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文——生命之書

蚯蚓文

當注意到地麵以後，我開始注意到秋天小區的水泥地上經常會有一些死去的蚯蚓。有的已經僵硬，有的還像是柔軟的樣子，但靜止不動，它們的身體都扭曲成某種奇異的姿勢，像是某種象形文字。我想它們是在訴說著生死的欲望和痛苦，但是，這當然隻是我們人類浪漫的想法。我不知道它們什麽死去的，是什麽發生在它的生活中？我不能確定它們是否都是被行人無心的踩死的。從陰暗的地下爬出來，死在秋天的陽光下，當然也是一種我們人類的浪漫的想法。動物也會感受到痛，但是恐怕沒有哪種生命會像我們這麽熱愛生命，在一生中接受那麽多的救治，現代社會中人的一生經曆的疼痛已經越來越少，但恐怕也沒有那種生命在一生中會像我們人類感受著如此多的痛苦。總之，這一年在小區散步時，當我注意注視地麵後，就總是浮想聯翩。

一天又是一場秋雨後，我在小區散步，看見地上有一條很長的蚯蚓，它還活著，因為它的身體在扭動，但隨後又突然停止不動了。我注視了片刻正要離去，它卻又動了起來。我注意到雖然它在扭動，但並沒有向前移動。於是我蹲下來觀察，這時它又不動了。我想可能過一會兒它還會動，所以仍然蹲著看。果然，不久之後它又動了起來。這次我發現它始終隻是身體的下2/3在扭動。但也許那是上2/3，我無法確定。這時它又靜止了。後來我終於看到它上麵1/3的部分也扭動了幾下。可還是沒有向前移動。我想是它身體的1/3與2/3的交界處被卡住了，所以它不停扭動，可始終不能離開。

我用手機在固定位置拍了許多照片。那天如果有條件，我會支起三腳架給這隻蚯蚓拍上幾個小時，直到它漸漸死掉。我相信它已經注定要死，成為又一個奇異的符號。那天我沒有去救助它。我不知道應該如何救助一隻蚯蚓。當然，今天人類非常注意保護野生動物，如果是一隻大型動物，會有熱心的人打電話給相關機構，然後會把它們送去救助。但是對於一隻蚯蚓，一個蒼蠅或小老鼠，打電話是荒誕的嗎？對於這些蚯蚓似乎可以淡漠處之。它們似乎可以漠然麵對生死和痛苦。這甚至讓我有些羨慕。

不過，那天給我感觸更深的是，當這隻蚯蚓被卡在某一點不能移動時，就陷入了絕境。而我們也可能被同樣的卡在某個固定的點上不能移動。但我們或許根本無法意識到我們的困境。

我看見這個世界上每一個事物都在對我不停的訴說，它們的嘴不停的開合，他們說的有些我看懂了，有些全然不懂，有些甚至我仍然看不見。這個世界充滿隱喻，風中漂浮著無數麵容，它們不停變幻，而所有的事物都在訴說著我們的生死情欲的困境。

 

立
2021/10/30

 

 

 

 

 

 

 

 

 

 

 

 

 

[影雲]

很有共鳴的一篇。
我觀察過，蚯蚓夜晚爬到水泥地板，白天太陽出來，就回不去了。
有時如果它們還活著，我會用一根小棍子，把它們挑到草叢裏，或許會有生機。

並置的抽象畫與攝影非常現代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