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輩傳奇

鼠輩傳奇

老鼠生活在陰暗的地方，這使得它們的心理受到影響。同樣的影響，在不同的老鼠身上出現截然相反的兩種表現：一些老鼠成為黑暗的愛慕者，它們狂熱的愛戀黑暗，醉心於黑暗中的生活、啃咬和嚼食肮髒碎屑，為此感到心滿意足並洋洋自得；另一些老鼠卻表現出對於光明的誇張的渴望，它們一身凜凜正氣，迷戀於公開的表達對於光明的讚美，並在自己的幻想中閃閃發光，儼然成為光明的使者和化身。它們仍然生活於黑暗，保持老鼠的生活習性，不能離開黑暗為他們帶來的安全感。這種老鼠表現出的矛盾性源於老鼠的過於強大的適應性和自慰的能力。而二者又均源於老鼠的軟弱和恐懼。膽小如鼠，是一點不假的。老鼠在它們的生活中時時刻刻刻充滿恐懼。它們屈服於它們的生活，它們的生活塑造了它們的心理，進而又使愛上了它們的生活。

長期的恐懼和軟弱使老鼠有時表現出瘋狂。有時瘋狂是一種集體性的狂歡或撕鬥。一群瘋狂的小老鼠一起蝗蟲般撕碎另一隻所謂道德敗壞的小老鼠，然後勝利者，當然是所謂的勝利者，因為在我們人類看來老鼠的勝利者實在可笑，勝利的小老鼠們又會陷入另一場歡慶勝利的群體狂歡。有時小老鼠的瘋狂是一種個體的孤單的瘋狂，因為長期的孤單，寂涼和黑暗的生活。某隻小老鼠會在某一天裏突然瘋了，變得雄心勃勃，充滿了攻擊性。在自我想象中膨脹，變得強大無比。

像這隻小老鼠，它突然憤怒了，情緒難以控製，它開始大聲指責、咒罵生活在地麵上主人家的一隻貓。後來，它又開始抱怨主人，控訴房主的不公正，偏袒一隻貓。這時，附近的老鼠紛紛從黑暗的角落、地洞、陰溝、垃圾堆、房屋下水道裏鑽出來，一些平時長期潛伏地下很少爬出地麵的老鼠這時也現身，它們圍攏在這隻思維已經混亂的小老鼠的周圍，就像星期天的早晨教徒圍繞著上帝的十字架。老鼠也有信仰，那是當然的了，但老鼠不會虔誠。這時，它們湊過來是懷著各自的心思的，所以，它們紛紛為這隻可憐的小老鼠叫好，它們鼓勵它，煽動它對貓采取更大的行動。“哎呀，你的經曆太不幸了，貓居然居然這樣邪惡的拒絕和你對話，不回複你的留言”；“你應該把你的遭遇都講出來”；“去向主人控告”；“為什麽不去對主人放映呢”；“這件事不能就這樣完了”；“你不要怕，貓是一隻紙老虎，非常脆弱，不堪一擊”；“一定要和貓鬥爭到底”；“拚了”。這時一隻常年出現在這裏德高望重以善心、平靜、富有正義感而享有很高聲譽的老鼠大姐忽然出現，它咳了咳嗓子說：“哎呀，這是怎麽回事啊？我從這裏偶然路過，不知道事情的緣由經過，但是顯然你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來快對大家說一說。不要把這些委屈和你遭受的傷害藏在心裏。”顯然，它的話考慮的十分周到。它甚至已經準備好第二天在發表一番深情的懷舊煽情的演說。就這樣。這隻可憐的小老鼠已經失去理智，越說越氣憤。每一隻老鼠都可以像人類一樣把道德談論的頭頭是道，並表現出道貌岸然的莊嚴。但老鼠並沒有道德。就像現在，這些老鼠懷著對於貓的仇恨，嫉妒和恐懼，紛紛鼓勵、慫恿和暗自煽動這隻情緒已經失控的小老鼠。它們這是並沒有同情心，絲毫不為這隻小老鼠擔心，擔心它會不會這樣鬧下去真的瘋了，或者最後真的和貓拚命而被貓吃掉。那些事情，無論何種結局，發生時，它們都會津津有味的看著，然而嘁嘁喳喳的評議是非嚼舌頭。

