中以康定斯基和蒙德裏安更為突出。康定斯基是神智學和神秘主義學說的狂熱信徒,他在論文中曾指出,布拉瓦茨基開始了“最偉大的精神運動之一,她團結了許多人,並且在神智學會中建立了精神現象的物質形式。”而蒙德裏安本人1907年加入了神智學會,他曾表示,通過神智學,“我意識到藝術可以提供向精神相更精細區域的過渡,我將之稱為精神領域。”同樣,馬列維奇、庫普卡都研究神誌學的書籍和理論。馬列維奇最初參與了與布拉瓦茨基關係密切的象征主義運動,後來在研究俄羅斯的通神論著作的過程中,他的繪畫演變為第四維度更大表現的至上主義。從表來看,抽象主義代表現代理性與工業化的進程,但實際上,它們卻是與布拉瓦茨基的神智學相通,追求擺脫物質世界的更高層次上的精神的真理。
1890年至1917年間,俄羅斯麵臨著古老沙俄帝國已無可挽回的就要倒塌瓦解,社會即將迎來極度的動蕩,此時神智學和神秘主義的興起都具有了某種必然性。它們滿足的當時人們的精神的迷茫和失落,代表著另一種道路,既是反叛,也是拯救。而對於經曆工業化轉型和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西方世界也是一樣的。布拉瓦斯基的神智學中強調的人類上升至更高的精神世界,藝術的發現和拯救的功能,為當時乃至今日的藝術家所接受。
西方的許多思想家、藝術家都有救世情結,將自己的工作賦予更高層次的探尋真理的屬性,以麵對現代科學和工業化浪潮,擁有自己的價值和神聖性,高於科學之上。這時的藝術實踐不再是過去的宗教的手段,而成為了宗教的本身。1910年,馬克斯·韋伯提出:藝術成為了宗教的替代品。“接管了世俗救贖的功能,它提供了一種擺脫日常生活的束縛,尤其是日益增加的科學理論和實用主義壓力。”然而,就其產生而言,藝術就其本質始終是宗教的另一種形式,具有著宗教的屬性。永生和超越的神話,性,死亡一直是人類藝術的根本驅動。永生是在死亡的魔鏡中的幻象。從遠古時,已具有了豐富情感、高度智力,但又處於蒙昧狀態的人類一直對於神靈、性、死亡充滿了神秘。神秘主義的情結是人類意識最根本的特性之一。在遠古,人類在打造石器工具的同時,神秘審美也在喚醒。它使人類擺脫了對於實用目標的追求,轉向更高指向的神性的追求,從製造工具變為創造神話、創造美,將藝術與信仰相連。
(十五)
布拉瓦茨基的父親彼得·阿列克謝耶維奇·馮·哈恩曾擔任俄羅斯皇家騎馬炮兵上尉,後來升為上校。布拉瓦茨基出生時彼得不在場,當時他正在波蘭為鎮壓反對俄羅斯統治的十一月起義而戰。由於職業關係,這個家庭經常在仆人的陪同下搬到帝國的不同地區,不斷的遷徙、在路上的童年可能使得日後布拉瓦茨基喜歡的遊蕩的生活方式。彼得到達葉卡捷琳諾斯拉夫一年後,全家搬到了附近的軍鎮羅曼科沃。當布拉瓦茨基兩歲時,她的弟弟薩沙因為沒有醫療條件死於另一個軍鎮。1835 年,她的母親帶著她搬到敖德薩,布拉瓦茨基的妹妹維拉·彼得羅芙娜就是在這個城市出生的。 回到烏克蘭農村後,彼得被派往聖彼得堡,全家於 1836 年搬到聖彼得堡。布拉瓦茨基的母親喜歡這座城市,在那裏開始寫作,後來成為了一個頗有名氣的小說家,當彼得 1837 年回烏克蘭時,她留在了彼得堡。後來,她的外祖父被指派為中亞卡爾梅克人的受托人後,布拉瓦茨基和她的母親陪他去了阿斯特拉罕,在那裏他們結識了卡爾梅克領導人圖門。卡爾梅克人是藏傳佛教的修行者,正是在這裏,布拉瓦茨基獲得了她對宗教的第一次體驗。1838 年,布拉瓦茨基的母親和她的女兒們搬到波爾塔瓦與彼得住一起,在那裏她教布拉瓦茨基如何彈鋼琴並組織她上舞蹈課。由於健康狀況不佳,布拉瓦茨基的母親回到敖德薩,布拉瓦茨基也跟隨母親一起回去,後來,他們全家又搬到薩拉托夫,在那裏的她的一個弟弟出生。然後,一家人前往波蘭,然後再返回敖德薩,布拉瓦茨基的母親於 1842 年 6 月死於肺結核,年僅 28 歲。三個幸存的孩子被送到薩拉托夫與他們的外祖父母住在一起,就是在那裏少年的布拉瓦茨基發現了她的曾祖父的秘密的個人圖書館,那裏有各種關於深奧主題的書籍,激發了她對神秘主義的興趣。而且就在那時,布拉瓦茨基第一次經曆了遇到“神秘的印度男人”——“大師”的異象。後來,在她的講述了她與大師還相遇過多次
