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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是愛,然後是一次次的失望

(2021-04-08 14:26:16) 下一個

 

書評、大話《9號夢》

 

我夢到了所有做夢的人。
我夢到了你們所有人。
我夢到了霧氣在寺廟大鍾上留下的圖案。
我夢到了伊奘諾尊矛尖滴落的晶亮的水滴。
我夢到水滴凝結成我們稱作日本的這些島嶼。
我夢到了飛魚和昴星團。
我夢到了鍵盤縫隙裏的皮屑。
我夢到了許多城市和卵巢。
我夢到了一個分成八個部分的頭腦。

                       ——《9號夢》

 

開始是愛,然後是一次次的失望

 

*

number 9 dream,《九號夢》。這顯然是一個錯譯。正確的翻譯應該是:

 

*

《9號夢》。

 

*

我們的生活被種種錯誤包圍著。錯誤像海水。像蒸汽。像夢。像生活。

 

*

陰錯陽差。讀大衛·米切爾的《9號夢》時。我是說讀大衛·米切爾的《9號夢》時,我隨手一翻就翻過了小說的一行行文字,翻過了所有的故事,直接翻到了結尾的這首詩。讀罷覺得,終於找到了。在《2666》之後,我一直在找一本可以讀兩遍的小說。

你是否曾把一部長篇小說讀過第二遍?這取決於你是一個智者,還是一個知者。或者,這什麽也不說明。就是喜歡。或者,一種緣分。但是,一件事情在做第二遍時,就有具有了意義。一種修行的性質。而隻做一遍,其實什麽也不是。

說陰錯陽差是因為,過去讀書小說我從來不會先讀結尾或跳讀,總是從開頭的開始的第一個字一個字一個字的一行一行的一頁一頁的慢慢的讀。人生太長,書都很短,急什麽呢。不過,很多小說讀了不久就被我扔到一邊不再讀了。於是,我身邊的書漸漸堆成一座小山。見到我的人都說:我塞!你真博學啊。沒讀過的書多也能算博學?我塞。太不要臉了就顯得牛逼了。沒有必要把一本不喜歡的小說非要讀完。這不是生活。的確,生活中有時候有很多的時候我們經常要不得不不得不的和不喜歡的沒辦法喜歡的人相處。如果你從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我建議你在生活中要多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了。但有時候會有這樣的小說,你不喜歡卻還是放不下一直讀完了。唉,犯賤唄。讀完了,或者還是不喜歡,但或者,就喜歡了。人也一樣。但小說隻是小說。小說不是生活。永遠不會是。生活也不是小說。可是,大衛在某次接受采訪時講到:“我非常喜歡那種長篇的、厚重的、大部頭的小說,你可以融入其中並且活在裏麵。這種小說的數量並不多。但是那些寫的好的巨著真的會讓你體會到一種深深的喜悅,讓人感覺這些書是你願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重要的原因之一。”

會有這樣的文字嗎?真的會有這樣的文字嗎??難道會有這樣的文字嗎???這樣的文字!一種深深的喜悅,讓人感覺——這些書——是你——願意——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重要的——原因之一。

 

*

一切都是關於虛構。當不再真實是,那就是藝術了。

 

*

閱讀小說的前半部分時,甚至一度激起了我想寫一部長篇小說的欲望。但後來我就漸漸失望了,又。?

 

*

我不得不說,《9號夢》裏充滿了新奇優美的表達。米切爾的文字非常好,有一種詩意。他的想象力像是外星人。有時在閱讀的時候我會覺得,像是在讀一首深度意象的超現實主義的長詩。難道這還不足夠嗎?的確,許多不幸的故事都開始於:我可以滿足你的三個心願。而你的第三個心願往往就是你的,悲劇。所以,別有那麽多的心願。好不好嘛!

況且,大衛還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

這本書中有著各種各樣的故事,而且,他是十分少有的能駕馭不同文字風格的十分少有的作家。作家很多。太多了。但是,十分少有的作家,永遠不會太多。就像書的那條小紙褲腰帶上印的藍色加黑的字跡:“一次狄更斯+三島由紀夫+村上春樹+塞林格與塞博朋克+喜劇+奇幻小說+成長小說+黑幫小說+軍事小說的奇妙化學反應!”這一連串的加法最後沒有一個等號,它會等於什麽呢?回到當初,是不是在看到這樣的介紹我就應該及時的——放棄。放棄是一門非常高深的學問。哼,一連串的+,是的,一連串的+,它會=什麽呢?但無論如何,我多希望能有一條如此拉風的金腰帶掛在我的小蠻腰上。小蠻腰?說到我的小蠻腰,我就不禁又想我的“小妖腰”了。小蠻腰 = 小妖腰 =  小妖。小蠻腰 ≠ 小妖腰≠ 小妖≠≠≠≠

 

*

言之無物 ,有時候,= 痛苦

 

*

你知道嗎?

*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我又經曆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啊!我都已經記不清楚了。我一直很想念她。我曾找過她許多次,在許多次的夢裏尋找她。我知道我的夢正越來越少,我的血已經不多了。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已經找到了那個沒有生命的世界的盡頭,天涯海角,海枯石爛,但沒有人曾看到。那裏沒有記憶。那裏就是霍金說的,“宇宙的邊界條件是它沒有邊界。”回憶是會拐彎兒的,總會把我們帶到你想去的地方。我跟著那隻矮腳雞的後麵走,那隻矮腳雞被羽毛潦草裝飾的屁股漸漸升到了我的頭頂上,我看到了雞屎,越來越大,屁股,越來越高聳,屁股。後來,一片巨大的羽毛從那上麵掉落下來,遮住整個天空。我又走回進了蛋殼裏,變成了一團混沌。

自從那夜之後,我開始吸煙了。每到夜晚,有毒的白色霧氣就從我的麵前升起。在我的麵前跳妖嬈的舞,她的肢體伸展得非常長的非常的長,而且難以置信的輕盈的柔軟的輕柔,輕柔,奇形怪狀的消失在我的眼前。那是什麽?我想當我再次遇到小妖時,就要把煙戒掉。為了她。‘今天晚上我可以滿足你的三個心願。’那天晚上在小妖的家裏,她對我說著。我卻看見她的肩頭站著一隻白色的袋鼠,一隻白色的袋鼠?手裏持著一架發光的地球儀,戴著小女生的黑框眼鏡。一隻雌袋鼠的小女生?可是後來我的煙癮卻越來越大了。到了夜晚,越來越濃厚的白煙滾滾升起,像地球上的工廠,可能由於引力的吸引,或我頭腦的魔力,煙霧向我的腦袋聚攏,把我的腦袋像木乃伊那樣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於是我什麽也看不見了。愛因斯坦說:當光線經過恒星時就會彎曲。有時候一不小心還會掉進去,那是因為恒星已經變成了一個黑洞。