這件事情最終是怎樣結束的，現在竟然已經沒有人能說清楚了。因為，沒有人還記得這件事。事實上，僅在事情剛剛過去時，大家就已經把它忘的一幹二淨。也並不是大家對於瑣碎的事情不感興趣，而是今天每個人的生活中瑣碎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多的無法記住了。現在，有誰還會記得幾天前的那些微信通話，群聊裏每個人的發言，而且，記住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因為，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還會有源源不斷的微信群聊，群聊，微信。瞧，現在就在我們談論這樁老鼠的傳奇時，不時有微信進來，而每個人都在一邊談論一邊看著手機，接受發送信息。總之，現在追朔起來這件事情的結局，大家隻能推測。而推測又出現了不同的觀點。一種推測說，在那些老鼠的竄做下，這隻憤怒的小老鼠真的瘋了。它腦子產生許多幻覺。在這萬花筒般飛舞的幻象裏，它看到自己異常美麗、強大，是個美麗的大力神，於是它真的向小貓發起了進攻，並且極其興奮，充滿了必勝的自信，甚至產生出一種對於貓的輕蔑。但結果卻是當貓看到了這隻小老鼠衝過來時，當它看到了它的眼神，看到了它的憤怒的翹起的胡子，看到了它的奔跑的姿勢時，就已經害怕的厲害了，於是想也沒有想那隻是一隻小老鼠，它自己卻是一隻貓，而是嚇得轉身就飛也似的逃跑了，以至於看到的人們說這隻貓是嚇的抱頭鼠竄了，它真是被嚇壞了。也就是說，小老鼠創造的了奇跡。但另一些人立刻表示出對這一推測的不以為然，不過，持這一說法的人還沒有說完，他們製止住那些急於要進行反駁的人，而是繼續說了下去。他們說，當老鼠的天敵貓剛剛離開後，這些小老鼠可真是立刻個個喜笑開顏，像取得了天大的勝利一樣，而且它們每一個都認為自己是擊敗貓的最重要的原因，它們大搖大擺來到陽光下抱成一團兒飛快的旋轉。不過，這種友好的歡聚持續的並不很久。很快它們就又紛紛回到地下，重新過起它們的黑暗的生活，並且在失去對於貓的同仇敵愾後，它們就彼此為敵，相互仇視，最終發展到相互廝殺。不過，它們相互廝殺但依然一直生活在一起，並且稱兄道弟。也就是說，老鼠的生活並沒有絲毫的改變。它們仍然是老鼠，它們已經習慣了它們的生活，並且無力做出任何改變，所以，它們也就將永遠是老鼠了。講到這裏，這些人的故事才講完。但他們剛一停下，那些反駁的人們就早已按捺不住，立刻開始講起了他們的推測。首先，他們對前者的推測予以全麵否定，說瘋狂是不會創造奇跡的，實際上，也沒有一個奇跡是由瘋狂創造出來的。瘋狂最終的結果不是消停來，就是內心煎熬最終毀滅。就是No Zao No Die啊。這些人激動的說，如果那隻老鼠真的去找貓拚命，那隻會瞬間被撕碎吃掉。也就是說，他們認為那隻老鼠是可能在被那些沒有同情心的自私的小老鼠們煽動下，真的是去找貓拚命了。但它不會創造什麽奇跡。小老鼠從來沒有創造過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不過就是被貓隨口吃掉，或一掌打的仰麵朝天飛走了而已。他們講完之後，雙方就都陷入了沉默。

這時忽然有一個年長的老者開口了。他見多識廣，在這裏頗受尊重，被稱為老道。老道一開口大家就都目不轉睛豎起耳朵聆聽。老道說，老鼠是不會瘋的。因為，瘋狂是一種激情，而老鼠常年生活在地下，它們非常清醒，個個機靈，但沒有激情。它們都十分現實。即便憤怒，它們的內心仍然很清醒，而且，它們群體性的活動，但不會彼此信任，齊心協力完成一項事業。老鼠隻是各顧各的生存。所以，當那些小老鼠們煽動這隻小老鼠時，老鼠們個個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那隻被煽動的小老鼠內心也是雪亮。它們都是希望其他的老鼠去找貓拚命，而自己在一旁看熱鬧。所以，結果也就是熱鬧的說一通而已，然而，就各自散去，重新回到地下過著它們的生活。不過，它們會把老鼠屎拉到主人的茶裏，這樣主人回到家中，因為天熱，或者疲憊，或者口太渴了，或者就是匆忙浮躁的時代特征，就把茶一飲而盡。於是，老鼠們就有些許失落。但這樣日久，這些主人們卻會慢慢的習慣了乃至喜歡最終成癮，因此依賴於老鼠屎茶水。有時，有一些主人會慢慢品味，於是立刻就喝出老鼠屎來。這樣，有時他們卻會責怪貓，認為是貓的錯誤。人類對於貓有著深深的誤解。貓雖然是老鼠的天敵，並不意味著每一隻貓都把捉老鼠作為工作。的確，有些貓為了家的潔淨，它們致力於抓老鼠，但有些貓抓老鼠隻是解悶，還有些貓對於抓老鼠絲毫也不感興趣。它們專心寫詩，就是房間裏跑滿了老鼠也不聞不問。但這樣一來，那隻貓卻成了一個倒黴蛋，一個失敗者。總之，老鼠最懂得生活。老鼠是永恒的，它們是無比強大的，是不可戰勝的。它們將在這個世界一直存在下去。這裏的一個原因是，它們如此熱衷生小老鼠，並以此為自豪。隻有老鼠像人類一樣可以隨時發情四季交配。但是，人類在當今世界性交已經不是為了生孩子，而是快樂。小老鼠對於快樂則相當漠然。它們性交是為了生孩子，生孩子是因為自豪，引以為榮。

當然，貓也是不可戰勝的。貓也會永遠存在下去。原因恰恰是，貓是老鼠的天敵。

所以，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它不斷變化，但有些事情又永遠不會改變。

所以，實際上貓和老鼠並沒有什麽故事。故事都是一些無聊的虛構。我們是不能以這個故事為憑據，拿著它去找網管告狀的。如果那樣做就太荒誕了。那樣，我們不僅不像是一個成年人，甚至不是一個正常人，甚至，連老鼠、禽獸都不如了。老道說完這些就走了。

而我是在茶軒裏聽到有人閑聊中講到這樣一個故事而記錄在這裏。這個故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
 

 

立
2021/09/20

 

[影雲]

非常深刻的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