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約——我和哈代的第一次相遇
A Broken Appointment
By Thomas Hardy
You did not come,
And marching Time drew on, and wore me numb,—
Yet less for loss of your dear presence there
Than that I thus found lacking in your make
That high compassion which can overbear
Reluctance for pure lovingkindness’ sake
Grieved I, when, as the hope-hour stroked its sum,
You did not come.
You love not me,
And love alone can lend you loyalty;
–I know and knew it. But, unto the store
Of human deeds divine in all but name,
Was it not worth a little hour or more
To add yet this: Once you, a woman, came
To soothe a time-torn man; even though it be
You love not me?
爽約
托馬斯·哈代 (飛白譯)
你沒赴約,
步步逼近的時間使我僵硬,凍結。
但我悲傷的首先不是缺少你,
而是由於今晚我發覺你身上
缺少同情——它能純粹為了仁慈
而克服心中的勉強,——我悲傷,
當最後一響希望的鍾聲熄滅,
你沒赴約。
你不愛我,
而唯有愛,能開出忠誠的花朵,
——這我早知。但在美好行為當中,
在不帶高尚名義的高尚行為裏,
難道不值得花上小小的一點鍾
去添上:你,女人,有一次來到此地,
讓一個男人免受時間折磨;哪怕說
你不愛我?
*
我認為飛白先生第一句翻譯的就不好。
“你沒赴約”,這裏“沒赴約”的語氣顯得草率隨意,赴約又是比較正式的書麵語,這樣便產生了不和諧的感覺。
“You did not come”,如果細讀這句原文,每個單詞都是分開的,有著一種情緒,我們按照原文翻譯成:你沒有來,就很好。如果“你沒來“,同樣也顯得隨意,與整體詩歌的內容和情感的不相和諧。
And marching Time drew on, and wore me numb,—
第二句飛白先生翻譯的不僅改變了原詩的結構,而且改變了原詩的詞義和意象。
“drew on”,飛白先生翻譯為“逼近”,這個翻譯有些過,“逼近”一詞的重點在於逼,有凶險不安的感覺,這和後麵說的感覺麻木有衝突,而應該是身體顫抖了。“drew on”應翻譯為“臨近“。臨近重點在於近,接近。此時詩人隨著時間的接近,已經預感到了“你”將不會來付這個約會了。所以,“numb”這個詞就是麻木。飛白先生不知怎麽突發奇想把一個簡單的numb翻譯成“使我僵硬,凍結”。這不僅純屬畫蛇添足,不僅了無詩意,而且,“凍結”一詞更是不恰當的。我感覺飛白先生對文字既不敏感也不太講究。
接下來的翻譯完全像是語無倫次的亂翻了。我們不知道飛白先生在這時發生了什麽事情。
“I know and knew it”,這是一句詩,而飛白先生完全不管他了。他可能這時因為那個女孩子的爽約,而情緒激動,於是寫下了下麵他的心聲:
但我悲傷的首先不是缺少你,
而是由於今晚我發覺你身上
缺少同情——它能純粹為了仁慈
而克服心中的勉強,——我悲傷,
“但我悲傷的首先不是缺少你”,整個這一段都不像是詩。
“Reluctance”,這個詞的意思是:unwillingness or disinclination to do something,即不情願,內心拒絕的阻力,傾向於否決。這裏翻譯成“勉強”是不正確的,因為顯然“你”並沒有勉強的來赴了這個約會,而是沒有來,因為不情願。這個詞的中文翻譯有一些困難,以翻成克服你的猶豫不決,你的遲疑,拿不定主意,不情願,傾向於否決,但這些都不適合放在詩歌中。所以,我在這裏翻譯成“羞澀和恐懼”,表達女方的內心狀況,而且符合詩句的要求。