這樣我開始變得絕望。我想:當煙霧散去時,如果小妖就站在我的麵前,我是否還能夠戒掉煙癮?我會不會讓她失望?我感到恐懼,而這時那隻袋鼠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手槍,朝我打了一槍,我嚇的大叫,但叫不出聲音,然後我發現它是用它的手做出的手槍的手勢,性感,在裝模作樣的對著我比劃,還用臉上的表情,性感,寫出一個大大的單詞:SM,我凝視去看,一顆呲出兔子牙。S——huang M——a?我靠,它敢嘲笑我!我要掐死它,小兔崽子!我伸手伸向小妖,但突然發現小妖不見了,袋鼠也消失了。”

愛情到底有多神奇?愛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有多持久?而失望發生的概率又有多少多普遍?如果我找到了小妖,我們真的能夠相愛,她對我是否會,開始是愛然後是一次次的失望?或許,沒有找到她其實更好。“啊,bowakama pousse pousse。”你如果讀了《9號夢》,就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每一本書都是一個宗教,它使它的讀者成為一小撮心靈相通的秘密的異教徒。比如,我寫的小說,現在有26個讀者定期閱讀。我是邪教的教主,她們是我的鐵杆教徒。但現在,我感覺到了,有一個粉絲改主意了。背叛又一次發生了。多麽有價值的事物,都最終會被背叛。現在,她變節了。她背叛了。噢,她在退出我的博客。她會後悔的。噢,她不能這樣做。現在,我隻有25名教徒了。她們的身份很神秘,隱藏在世界各地,分散在70億隻猩猩科靈長動物的裏。但是,噢,Genius,delicious,隻有她們最美麗!斯斯文文的,像一隻很有的,嗯,教養的猩猩,是一隻讓你動心的美麗的猩猩。嗯,她們都非常聰明,嗯,非常,美麗。如果你對一群陌生的猩猩說出“吖哋荌覇吽”,看到有猩猩會心一笑,你就知道你遇到了一個,你,是你的心靈的雙胞胎。但是,那天我真的去了動物園,對著猩猩園中的猩猩說出了我們的暗語,結果幾百隻猩猩都像我露出會心的微笑。噢,不,不,她們並不是真的猩猩。或許,你的需要的一麵的鏡子的或者,那是一條河。沒有什麽比河更性感。你在夢裏照過鏡子嗎?看見夢中的鏡子。穿過。你在夢裏涉過一條河嗎?輕輕的抱著你。在夢裏。趟過一條,河。如果是那麽的如果,你應該去找到那麽的鏡子,因為,或者,一條河的或者。就在有河的地方,總是在有河的地方。就會有生命。但也許,你要去找的隻是一個夢而已。所以,你就知道奇跡已經發生了。物價在上漲。貨幣在貶值。你掙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少。現在,

我可以滿足你的第三個心願。

大衛在書中說:“人們喜歡孤獨勝過和睦。”他說的和睦很值得

味。

不過,要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那可是一門大學問啊。

 

*

世界上有一些很大很大的,也有一些很小很小的。

 

*

在讀《9號夢》時總覺得難以想象一個西方人用英語竟然能寫出一部如此原汁原味的日本小說。是不是寫日本的小說更容易寫好的泥,或許我應該的是應該的寫一部日本的小說的,主人公的名字叫:慧子。小說的主人公是一個叫三宅詠爾的20歲的日本青年,而不是一個生活在日本叫,比如,大衛·米切爾的西方人,而且這個三宅還是從日本的一個小地方,屋久島,來到東京,帶著讓大城市裏的人嘲笑的口音。有意思的是,在閱讀過程中我還時時有一種感覺,那個男孩子是村上春樹,那部《挪威森林》中的“我”,但村上春樹寫的《挪威森林》並不是《挪威森林》的村上春樹的“我”啊。這種感覺的錯亂真有意思。當然這是一個重複的表達,我想說的是在一個過於理性的時代,有時候感覺的錯亂s蠻可愛的,愈亂愈顯珍貴。直到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你,紛紛從你身邊走過。那感覺那個良好。你還在說著:可能最終人類的理性才是人類最大的瘋狂。

的確,從《9號夢》中可以明顯的感覺出村上春樹對於大衛的影響,而村上春樹本人又是一個深受英美文學影響的作家;大衛的妻子是日本人,一個搖滾樂隊的貝斯手,很酷;這些當然都有助於大衛寫出純粹的日本風味的小說,甚至我覺得《9號夢》中的日本文化的味道比《挪威森林》還要濃,但可能比這些更重要的是,大衛曾在日本工作生活過許多年,而且那正是他的青年時代,當時他還不是一名專業作家,在一所大學裏教書。後來大衛曾說:“我的青年時期屬於日本廣島。”小說第二章有一大段詠爾對於東京的印象的描寫,我想那時的三宅詠爾就是大衛·米切爾本人了,擠在擁擠的地鐵車廂裏上下班的那個20歲的苦力。那麽,我在哪?我又是誰?難道我不是教主?而是一個可憐的人?被25個讀者澆灌的絳豬草?一隻可憐的蟲子?噢,my, G,od,那我需要多少眼淚才能原諒自己呢!不,這沒有什麽的。大衛的寫作屬於碎片化的文字風格,三言兩語不斷的跳躍,很少有這樣大段的solo。但這是小說裏最讓我喜歡也最打動我的文字之一了。有時簡單的文字能表達出複雜的感情,但有時你非要用一種很長很長的敘述才行。對了,如果那位女讀者,女信徒,哪怕隻是個吃瓜女青年,不走,那麽我就有26個讀者,是耶穌的信徒的兩倍,那麽我就比耶穌更強大。但現在猶大走了,耶穌於是就成了一個平庸的作者了。或許,如果她不走,我將有兩個猶大,一對姐妹花,我將背著兩副十字架,走過兩次苦難之旅,而且,兩倍的感人。死是的,耶穌從加利利到耶路撒冷傳道,聽的人中有一個說,講的不錯。你應該去做一個寫手,每個月掙的錢可會少嗎!可另一個人說,但要注意啦!你的風格現在不流行了:

“我幹活時,留意著閱讀《黑客高手》的須賀。每當他讀到一欄文字底端,他的眉毛就會向上一揚。我想知道什麽不會被須賀說成糞坑,什麽會讓須賀感到快樂?奇怪的是,當我想起我要在這裏一直待到找到父親為止的時候,我簡直喜歡起東京來了。我感覺自己就像在另一個星球度假,冒充土生土長的外星人。沒準兒我還會定居下來呢。我喜歡向檢票口的列車員亮出我的JR周遊券。我喜歡無人幹涉,獨自幹活。我喜歡每周更換的廣告,在屋久島,廣告要過十年才會更換一次。我喜歡每天搭乘列車,從北千住前往上野。我喜歡列車潛入地下變成潛艇的那段下坡。我喜歡速度不同的潛艇從旁掠過,這時你可以騙過自己的感覺,認為自己在坐倒車。我喜歡窺看平行車窗裏的通勤者——那種感覺,就像把兩個故事同時印入腦海。早晨,從北千住到上野路段擁擠的叫人難以置信。列車變速時,我們這些昏昏沉沉的苦力不約而同,身子一晃。通常,隻有情侶和雙胞胎才會貼得這麽緊。我喜歡潛艇上無憂無慮的格調。我喜歡低沉的鏗鏘聲響。東京就像一台用小零件組裝的大機器。苦力們隻知道各自的小零件能派上什麽用場,我想知道東京就能派上什麽用場?我還想知道東京平時都做些什麽。我已經記住了這裏與上野之間那些車站的站名。我知道該站在哪兒,下車時才離出口最近。鋪路舅舅說,別待在第一節車廂裏——如果列車相撞,那兒是擠壓得最厲害的部位——列車進站時,人在站台上,要格外警惕,以防有人從背後把你推下去。我喜歡汗水,香水,消化掉的食物,塵垢和化妝品混雜的氣味。我喜歡端詳車窗上映出的麵孔,你可以觀察的那樣深入,簡直可以瀏覽他們的回憶。潛艇滿載著苦力,頭顱滿載著回憶,一個人的糞坑沒準兒就是另一個人的天堂。”

 

*

如果簡單來說,這便簡單來說,《9號夢》寫的就是一個尋找的故事。一個私生子尋找他的爸爸的故事。生活的複雜性在於,有時候複雜的故事隻能簡單來講。可問題是,很多複雜的故事一旦用簡單的方式講出來,就變成另一個故事了。很多時候複雜的故事,因為一個複雜的故事,隻有用複雜的方式來講,所以才是一個複雜的故事,複雜的,故事,你就必須了解每一個細節才能真正的懂得,可是有誰能夠了解一個複雜的故事的每一個細節呢?生活是如此的複雜。比如,就在我寫這篇文章時,艾米突然在微信中告訴我,她離婚了。現在暫時搬到了我住的這個小區與人合租。艾米說:這回我們終於要做鄰居了。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我緊張了。如果隻是簡單來講,那根本沒有必要提起到這句話。我看到艾米的微信腦子轟的一下。這不僅僅因為我對艾米垂涎已久,平日裏在一起就會搔之更癢的占點小便宜,說些不鹹不淡的葷笑話,我並沒有什麽文化。但這時我卻突然意識到,其實對於艾米和艾米的生活我是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的。這讓我不必要的恐慌。但是,有什麽可,恐慌的呢?艾米不是老虎,艾米是一個女人,即便是老虎,如今又能怎樣?涉入一段複雜情感,就像跳進火上燒的一鍋水煮魚裏,哪怕你是一條陽虛的鹹水魚先生。Ms XIAN SHUI YV。那永遠是一種凶多吉少的冒險。而複雜情感本身是不可解讀的。這時艾米開始向我傾訴,她已經不能再輸入文字,而是直接發送語音。她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很平靜,但一條一條的語音在我還沒有來得及一一點開時就已經排滿了屏幕,並且在不斷地發送過來。像是瘋長的水草阻塞了河道。但是,是否我們可以說如果你想了解《9號夢》這個小說講的是什麽,就去讀《9號夢》好了呢?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書評比書流行,八卦遠比生活豐富。死的時間總是比活著這時間漫長。就像艾米的故事,如果沒有像艾米或者是隨後我和艾米的朋友們這樣來解讀,那麽就沒有艾米如何被一個爛人玩弄和欺騙的不幸的故事。(同樣,如果沒有艾米的前夫和他前夫的朋友們的解讀,也就沒有了那個艾米的前夫怎樣被一個爛女人坑騙的另一個悲催的故事。噢,和睦的愛情故事,真的是,太少了。)如果我不是在第二天上班的工作時間就迫不及待的給同事在工作中講起此事,並且很可能表現的太high了,就不會被老板臭罵一通,被人臭罵並不是太不好,比被人輕視要好多了,以至於罵過之後氣得老板憤然離開了“夢香”餐廳,一個人一旦離開了“夢香” 餐廳就完了,而我們過了隻一小會兒又去聚在一起談論起來,老板加之我們的痛苦煙消雲散。而恰恰是在這次談論中,我談到了孩子。艾米沒有和那個男的要小孩兒,在我看來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的不幸。隨後,我們又開始談論今天養孩子是多麽的不容易。我和另外兩個小夥子都沒有結婚,也沒有領養孩子的願望,我們想到要養小孩就坑爹般的害怕。可是,這時老馬卻像突然進入了青壯年的發情期一樣,兩眼,可怕的,發亮,大講起了他的孩子。就這樣,隨後便引出了馬雲,而最終誘發了那樁不幸的悲劇。

所以,故事的神秘之處就在於,你隻能解讀一個故事,你無法閱讀一個故事。每個人都在講著故事,但是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知道一個故事說的到底是什麽。沒有人曾閱讀過一部小說,人們隻能解讀和再次解讀一部小說。那讓我來解一解《9號夢》吧!但是,你要記住,當你開始閱讀一段文字時,那段文字就不複存在了。

 

*

《9號夢》的故事在我看來是一個俄狄浦斯故事的變形。

如果你用變形的觀點來看這個世界,你就會發現每一件事情都是另一件事情的變形。當你不斷的追索變形時,你的眼光也在變形,你漸漸的就徹底的迷失了。唔,噗,FANTACUQI,暈菜。

主人公三宅詠爾來東京尋找生父,當詠爾終於進潘諾提康大廈見到他的父親那一刻,就在心中已經殺死了他的父親。殺死他的父親的原因是,平庸,而非邪惡。他的父親讓他失望。可是,在見到他的父親前,三宅詠爾就已經知道這些了。那麽,他就隻是想見到他的父親一麵,他認為他必須見到他的父親一麵,也就是他必須殺死——親自否定他的父親,通過見麵以確定這件事情的真實。關於三宅詠爾的父親,我們從小說中能了解的非常少。一個著名律師,富家子弟,當初已經是有夫之婦的三宅詠爾的父親和他的母親生下他,然後又拋棄了他們母子。但是,他的母親後來也拋棄了他,而且曾經要殺死他的正是她的母親。許多年以後,詠爾的母親在給詠爾的信中坦白:“有些女人在成為母親之前,就已經喜歡上了母親的身份——而我,從來就不是當母親的料,這種天性在一歲的時候就注定了。”在詠爾還很小的時候,有一天詠爾的母親在煩躁失控的時候,把正在發燒哭鬧的小詠爾從陽台扔到了樓下。當然詠爾會奇跡般地安然無恙。由此可見,這是一個父母都不喜歡、意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卻一定要找到父親的故事。

大衛的小說裏充滿了奇跡。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這樣的方式。比如,如果你談戀愛,你的女友告訴你,她是一個有故事,通常會說:有很多故事的女人,這時你會怎樣?突然站起來?或者,她告訴你,有些著急、不安的抬起頭看著你,說,她沒有什麽故事,什麽故事都沒有。這時你又會怎麽樣呢?