她17歲時,嫁給了一位40多歲的埃裏溫省副省長。在婚禮前,又不想與這位副省長結婚了,但最終還是嫁給了他,從此改為了這個姓氏並一直保留下來。不過婚後,她一再試圖逃離,回到她的老家。最後,布拉瓦茨先生放棄了,他派人把她送到敖德薩她的父親那裏。然而,在途中布拉瓦茨基夫人逃脫了護送她的衛隊,來到了君士坦丁堡,開始了她的曆時25年的漫遊生活。一位她的傳記作家在她的傳記中寫道:“從此神話與現實開始在布拉瓦茨基的傳記中無縫融合了。”
(十六)
“在這裏(神智學中),我們覺絕對可以說是一種影響,因為幾個月後(1906年),我在瑞士見到斯克裏賓時,他正沉浸在閱讀布拉瓦茨基夫人的作品中。他的談話裏充滿了神智學的典故和語言。” 當年,斯克裏亞賓的姐夫鮑裏斯·德·施洛澤回憶,斯克裏亞賓對於布拉瓦茨的神智學著作很癡迷,他認為布拉瓦茨與他的精神相通。
在受到布拉瓦茨基神智學影響的藝術家中,斯克裏亞賓最為特別。自從從瑞士回到莫斯科後,斯特裏亞賓把他的音樂發展到一種近乎宗教的程度,他成為他的音樂的教主,認為自己就是救世主轉世。這種神學屬性是斯克裏亞賓音樂最根本的特性。雖然他受到了象征主義詩歌,尼采、叔本華和索洛維約夫的哲學,布拉瓦茨基等人的神智學的深刻影響,但他的音樂本質具有神學的宗教屬性。
因為這種神學本質,所以,斯克裏亞賓的音樂不像柴可夫斯基那樣記錄內心的愛戀、痛苦、矛盾、掙紮,也沒拉赫瑪尼諾夫的個人的鄉愁,或者肖斯塔科維奇對於現實的反射,沒有像斯特拉文斯基對於現代音樂形式探索的純粹,盡管斯特拉文斯基受到他的影響,他的音樂開啟了勳伯格對於和聲與調性的革命。斯克裏亞賓的音樂脫離了現實和對於自我的表達,他所表達的是他的神學思想與情感,尋求的是他的非我。1905年革命的失敗,對於拉赫瑪尼諾夫影響巨大;1917年革命的成功,使得斯特拉文斯基永久的離開了俄羅斯出走西方;1924年斯大林掌權,決定了肖斯塔科維奇日後音樂創作的路程。但是,在鮑裏斯·德·施洛澤的回憶中,我們可以知道斯特裏亞賓卻沒有受到當時正發生在他身邊的俄羅斯的天翻地覆事件的影響:
“因為經濟和政治動蕩,無論多麽壯觀,對於斯克利亞賓來說隻是次要的。他認為精神生活至高無上。”
在這時的斯克裏亞賓已經相信他就是救世主。斯克裏亞賓不可思議的出生於聖誕節,而在他死時,一位他的崇拜者傳記作家把他的死期杜撰成複活節,這更增加了當時他的信徒對於他就是基督轉世的相信。
斯克裏亞賓晚期的作品和第五鋼琴奏鳴曲
1- 2 Préludes, op. 67 (1912-13), II Presto
2- 2 Poèmes, op. 69 (1912-13), II Allegretto. Aigu, capricieux
3- 2 Poèmes, op. 71 (1914), II En rêvant, avec une grande douceur
4- 2 Danses, op. 73 (1914), II Flammes sombres (Avec une grâce dolente)
5- 5 Préludes, op. 74 (1914), I Douloureux, déchirant
6- 5 Préludes, op. 74 (1914), III Allegro drammatico
7- 5 Préludes, op. 74 (1914), IV Lent, vague, indécis
8- 5 Préludes, op. 74 (1914), V Fier, belliqueux
9- Richter_Scriabin Piano Sonata #5 In F Sharp, Op.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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