“overbear”飛白的所譯的“克服”也不好,過於平淡。這個詞的英文解釋是:overcome by emotional pressure or physical force,所以,翻譯成“戰勝”更好些。
“lovingkindness”,我認為翻譯為“憐憫”比“仁慈”好。仁慈指向上,更在於描述施予者的宗教性,憐憫指向下,在愛情中希望得到可憐、愛憐。
第二段的第一句是全詩為數不多的沒有什麽問題的翻譯。
但第二句則全則完全是飛白先生的情感衝動的自我抒情。把“love alone can lend you loyalty”翻譯成“而唯有愛,能開出忠誠的花朵”,我不知道為什麽在飛白的翻譯中,花兒突然就開了。這相當浪漫,但莫名其妙。可能飛白先生是在為哈代平白無華的文字增添一點優美、詩意和浪漫。這再一次說明我們當代對於詩歌的理解的幼稚有時達到有些傻乎乎的地步。而我們的劣質的翻譯已經培養了一批傻乎乎的讀者。
“love alone”譯為“唯有愛”,我認為是不準確的。這裏alone的意思是:on one’s own,即僅僅是愛、單憑著愛的意思。
而接下來哈代的“I know and knew it”是詩,飛白翻譯成“我早知”,就連話都不像話了。
隨後,飛白的翻譯又進入了一種昏天黑地的境界。比如“在不帶高尚名義的高尚行為裏”,不知道飛白先生在寫出這樣的詩句時是否知道他在說什麽,或者是否意識到這樣的翻譯是可怕的。
“Once you, a woman, came”,這裏有詩的聲音,而飛白譯成:“你,女人,有一次來到此地”,這樣的詩的聲音,讓人哭笑不得。而且,僅根據詩的內容我們也可以推斷“有一次來到此地”是不準確的,不如說“能來這裏一次”更合理。
“even though it be”,飛白隻是草率的翻譯為:“哪怕說”。
通過這樣的分析,我們隻能說這首詩翻譯的太糟了,完全毀掉了我們和哈代的一次本應美好的相遇。
A Broken Appointment
*
我的翻譯:
爽約
托馬斯·哈代
你沒有來,
時間步步臨近,我已感覺麻木。——
較之沒有看見你的可愛的身影出現
更讓我失望的是終於明白了你所缺少的
是高貴的同情它可以讓你戰勝
羞澀和恐懼哪怕僅僅是出於純粹的憐憫
我如此悲傷,當最後一記鍾聲敲過,
你沒有來。
你不愛我,
而僅憑愛,就能賦予你忠誠;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但,在那些
不隻是為了虛榮的人類的美德中,
難道不值得花上隻是一點點時間
為了這樣的美德,僅僅一次你,一個女人,來到這裏
讓一個被時間煎熬的男人得到撫慰;即便實際上
你不愛我?
*
從前年開始,陸續兩年的時間裏,翻譯了幾首史蒂文斯的詩歌,感覺史蒂文斯的詩歌用的心思極深,這樣的詩翻譯時首先需要下一番功夫理解,然後需要再下另一番功夫翻譯,不過一旦翻譯出來也就別有一樣的快感。美國有兩個過著奇異的封閉生活的大詩人,狄金森和史蒂文斯,他們的詩都不是很好理解。狄金森過的是完全的封閉生活,她的詩很短,很難理解,但讀起來又貌似簡單;而史蒂文斯過著半封閉的保險公司的事故調查員的生活,他的詩看著就顯得玄奧冷漠。據說保險公司的事故調查員是一種有些冷漠和殘忍的職業。不過我注意到中文史蒂文斯的翻譯絕大部分是他早期的詩歌,但像這樣玄思型的詩人往往晚期作品更具價值。據說史蒂文斯晚期的詩相當艱深,這時他已經在他工作了一輩子的保險公司做到了高級管理層副總裁的職位。所以,到去年歲末的時候,我下決心今明兩年用些時間來翻譯幾首史蒂文斯晚期的作品。對此我既感覺有些激動,躍躍欲試的,又感覺畏懼,頗為踟躕,就這樣等待著新的一年到來。
然後進入新年,一月武漢疫情爆發。在這一年裏我寫了許多時政雜文,一篇接著一篇,然後在網上和網友互動、留言、爭論,幾乎每天都過得熱熱鬧鬧,像放鞭炮的日子。最後,竟然成了網紅。現在轉眼一年過去,倏忽間又到歲末。當年底終於靜下心來的時候,一天下午在小區散步,在冬日冷清的空氣中忽然感到一種親切又熟悉的寧靜。異常美好。我又感知到我的清醒獨立的存在。