其實,我們都隻是一個“概念的尋找者”。當我們尋找什麽時,我們在尋找的是一個概念。當我們找到時,卻從來沒有得到過一個概念。哦·~·耶·~·,我找到啦!而當我們沒有找到或失去時,我們卻從來沒有失去過那個概念。我們尋找著概念,也生活在種種概念之中。所以,詠爾所要找的並不是那個肉體的“月山大輔”,而隻是一個“父親”的概念。或許,他在潛意識裏認為,既然來到這個世界總要見一下他的父親,然後他就可以接受他的父親已經死去這樣的事情了。就像我現在寫到這裏就有點想我的父親了。他已經死了。而這一切都構成了我的生活中的另一個重要的概念:短暫。

很多時候我們隻是一個概念的尋找者。

狗在離散多年之後還仍然會記得它的主人,但未必還會記得它的父母。很少有動物會像我們人類這樣,成年後,甚至到了晚年,依然還會記得自己的父母。我們從遠古的時候,就開始安葬我們的親人,並放入一些隨葬的紀念物。血緣關係,我們始終依附於它而無法擺脫。

同時我們還是成長最為艱難的一個物種。我們有著極為漫長的成長過程,從嬰兒到孩童到少年到青年,這些成長的年代,始終是我們和親人共同度過的,因此並沒有孤獨的成長。它將成為我們之後終其一生的魂牽夢繞的回憶。我們像鍾擺,達到一定高度就開始回落。所以,當詠爾見過他的父親之後,就可以一次次的回憶了。

而這個故事還要更複雜一些,當詠爾母子相認和解之後回到屋久島時,卻發現把他們養大的一直最愛他的外婆去世了。這讓我很感興趣。因為由此我們會發現在小說的前麵曾講過,詠爾上小學時一次到外地參加足球比賽。這在當年對還是孩子的詠爾來說可算是一次遠征了。然而,就是這次遠征歸來的時候,詠爾發現他最親愛的雙胞胎姐姐溺水身亡了。這樣我們再來看小說的結尾,當詠爾回到屋久島後,從收音機裏聽到東京發生了大地震。這時他打電話無法與他的戀人今城愛聯係上。於是,詠爾再次踏上趕回東京之路。那時,對於三宅詠爾來說將又是一次歸來。

嗚%·~·@·噗,呀吾!

 

*

小說前半部分還是相當精彩的。作者的敘述在一個屌絲男自慰式的超現實狂想與一次次不得不無奈直麵令人沮喪的暗淡現實間自由又流暢的切換。你知道,在一個個天天吹噓正能量,人人爭做成功者的時代,並不能使成功者更多一些。中間再不時插入對童年時光的回憶,成功者和屌絲都會對童年回憶,而這些回憶往往是小說最美好的文字:

“一隻蛾子淹沒在月光裏。

我給安壽拭去淚水。它們熱乎乎的。這時她推開我,倔強的蜷起身子,蹲在那兒。‘聽我說,’我說,卻不知說什麽好。‘尾木太太、她在屋久島的妹妹,還有田中太太,她們都是女巫,喝自己的尿。’

我把大根鹹菜遞給安壽,她搖頭拒絕,光是嘟囔著:‘雞蛋摔碎了。淌了一地。’”

有許多懸念和有趣的場景,意想不到的人與事情,像剝洋蔥般層出不窮,非常刺激。作者的敘述富於詩意,還有一種周星馳式的無厘頭的大話風格,與作者奇幻跳躍的想象配合在一起,堪稱美妙,讀來十分過癮。

“寂靜持續了九天九夜。‘一言為定。’

我睜開雙眼。一架客機的尾翼曳出玫瑰紅和金色。盤旋的鴿群仿佛在編織著預言。山下的安房港裏,鹿兒島渡輪拉響了汽笛,我還看到有車子陸續駛來。森林裏仿佛有一百萬零一隻鬧鍾在振動,飛掠,尖叫,咆哮,洋溢著勃勃生機。我向山下衝去,飛一般的越過泥濘的台階,亡童們的魂魄在初露的曙光中漸漸消融。”

 

*

好,我不說了。讓寂靜持續九天九夜。把我們身體裏的熱鬧全部清空。然後,在第九天的早晨,語言開始生長,鑽出泥土,等到夜晚的子夜,話語開花了。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一言為定。

 

*

然而,可惜到了後半部分,作者好像想要讓這部小說表達更多嚴肅性的內容,他沒有堅守一個偉大的胡鬧式小說作者玩世不恭的操守,把插科打諢變成意味深長,而是直接采取了屌絲傳正裝的現實主義的正兒八經的敘述方式,這一轉換——太——突——然,哎呀呀,老寡婦改嫁,晚節不保,但同時還想要保留魔幻色彩的敘述的風騷,現實與幻想間的轉換也變得有些——艱難,可能是想為小說增添更多的敘述風格。這樣大衛向魔鬼提出了第三個心願,今夜它將——毀了你。小說成了不同風格的——堆積,奇妙的化學反應——沒——有——了。更糟糕的地方是那個貫穿後半部分的黑社會的線索,它寫得更像一部廉價的美國黑幫大片。而最糟糕的是,在出版前,這一切都沒有被改正過來。為了出版一本書嗎?

那個占了很大篇幅的二戰日記的故事就比較複雜了。這個故事本身是一個好故事。詠爾尋找他的父親,等他來見他的爺爺時,離見到自己的父親就隻有一步之遙了。這時他當然是想要聽聽爺爺給他講講他的父親的事情,而他的爺爺卻也愛玩噱頭,假冒了一個身份先簡單的批判了一通他的不成氣候的兒子,然後出人意料的給他的孫子扔下了一本發人深省的青少年心靈成長課外讀本:一本他自己的爸爸給他寫的日記。那是在二戰結束前,他的爸爸隨潛艇部隊出征,參加一次對美軍的自殺式襲擊。在這個生命倒計時的路程上,他為自己的兒子留下了一本隨軍日記。這個故事放在《9號夢》裏真的是有點兒別扭。在一本到處充斥著誇張、玄幻、搞笑的描寫的小說裏,加上這樣一大段真實平易的文字,多少顯出有些做作和滑稽。有時候兩隻狗永遠不能成為朋友,戰友,合作夥伴,閨蜜,或兩隻老虎。誇張戲謔的風格很難與平易寫實的風格很難成為模範夫妻,就像一個愛講笑話的人一邊不停的說著笑話,一邊卻一本正經的講著嚴肅的人生道理,這就把正經事也變成笑話了。由此可見,笑話的危害更大。世界最終會變成一個笑話,人生最終也不過是一個自己無法笑起來的笑話。因為,嗯,米切爾遊戲的並不徹底。如果在這裏他的爺爺扔下一大筆錢,讓他不要再去找他的屌父親,而是去享受青春,我倒,更——能——接——受。

 

*

說到神秘感,大衛·米切爾是一個講故事的天才。但他的故事懸念但不神秘。懸念和神秘的區別是什麽呢?懸念開始於茫然的神秘,而神秘結束於一片神秘的茫然。就像一隻拳頭和一個圓,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我的弟弟的故事嗎?

總之,

 

*

就是這樣的。

 

*

有時候太熱鬧了就隻剩下熱鬧了。就像做菜,麻辣放的太多就隻有滿嘴的麻辣了。不過,這還不夠嗎?

以美味為誘惑結局總是慘不忍睹。殘羹冷炙,杯盤狼藉。

或許今天我們時代的文化正是像大衛的《9號夢》,在色彩斑斕、光怪陸離的外表之下,其實相當空洞。大衛·米切爾曾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世界100位最具影響力的人物”。

我知道這是我太挑剔了。在一個產品和作品層出不窮的時代裏,沒有必要太挑剔,新生事物好不好都轉瞬即逝。那又何必挑剔呢。挑剔不好。真的,挑剔一點兒也不好。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挑剔是一種疾病。就像一個人的腰不好就特別挑剔床。可是哪有能治療好腰痛的床呢。

 

*

“關鍵是要放鬆。別想的太多。你要看準前麵的目標,看著她一直走過去,就會走到她的麵前。老馬為了增強我的信心,用手大膽的指了指,她坐在那裏的背影。然後,再次強調:關鍵是一定要放輕鬆,不能緊張。一定——不能——緊張。那時,老馬好心在幫助我。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看著她向她走了過去。當我走到時,我又聽見了後麵他們在笑。我知道這回我又錯了。於是轉過身,我又走了回來。”

 

*

當你要講一個悲傷的故事時,當然要用一種悲傷的語調。它必然是沉重的,嚴肅的,緩慢的,音調也要低沉。但如果這個故事讓讀者讀罷感到太過悲傷,那麽就有可能提示這個故事恰恰不是那種最好的。有可能這個作者不夠成熟,他有天份,但不懂得節製,無度的炫耀他的天賦,結果反而使他的作品僅僅停留在了一種感官的刺激上,煽情或者僅僅是一場熱鬧,還沒有能夠達到精神世界的更深遠的境地。想想看那些偉大的文學家吧,從莎士比亞到普魯斯特,有誰的作品會讓你讀了放聲大哭?莎士比亞的戲劇當年倒是很熱鬧,馬爾克斯也夠可以的啦!可是當我們談到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普魯斯特、齊穆克、波拉尼奧,他們的書可就連熱鬧也談不上,甚至可以說是乏味。所以,這時你又要懂得節製,稍稍提高音調,加快速度,做出一些輕盈但不失莊重的跳躍。不過,也會有這樣的時候,當你讀完一個故事感到無法抑製的悲傷,不知不覺忘記了音調與節奏,不知不覺中已經淚流滿麵,這也可能與那個寫作者的性發育是否成熟無關,與胡子的生長規模,如果是女性,與她的秀發的發型,和手包的品牌無關,也許他並沒有刻意的煽情,他並沒有想打動你,隻不過是把這個故事寫得過於真實。沒有什麽比真實更可笑,也沒有什麽比可笑更讓人悲傷了。就像我現在要講的這個因為馬雲而引發的賣孩子的故事,它的真實性是不容置疑的。它就發生在我們這個社會,我們的身旁,你可以想象這樣的一個故事一定是會讓人感覺非常悲傷。這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甚至會讓人感到悲傷,悲傷到你都悲傷不起來,在下意識裏,不願相信它的真實,你於是突然仰麵哈哈大笑,你突然仰麵哈哈大笑,當笑聲停止時,你已經滿臉淚水,不知所措。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個故事讓人感到悲傷。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對不起,風把沙粒吹進我的眼睛裏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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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杜麗亞和南南分手時,杜麗亞對南南說:“有一天,你會變胖的。有一天,你會變得很胖很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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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是讓我講講那個悲傷的故事吧。

艾米是店裏的前台。那天她要搬家,所以請了一天的假。請假時一定挨了老板的一通臭罵。因為,店裏隻有一個前台。於是,我們自然而然就一邊幹活兒一邊聊起艾米的婚姻突變。過去艾米每天都向我們秀恩愛。但我們很快發現原來艾米給我們每個人都在微信裏講了同樣的她遭遇的不幸。噢,不幸。艾米比我大五歲,但她從不告訴我們她的實際年齡。聲音、打扮和她的想象裏還像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那天我們越聊越熱乎,聲音也越來越大。我們終於有了一種像老板在每天晨訓中說的“團隊”精神和親情如一家的感覺。我們的老板想把自己塑造成兩個角色:我們的父親和黑社會的老大。但後一種角色和大廚產生了一定的衝突。因為,大廚也想做我們的老大。老板對於大廚也要忍讓三分。因為大廚自創了一道大菜——清蒸白夢,是我們店的招牌。他就是因為能清蒸白夢,所以在店裏有持無恐。每天晨訓結束,我們就要到店外門口的路邊集體列隊,然後跳一種特傻特勵誌的集體街舞。隻有大廚不用接受這種畸形自信心的魔鬼訓練。我們的老板在比我還小幾歲的年紀精神受過刺激,所以讓我們在店裏都穿著綠軍裝,戴一頂縫了一顆五角星的綠軍帽,還要紮一條武裝帶。不過老板本人卻從不穿這套行頭。他每天都穿西服,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同時生活在兩個時代裏,受惠於兩個完全不同的時代。後來我們被老板發現了。他把我們大罵一通。但我真倒黴。在這時一緊張就又把一盤清蒸白夢給上錯了桌。清蒸白夢就是清蒸雞。但這可不是一隻在新東方托福班或名牌大學裏畢業的那些肉雞,工業化飼養擠在集中營裏快速催肥的孩子們。它是一隻貴族學校裏的走地雞,每天在草坪上散步,作雞的思考,吃菜葉、蟲子長大的幸福的孩子。雞,據說是一種神奇的動物。能和人一樣的直立行走。對於黎明的到來保持持續的激動,就是說不會因為一次次的黃昏和夜晚而在對於旭日東升的毫無必要那麽強烈的無比感動中產生出哪怕一絲的懷疑。而且,雞即使不受精也依然下蛋。那它為什麽要下蛋呢?所以,當人類還處於為性交會產生不必要的懷孕而煩惱的時代,雞已經是充滿正能量的動物。它不避孕但不受精也依然故我的懷孕下蛋。清蒸白夢製作時,要用大廚不可告人的神秘配方醃製,完全的浸泡是成敗的關鍵,然後將白嫩的身體有教養的極度蜷縮著擺放在盤子正中,用小火清蒸至柔軟無骨的程度。我總覺得它的形象難以言喻的感人,就像是一個閉著眼在幻想的作家,在睡夢中被人家給蒸熟了,出鍋時散發著清香和一種永垂不朽的紀念碑式的寧靜。