後現代之父巴塞爾姆在他的《巴塞爾姆的60個故事中》用戲謔的口吻寫道過這個職業,“我清楚在一場貌似的災難裏麵很有可能有某種好處可以獲得。理賠員的角色可以讓人學到很多。”
*
哈代在快到19世紀中期的1840年出生,到20世紀已經快過去了30年的1928年去世。這樣的生命跨度使他作為詩人具有了連接維多利亞時代的浪漫主義和20世紀的現代主義的重要性。當然同樣重要的還有他的才華和獨特的氣質。飛白在《哈代詩選》中說,“哈代可以說是英國傳統詩的最後一位大詩人,又是英國現代詩的第一位大詩人。”我覺得也可以說,哈代是英國傳統詩中的現代詩人是英國現代詩中的傳統詩人。因此,他是英國詩歌從傳統進入到現代過程中為其保存了英語詩歌的連貫性的大詩人。這種連貫性往往是詩歌超越形式和時代的內在的生命力。這也是哈代在今天被認為是英語詩歌中最重要的詩人之列的原因所在吧。
較之浪漫派的華美、抒情,他質樸、深刻;較之現代派的光怪陸離和冷漠突兀,他溫暖、平易、真摯、簡單。相較於史蒂文斯,哈代的詩歌是簡單的,但同樣是深邃的。哈代並非簡單的護衛傳統或追隨潮流,但這反而使他在活著的時候詩歌不受重視。他的詩既不為傳統派看好,又受到現代派嘲笑。不過,時間最終善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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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代在1871年至1873年間接連發表了他的早期三部長篇小說。在此之前,哈代從事的是建築。他的父親是一名石匠,他在16歲時跟隨家鄉的一位擅長哥特教堂建築的建築師做學徒,1862年又來到倫敦繼續學習建築。這一時期,哈代還學習了文學、哲學和神學。1867年他回到家鄉成為了一名建築師,同時開始了文學創作。哈代從很早大概16歲時就開始寫詩,但他的詩歌一直無法出版,於是他改寫小說。在出版了早期的三篇長篇小說後,1874年哈代又出版了《遠離塵囂》,這部小說大獲成功,確定了他在文壇的地位,也使得他可以專職寫作,以文學為生了。
今天關於哈代小說已經有過很多專門的研究了,他被稱為悲劇大師。如今他已經是英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不過我讀他的《苔絲》越到後來越有些讀不下去,幸好讀完《苔絲》後,我又用了幾天的時間讀完一直想讀的川端康成的《名人》,然後同時閱讀卡內蒂的《迷惘》和巴塞爾姆的《巴塞爾姆的60個故事》。這些書都更能吸引我。在哈代的《苔絲》中仿佛所有人的行為都是為了這場悲劇而安排的。最後克萊爾、德伯和苔絲的轉變寫的都感覺有些倉促,到苔絲殺死德伯時更是唐突。當然,生活中的確有很多離奇的事情。這可能與我對現實主義的傳統小說的態度有關,我總感覺虛構一個真實的故事總有虛假的,而還有另一些小說,它們始終不是要講一個讓你信以為真的故事,而是通過故事說一些別的事情,這時故事反而更真實了。
不過,哈代的奇異之處是在寫完《苔絲》的4年後,他又出版了《無名的裘德》,但兩部小說在當時引起社會上激烈的批判。後來,哈代一氣之下不再寫小說,他重新開始了寫詩。現在雖然他的小說遭受非議,但這種批判卻更促進了他的小說的銷路。在道德上受到批判的小說好像總是更加吸引人。現在憑借版稅的收入,哈代可以不需要以寫詩作為謀生的手段。這樣他就可以更加自由的寫他想寫的詩歌了。而且,無論如何,他已經是英國的著名的作家了。當然,即便如此,要想不受世俗和潮流的左右,寫自己的詩,尤其這種詩在當時並不被認同時,仍然需要有很大的定力和才華。