如果月亮不小心掉進了我們的大廚的清蒸白夢的佐料了,那麽月亮,也會變得有滋有味;如果誰家的兒子不小心掉進去了,就會變成一個詩人,而他爹將會痛哭,他娘將會出軌,像12月的冰場上劃過的溜冰的人們的冰刀的印記,那道長長的弧線滑進的恰恰就是,已禿了頂的大廚的懷抱,但是,如果你問我,為什麽恰恰是大廚呢?我將看著你,無言以對,我能說什麽呢?除了怪你不該問這個問題,但是,我怎麽能怪你呢?但是,我怎麽能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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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準確來說,是在我用翩翩起舞的步伐走到那幾隻黑猩猩的桌前,畢恭畢敬把手中擺了一隻正在睡夢中的赤裸裸、白嫩嫩的小說作家的大瓷盤放在桌子正中,然後右手搭在胸前,弓腰後退,直到我轉過身直起腰來的0.010秒內,我突然瞪大眼睛張開了嘴,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氛圍,仿佛站在舞台上正要唱到高音c時,那個大肚子的男高音褲子突然爆炸,大壩,決堤,紐扣崩開了,一顆黃金的扣子,像子彈,向著聚光燈中舞台下麵黑壓壓的聽眾飛去,有人要炸三峽大壩!我五指張開抓住了我的頭發,猛然間醒悟過來,我又上錯菜啦!拯救我們的作家!我一轉身向一架猛禽F—1111從高空俯衝下來,但驀然像一隻照片裏的兀鷲張開翅膀停在了半空中。我看見我們作家的腦袋和他親愛的脖子一起躺到了盤子的邊緣,思想之樹告別了身體的大陸,兩隻翅膀和一條腿已經沒有了,作家無用的身體正被一群黑猩猩用長長的肮髒的手指撕裂著,大卸八塊。猩猩是吃肉的!桌旁的一隻黑猩猩看著我竊笑,一邊用食指的食指尖使勁挖著鼻孔。猩猩沒有鼻骨,鼻子塌陷進臉裏鼻孔朝。天下雨時,洪水會倒灌進豬腦子裏。我想如果我們這個社會能給人更大的自由,那麽那天我的老板一定會把我拎到廚房摔到案板上,用刀背拍平然後用刀刃剁一萬刀,剁得刀刀碎,做成一盤涼拌豬頭,和水煮大腸,以彌補他的精神損失。

就這樣在被老板臭罵一通過後,我們的性腺全像已經開過的花兒已經用過的手紙一樣的萎縮了,雄性激素和腎上腺素在最需要它們的時候都無影無蹤,這就是男人的本性嗎?隻有一點雌性激素還溫情故我的陪伴在我們的體內。我們這下都老實了,灰頭土臉,垂頭喪氣的忙碌著,不像是餐館裏因為可以經常偷嘴而容光煥發的跑堂的,倒像是殯儀館裏的年度優秀員工。以至於有過幾次客人們都有說有笑的推開門走了進來,但一看到我們就立刻轉身逃跑了。後來連老板也看不下去我們這幅德行,他推脫有事說要先去辦理,並威脅我們,他很快就會回來。“誰也別想偷懶兒。你們這些小兔崽子誰也甭想騙我。你們的那點花花腸子,我都知道。”老板一邊說一邊伸出食指在空中晃悠著,他一邊說一邊伸出食指在空中晃悠著,我實在忍無可忍,抬手揮手揚手甩手擲中的鋒利的飛刀,刀光一閃,老板的那隻兔崽子般的胖食指一下子從拳頭上掉了下來,落在了地上。老板驚的呆了住,空晃著他的拳頭,問我可是要消遣他?我他媽的聽得,早跳起身來,拿著兩包臊子道:“老子特地今日要消遣你怎樣!”說罷把兩包臊子劈麵打將去,卻似下了一陣的“肉雨”。老板大怒,兩條忿氣從腳底下直衝到頂門,心頭那一把無明業火騰騰的按捺不住,從肉案上搶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將下來。我拔步走出飯館,在當街上亮出姿勢。這時發現老板正以大事不好的嚴肅的目光盯著我,目光炯炯。我連忙溫順的垂下頭,差點兒恭敬的用我不會說的最溫存的日語說道:嗨,瑤戴絲奈,我聽到啦。是。絲米媽森。一定會記住的。請你放心吧。最後,老板讓老馬暫時負責前台,自己夾著皮包就匆匆離去了。老板走後餐館裏安靜下來,我們誰都不說話各自忙碌。但有一股看不見的神秘引力漸漸地在我們之間產生並彌散開。我們都裝作誰也沒有感覺到這件發生在飯館裏的神秘的事情,繼續低著頭假裝忙碌,但腳步卻不知不覺中相互越靠越近,直到最後聚到一起,我們一下子又抬起頭,兩眼放光,一瞬間變得精神煥發,又開始興高采烈聊了起來。就是這一回我們聊到了孩子。

 

*

老馬在我們當中年齡最大。他人厚道,但相當窩囊,總是一副雙眼滿含淚水的慘兮兮的樣子,搞的不了解他的人對他特同情,但讓他身邊的人的同情心疲憊不堪,直到麻木不仁。據說當年馬夫人正是因為老馬的這幅悲慘的樣子實在不忍心離開他,才下決心放棄了愛情,並指天對地的發誓這輩子認命了,就是你啦,過一輩子。老馬曾含著淚水告訴我們:這樣富有同情心的女人現在再也沒有了。我們就齊聲說:早就不應該有啊!去死吧你。我們平時都管老馬叫騾子。因為,騾子聽起來更陽剛一些。但搞笑的是,騾子卻戴著一副高度近視的眼鏡,拉車幹活兒,或者在食槽旁咀嚼草料。這很滑稽。我們是這個社會最底層的苦力,像昆蟲一樣。中午吃一盒最便宜的盒飯,如果盒飯賣完了,我們買上兩盒最便宜的盒飯。抽劣質的香煙。我們有的是錢,我們不需要眼鏡。昆蟲的眼鏡鏡片又圓又厚,一圈一圈的突出來,眼珠子被鑲嵌在最深處正中央的那圈玻璃裏,一隻被關在玻璃天井中的晶體動物。但平時騾子的眼珠不會動,是固定的,靠頭的轉動來觀察不同的方向,偶爾一動,就突然一彈,像關節脫臼,或者機器的開關從一格扳到另一格,但機器的運行狀態沒有絲毫改變。

可是,那天當老馬講到他的兒子的時候,眼珠突然開始亂轉起來,好像隨時要癲癇發作,人也像是從化石裏活過來了一樣,容光煥發。他講到他兒子出生前世界上出現的種種異象:地震,火山爆發,局部戰爭,隕石墜落,大樓倒塌,城鎮著火,他的鄰居們搬家,南方發大水,北方幹旱。我們則不以為然,這不是天天都有嗎。然後,他開始講他的兒子長得如何英俊,玉樹臨風,如何聰明,如何懂事,又如何孝順。最後老馬相當有把握的說,他相信他的兒子今後一定能成為馬雲。為什麽不呢?老馬也姓馬,老馬的兒子也可以叫馬雲。這時我和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和比利牛都不知聲了。老馬沒有意識到集體性的沉默永遠是一種威脅。那時比利牛隻有17歲,一頭混亂的紅發在他的頭頂上燃燒,但是頭發早該染了,一層黑暗物質已經從他的腦子裏滲出來,正漸漸淹沒大火,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比我大兩歲,他他媽的是河北人,舌頭上有一顆舌釘,金屬的釘子穿過那條鮮紅的小嫩肉,把一個銀亮的小圓球掛在他的舌尖上。我正在撚著染成綠色的絡腮胡,我的胡須濃密,體毛更濃密,我的兩道眉毛擰在一起,像兩片黑乎乎的亂石崗,那裏麵草木叢生,靜止不動,但突然,跳出劫路的歹徒。我不得不說,如今打劫的都做辦公室,或搞理財去了。但下麵的眼珠過於靈活,總是亂轉,不太聽控製。我們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立刻心照不宣,低下頭。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機開始吐出他的舌頭,用嘴唇玩弄舌尖上的舌釘,比利牛開始低頭玩兒手機上的遊戲,我起身去廚房端出一盤清蒸白夢去上菜,但卻又走了回來,坐在了他們當中。老馬還在講著他的兒子。我們已經心領神會準備要大幹一票,把老馬的兒子拐走,賣掉。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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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說過他的大哥在廊坊騎摩托送外賣,是廊坊一帶黑道上的老大,呼風喚雨隻手遮天的人物。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一直也想找個送外賣的活,連習主席過節都要問候。倍兒有麵子。而且,上鏡率高。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總是打著一條銀灰色的藍領帶。最好騎著哈雷。嗬嗬,誰不想呢?“啊,嘟嘟嘟,嘟嘟嘟,嗬嗬。”“誰家不想生一個馬雲這樣的兒子啊?”晚上在討論時我分析道:“每個人都想。別他媽的出聲。”我接著訓斥比利牛。我的話音甫落,比利牛就傷筋動骨般的哭訴:“我他媽的不該出生。我爹媽沒福氣,生下我這麽沒本事的兒子。我對不起我媽呀!”他說時仿佛在一邊用一塊兒大石頭砸斷自己的脛骨,滿頭的紅發仍然浮動在夜晚中燃燒,亂蓬蓬的就像他的思維一樣沒法要。我真覺得像他這樣的低端人口真應該從北京給清理出去。“別他媽的裝孫子了。多好的時代啊!每個人都那麽體麵。受過良好的教育。我們有錢了。你他媽的,能不能別對著我摳鼻孔。少去打點遊戲,別老賣衛生巾,每個月多給家裏寄點錢。可以用微信。但是,你要先教會你媽微信。你媽微信嗎?你媽還不微信嗎?你也可以先轉給我。嗬嗬。你媽會攢著給你娶個腦子不太傻的媳婦兒的。啊,如今每個想單身的人都在準備結婚。”我像娃娃魚一樣的笑了。別佐夫斯基留著染成銀灰色山羊胡在沒有陽光的時候閃閃發光,總是一副冷酷的樣子。他的夢想是買一輛可以和他做愛的摩托,每天大摩托騎著他,在城市裏飛跑。他的喉嚨裏可能有惡性腫瘤,已經是晚期了,長得快把嗓子封死,聲音從那裏出來時就變得像鬼魂一樣,尖銳而且撕裂。“我看每個人都想做馬雲的兒子吧!”說完他就咯咯的冷笑起來,像高速車床在切開金屬,我和比利牛都不禁打個冷戰。預感到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我離開走到窗邊,說:“為什麽外麵還這麽明亮。”但比利牛年輕,馬上恢複過來。而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卻停下來,微微仰起頭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說道:“要是能把老馬的兒子賣給馬雲就好了!”我問:“為什麽?”這時我發現我已經站在了亞曆山大的麵前,或者,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已經站在了我的麵前。亞曆山大一個大嘴巴,為什麽打的我眼冒金星?“因為馬雲最有錢啊!你這個豬頭。你是美國人嗎?”這是那天晚上,我們聽到的最富於智慧的一句話。然後他眉頭一挑說出了一句更富智慧的話:“能不能把老馬也和他的兒子一起賣給馬雲!” 這是那天晚上,我們聽到的本年度最富於智慧的一句話。這時比利牛說:“那要找趙薇來幫忙啦。她和馬雲是同學。”然後就開始傻笑。我他媽的一個大嘴巴打下了比利牛的兩顆牙,“範冰冰。是範冰冰。”我糾正了比利牛的耳朵。“是趙薇。”比利牛用漏風的嘴爭辯。我飛起一腳把他像凳子一樣踹翻在地。他爬起來仰頭捏著鼻子,我又飛起一腳把他踢翻,騎上去一通亂拳,比利牛爬起來往鼻孔裏塞進一團手紙,而我在輕輕活動我的拳頭。但是,比利牛看著我說:“大哥,你留鼻血了。”然後,才從嘴裏吐出一顆牙。他把那顆牙拾起來舉在我的麵前,晃著要我記住,這個教訓。他說他要把這顆牙鑽個孔然後掛在他的項鏈上。他又覺得應該在上麵刻個字。問我刻什麽好。我說:人類命運共同體。比利牛用手指數了一下,數到“共”時停下來,又舉起另一隻手,然後說:“他媽的太多啦。”我又說:“命運共同體。”比利牛又數了數,數到“共”時停下來,又舉起另一隻手,然後說:“還是太多。”我說:“體。” 比利牛數了一下,停在了那裏,說:“太少啦。”我想了想,又說:“屍體。”這時候,可能是比利牛鼻孔裏插的那卷手紙浸透的鮮血刺激了亞曆山大,他突然暴怒,拿起一隻炒勺,固定住比利牛的腦袋,用炒勺的鋼把把比利牛嘴裏的牙都給砸了下來。然後,他把8顆牙拍在桌上了,一顆一顆舉在我的麵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回夠了吧!可他這才發現桌子上還多出一顆牙。他舉起那那那顆牙,凶狠的質問我:“你說,這裏應該刻什麽呢?”我完全驚呆了。“你說,這裏應該刻什麽呢?”我嚇得哆嗦著說道:“句號。大哥。句——號,大哥。”亞曆山大把那顆牙仍到了一邊。然後,我才歎口氣,說如果老馬知道了我們要把他的兒子賣給馬雲,他或許還要感激我們呢。“為什麽不呢?”別佐夫斯基笑了。比利牛也咧開嘴笑了,我看見他的嘴裏一顆門牙也沒有了,它們都變成了,命運共同體,和那個O了。