1898年底,哈代出版了第一部詩集。那時他已經58歲了。不過,他還有20年的時間,可以繼續寫詩,經曆愛妻亡故,和新的戀愛和婚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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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年開始,陸續兩年的時間裏,翻譯了幾首史蒂文斯的詩歌,感覺史蒂文斯的詩歌用的心思極深。到去年歲末的時候,我下決心今明兩年用時間來翻譯幾首史蒂文斯晚晚期的作品。對此我既感覺有些激動,躍躍欲試,又感覺畏懼,頗為踟躕,就這樣等待新的一年到來。然後進入新年,一月武漢疫情爆發。
現在這一年就要這樣過去,我在這一年裏寫了不少雜文,但史蒂文斯的詩一首也沒有讀過。歲末時,我終於讀完了鄭大民翻譯的《苔絲》,這個譯本文筆有些枯燥。我又買來王忠祥與聶珍釗的合譯本。翻到最後一章對比著讀了一下,感覺像是兩本小說。文字的風格完全不同。鄭大民的版本最後一段的開始兩句說:
“‘正義’得到了伸張,諸神之主(這是埃斯庫羅斯的話)跟苔絲所開的玩笑到此結束了。德伯家族的那些武士和夫人們依然靜臥於他們的墓穴之中,對此事一無所知。山頂上這兩位默默無言的凝眸注視者如做禱告那樣跪在地上,並紋絲不動地持著這樣的姿勢有很長一段時間;那麵黑棋則一直無聲地在微風中飄拂。體力剛一恢複,他們兩人就直起身子,重又手拉著手繼續向前走去。”
王忠祥與聶珍釗的合譯本是:
“‘死刑’執行了,用埃斯庫羅斯的話說,那個眾神之王對苔絲的戲弄就結束了。德貝維爾家的騎士和夫人們在墳墓裏躺著,對這件事一無所知。那兩個一言不發的觀看的人,把身體弓到了地上,仿佛正在祈禱,他們就那樣躬著,過了好久好久,一動也不動。黑旗繼續不聲不響地在風中飄著。他們等到有了力氣,就站起來,又手拉著手往前走。”
我不知道哪個版本的文字更哈代一些。據說哈代的文字質樸平直,可能會有一些枯澀的感覺。枯澀是中國文化中很高的審美境界。枯澀而能吸引人是極難的,並且也需要有足夠的修養的讀者才能欣賞。王忠祥與聶珍釗的譯本我覺得不是好文字,而鄭譯本的吸引力有些不足,不過從他的句式可以感到英文的結構。我喜歡中文能糅合一下西方文字的一些優點。我把這兩個版本都收了起來不準備再讀第二遍了,當然哈代的原文也不會去讀的。歲末,我在淘寶上訂購了一本雙語本飛白翻譯的《哈代詩選》,同時我把我的書桌整理一番,重新布局。過去書桌上堆滿了書和我的手稿,現在我把它們或者收起來,或者移到書桌旁放置了一個小台子上,重新高高堆起,讓我的書桌空曠起來。在收拾時又看到那本史蒂文斯的全集,它在這一年裏一直靜靜的放在我的書桌上和我在一起。這一年裏我沒有翻開它。拿起書的時候,再次感到這本史蒂文斯的全集竟然這麽薄,這就是他一生創作的詩歌,不禁心中生起敬意。
第二天《哈代詩選》到了。我打開來隨手一翻,就翻到《爽約》這首。讀過之後,忽然意識到,一拍腦門,竟然這樣的巧。
*
哈代的這首《爽約》顯然是一首愛情詩,但我們並沒有理由認為這是哈代的真實經曆。然而,我發現這首詩收集在哈代的詩集《昔日與今日的詩》中。詩集中有第一首是《鼓手霍吉》;第二首詩是《倫敦的妻》;第三首是《雪萊的雲雀》,看來哈代對鳥類還有著興趣,這可能與他在鄉間的生活有關。嗖,受到驚嚇雲雀直衝高高的雲霄,雪萊,下雪,冬天雪後的雲雀,更加美麗,我不知道冬天能不能看到雲雀,我對動物學幾乎和植物學一樣的陌生,但從魯迅的小說我們知道南方冬天雪後可以捕到麻雀,南方冬天還會下雪,你能相信嗎,我從來沒有去過南方,紹興、江浙,很美麗的地方,就像我幾乎沒有離開過北京,對於北京之外的世界對我相當陌生,但說實話,對於北京我的了解也是極其有限的,基本上等於我和我自己間的距離——零距離,但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和自己的距離非常遙遠,那時北京也非常遙遠,就像我對自己感覺的一樣陌生,那時我真希望有一個愛我到達無限的不可能的女人,和我約會,走來坐在我的身邊,我相信她一定是會爽約的,可當約定的時間臨近時,我開始不知道她是否會來到,或爽約,直到最後的鍾響敲響,我一頭栽倒在了失去知覺;《母親的哀歎》,可能他的母親一直很為他擔憂,我沒有讀這首詩;《觀月食》,月食有什麽好看的嗎?《爽約》;《紀念他》,我沒有讀過這首詩,以前我讀過的哈代的詩幾乎沒有,所以,我不知道他是誰,在好奇心的驅動下,我匆匆翻到這首詩,看了一眼,結果發現是我看錯題目了,這首詩的名字是《紀念地》,如果是直接看英文就不會犯這個錯誤了,A Sopt,但對不起我又拚寫錯了,A Spot,這首詩和隨後的《最後一支菊花》都是愛情詩,《黑暗中的鶇鳥》今後或許會談談這首詩;《耶勒姆觀慧星》,我不知道這首詩翻譯的是否準確,The Comet at Yell’ham;《墮落的姑娘》,但英文是The Ruined Maid;最後一首詩是《記憶和我》。由此可見這部詩集或許具有回憶的性質,是哈代對於青春的回憶。盡管如此,我們仍然不能肯定《爽約》是哈代的真實經曆。他寫的內容大概是他和一個女孩子約會最終女孩子沒有來,爽約了。但也許人家根本沒有答應他,甚至哈代根本沒有勇氣約人家女孩子,那隻是他的單相思的幻想。結果他就用一些大道理,什麽崇高的道德啊、同情心啊、憐憫啊來指責人家女孩子,實際上安慰自己,最後他終於了露出的可憐巴巴的樣子,指望著人家女孩子即便是不愛他,但僅僅出於憐憫,此刻來到約會,也會讓他那被愛情折磨的內心不那麽痛苦。但這哪行啊!人家女孩子沒必不愛他還要赴這個約會。當然這些也可能隻是哈代在50多歲時對的青春一次幻想式的重新體驗,重新體驗一下美好而青澀的青春愛情。哈代好像寫過許多愛情詩,在50歲以後。不過,我寫的《爽約》就要真實的多了。我們和哈代的男孩們在對待女性的約會上態度已經很不相同了。這不僅是我們約會時年齡,也有著古典主義和後現代的對於人生和愛情的不同的態度。在我和我的女神的相處中追求的一種簡單的快樂原則,若即若離,我們沒有相互的承諾。對於我的女神的屢屢爽約,我的態度是並不會太在意。一個人的晚餐很好。我們不談什麽崇高的道德,或許隻是為了一種獨立和自由,然後,愛情永遠,被需要著。如果你讀到這裏感覺這根本不像是一篇嚴肅的探討詩歌翻譯的文章,那麽,我要告訴你,你說對了。打賞!點讚!
*
爽約
爽約。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一個詞。因為看字麵,我還以為是很爽的約會呢。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並不是這個意思。我要去赴一個約會。我提早就開始準備,對著鏡子換上一身新衣服,像以往一樣我準時到達。餐廳的應試生將我引到一張空桌子前,讓我坐下,並遞上菜單。我看了一眼桌子對麵,然後我看到桌上放著一支花瓶,裏麵插著一把我叫不出名的花,可能是滿天星,因為花瓣很小但很多,或許就是滿天星。這是一家普通的餐廳,但很幹淨,布置優雅,而且這裏很安靜。我以前經常來這兒。每次都要點它的牛排。這裏的牛排很好吃。這時,剛才的那個應侍生過來問是否要點菜,我看了看表,今天晚上並沒有什麽事,但我還是翻開菜單說:好吧。那就點吧。我想今晚我的女神又不會光臨了。我不能確定她什麽時候會出現在我的麵前。我愛她,但也沒有必要再等了。我點了牛排,配上土豆泥,又要了一份蔬菜水果沙拉,還特地點了一杯紅酒。因為今天是周末。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翻看菜單,或許每次我都想拒絕牛排嚐試一下別的?或許隻是想說明我點牛排是經過選擇的結果,而不是盲目的慣性?對於我的這位女神,我的態度是不要抱過高期望。所以,當牛排上來後,我吃的很開心。我隻點老牛排,從來不點嫩牛排。因為吃嫩牛排時,我總是不能確定是否烤得足夠嫩,而老牛排就無所謂了。說實話我並不太清楚我的女神她是否愛我。當然,我其實一直在等待她。我想我會用一生等待,甚至在我死後我仍然會等待。這裏的牛排真的很好吃。但我不會去過多的想她,就像我說的,我對她不會過於癡情。比如今晚她能來當然很好,但她沒有來,我的牛排吃了也很開心。過去我們的確曾有過在一起的短暫的時光,那的確非常美好,不過,她要離開我時,我從來也沒有刻意挽留。即便我們在一起,我對她也不是特別珍惜。我並不是一個不懂珍惜的人。我知道珍惜是一種哲學,是美德,但什麽事情都有個度,過度就會走向反麵,變成一種奴役。就像偶爾能吃上一頓牛排,我覺得非常好。過一段時間如果不吃,我會想它,然後再去吃上一頓。但我並不想為了天天吃牛排而做點什麽,或者改變自己。就像現在,她是我的女神,她無比美麗,每個人都愛她,但你也知道,她的脾氣誰也捉摸不透,我也沒有辦法。所以,吃完牛排,我心滿意足,結完賬就回家了。如果晚上還會感覺孤獨,我可以再喝上一杯,然後睡覺。偶爾吃上一頓牛排可以成為美好的事情,但當天天吃牛排時就未必美好了。這個道理每個人都知道,但沒有幾個人真的懂得。而如果吃完這頓牛排我就再也不能吃到牛排時,我就不會再傷心。因為,那時吃牛排已經是我無法把握的一件事情了。我對於我的這位女神也多少是這種態度。不過,生活中有太多的娛樂會讓我們逐漸變得麻木,所以我並不想讓生活過於豐富,我需要在一種枯燥的生活中保持心靈的敏感,那時我周圍的一切就會自己變得美好起來。所以,我需要孤獨。所以,雖然有時我會很想她,但我並不太渴望她的降臨。你知道,她的喜惡與愛恨都多少有些無常,她那麽美麗高傲,但有時候她會狂熱的愛上你,甚至低聲下氣,你想擺脫都擺脫不掉。你當然不會想擺脫你的女神,但最後有可能你就被她毀了。我承認這樣的說法有些嫉妒,因為她從來沒有狂熱的愛過我,而我對她一直也多少隻是不冷不熱。但在孤獨的時候,我對她的怪異的確充滿了好奇,包括她的令人費解的名字:幸運女神。你說這意味著什麽呢?你倒是來說說這是什麽意思啊!
立
2020/08/15 意味著什麽?傻小子,如果幸運女神今晚七點鍾敲響了你的家門,這就意味著今夜或者從今夜起你就交上好運了,傻小子。當然,你一定要立即放棄新聞聯播馬上去開門,幸運女神可沒有耐心等人。不過,不好意思的是,雖然我和幸運女神的關係冷淡,我告訴不了你多少她的秘密,但是有一段時間我和她的兩個妹妹卻混得挺熟。簡直差一點就成為了情人。有一段時間她們倆晚上輪流來找我,和我睡在一張床上,整夜的折騰我。她們一個叫失眠,一個叫噩夢。所以,我知道很多她們倆的黑暗的秘密。
*
A Broken Appointment,關於哈代這首詩的名字應該如何翻譯也是一個值得討論的有趣的話題。本身他在的這首詩寫的內容比較簡單,青少年的戀愛就是簡單的,所以翻成爽約也無不可,還可以翻成失約。考察爽字,始見於商代金文,本義為明、明亮,應與火有關,不知怎麽的又引申指涼快,清涼,然後引申為暢快,舒適,但又不知怎麽的被引申為了差錯,違背。看來這是一個頗為矛盾的字。英文中爽約的表達還有Stand sb. up ,Bail on sb.,又叫放鴿子:I didn't mean to stand you up. 我不是故意放你鴿子的;Why did you bail on me last night?為什麽昨晚上你放我鴿子?總之,世界上每天都會有這樣的質問和解釋。另外,didn't show,是較為直義的表達,break an appointment 可能是比較正式的。
不過,如果結合詩歌更深層的含義,翻譯成“被毀壞的約會”也值得考慮。因為,這裏可以認為是與崇高的品行的失約,與仁愛之心失之交臂。
而我的那篇文字在八月寫完時,我也曾為名字而推敲許久。開始放到博客時用的名字叫“空約會”,後來又改為“爽約”,之後又再改回“空約會”,不過仍然不能滿意。或許還可以叫做——“沒有期待的約會”,“不期之約“,更為合適。一夜之情,不期之約對應於終生不渝,念念不忘;相忘江湖或生死同契。
問世間情為何物?
顯然,我們這裏的思考已經脫離了青少年時代的簡單的愛情,什麽情呀,愛呀,那些強烈,但都是簡單的,愛的死去活來,愛的神魂顛倒。而我們現在考慮到了其他的問題。這說明我們已經是人到黃昏之時,看出到了世界另一種別樣的美麗與淒涼。
朝陽與夕陽的美是一樣的,但清晨和傍晚時的你我已經不同。
立
2020/12/07 12月7日開始翻譯A Broken Appointment,隨後寫文,至1月7日初晨7時稿完成。
太好啦,我最喜歡有人讀兩遍我的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