在我們聊天時,比利牛一直張著嘴,仰頭,停在那裏,一副自己很痛苦,但讓人更痛苦的表情。最後,比利牛的這副屌樣子終於喚醒了我已經被生活閹割無數次的同情心。我把嘴湊到那個洞前,向下麵問:怎麽樣啦?很痛嗎?洞很深,我聞到了正在為排出做著準備的晚餐的味道。同時,聽見了我的聲音在那個洞裏的回聲,折——磨,……,香——辣?恨——透——瑪?比在微信中聽到我自己的聲音要好聽的多。比利牛在我的嘴唇的蠕動下,像一具石膏模子,大仰著頭,僵硬的咧著嘴,作出痛不堪言要破碎的樣子。我真的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了。但我的同情,那愛,還像剛在熱水中泡過的腳,仍然散發著餘溫。我想要再次關切地問他,但這時從那個洞裏傳出一個聲音:“呼吸。”但是,親愛的,你的那個洞怎麽不動一動呢?你動一動啊!好不好?對於那個敞開不動的洞裏傳出的這個神秘回複,我感到非常的,困,惑。這時的這個石膏模子,似乎不再像我們在微信裏聊天的比利牛那麽的通俗易懂。一個人的臉做成石膏模子就會顯得非常神秘。“呼吸,”這時石膏模子的臉上竟然露出笑容:“呼吸,通暢多了!”我又有了想殺人或者虐待小動物的念頭。比利牛這個苦逼孩子有著一種催人淚下的無知的樂觀。他是刀槍不入的。他沒有任何希望。他會得到永生,應該受到酷刑,當苦役,爆菊花,肛門撕裂。他不應該在這裏折磨我和亞曆山大這些苦孩子!他應該去上央視的電視節目。煽情。什麽節目?任何節目!

那時我突然意識到,我是在嫉妒比利牛。我覺得我比他什麽都好,可實際上,他的幸福的顏值遠比我高。自慰時,有的人是持著否定的態度,有的人是持著肯定的態度。態度很重要。生活總是這樣,她讓你反複勃起,但從來不會真的滿足你。因此,激起的是無窮的欲望。其實對誰都一樣。可是,有的人,比如,比利牛,卻達到了虛幻的高潮!就是這樣。在我們這個國家裏,窮人和富人們在一起創造著

奇跡!

 

*

那天我們花費了很長時間討論這件事情的意義,你能想象的出我們的興奮。討論大賺一筆的前景。沒有想到被逮捕,判死刑,挨槍子兒,那些痛苦的事情。在花費了很長時間討論這件事情的意義後,我們開始討論由誰去誘拐老馬的兒子。我靠,燃燒之後,我他媽的被悲劇了。這時,我聽見剛才比利牛一直大聲咀嚼鍋巴的惱人的哢嚓聲停止了,別佐夫斯基那地獄般的笑聲也停止了。月亮不再打呼嚕了。我仿佛聽見了手銬的噹啷聲和死刑執行時拉動槍栓的聲音。那時我正就著一頭紫皮、獨頭大蒜吃一隻韭菜餡兒的白麵大包子。眼睛盯著包子,吃的正香。於是,我停下嘴裏咀嚼的食物抬起了頭。別佐夫斯基和比利牛正在看著我。這時別佐夫斯基伸手慈愛地撫摸著我紮在後腦勺的那條馬尾巴,說:“多英俊的發式啊。天生就是一個拐賣孩子的人販子的形象。”然後,他又皺起了眉頭:“跟你說過多少遍,在這裏不要吃生蒜,會把城裏人熏倒的。如今的時代已經沒有痛苦了。你怎麽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呢?是不是要換一換發型?習慣決定命運。”我仍然說不出話。我的胡子都嚇綠了,我的體毛濃密、漆黑。就這樣停了很久,我才終於表達出一個我的個人的建議:“是不是我們需要找一家——風投?”

那天夜晚,我的胡子都嚇綠了。拐賣孩子,這不是鬧著玩的,這是觸犯刑法的行為。我像一個長了綠毛的倒黴的饅頭,倒了大黴的饅頭,哎呦呦呀哎呦呦,我的體毛濃密、漆黑,像黑色的風。幹大事,是需要膽量的。但幹嘛非要把小事兒幹大呢?我現在開始覺得這是一個無聊的故事了。但沒有辦法,要繼續生活。

 

*

那天正當我們聊到高潮處,老馬突然停了下來。他坐在前台正麵對著門口,他的身後站著胎兒大小的關老爺,手裏抬著大刀,也正對著門口;我們背對著門口,我們正對著老馬。我們不約而同的注視著老馬陰晴不定的臉。我們感到一股陰森的冷風,像一一束涼滑的赤赤腳穿拖鞋的吊吊死鬼從我們的腦勺後方吹來,順著我的後脖子與衣領之間的間隙鑽了進去,貼著我的脊柱,像一排身穿尼龍,Nylon,緊身黑衣的蜘蛛俠,順著一條條繩索,沿著我的後背降到腰間,然後一齊跳下來,落在我腰間係的那條花花公子的粉紅兔皮皮帶的邊緣,接著,沿著我的腰,圍著我的腰,弓著他們的腰,手持短劍,一路小跑,聚集在我的肚子的正中,然後,擰開一瓶冰冷的礦泉水,順著我攀援到肚臍的毛發,倒了下去。我一個冷戰,定睛,在一道閃電中,看見老馬麵色有變。身後飯館的門就在剛才一息之間打開了。一股西伯利亞哭泣的寒風吹了進來。怎麽回事?老馬一動不動像自然曆史博物館展示的一顆一億五千萬年前飛向地球的隕石。我像一隻被石頭擊中的凶惡而且憤怒的霸王龍緩慢站起來,有人要為此負責,轉過身,我舉起雙爪發出了令人恐懼的怪叫,然後一轉身提著我的褲子跑進廁所撒尿。那時,我很,鎮定,我微微側回頭,用餘光的餘光,向後看去,在視野的邊緣之外的邊緣,飯館的門打開了:是聖誕老人走進來了嗎?是一群小白鼠,拉著一架坐著穿著水晶鞋的灰姑娘的馬車衝了進來了嗎?是舞曲的聲音嗎?頭纏九米長白布的錫克教印度玩蛇人,吹響了噴吐迷香花粉的笛子嗎?陳嘉辭而雲對兮,吐芬芳其若蘭;是範冰冰對著鏡子打了噴嚏,於是全體人大起立代表熱烈鼓掌?全體人大代表又起立了再次熱烈鼓掌?是艾米緩慢的倒進了我的懷抱裏了嗎?用細細的冰冷的手指解開我的襯衫?用牙齒輕輕咬我的乳頭了嗎?我發現艾米的腦袋頂上有一個洞,山頂?,,,,洞人?!!!!A——ndroid?????外星人?????高仿真?????充氣——娃娃????一股淡白的仙氣飄出來,七月的初七七月的初七,七月的初七,一萬隻喜鵲一萬隻喜鵲飛向夜空,在星光間搭起一座鵲橋,嘿,鈴鼓先生,你好,Mr. Tambourine Man,帶我上路吧,登上你的那艘打著魔法的璿璿的帆船,你也許聽見了笑聲,瘋狂的旋轉,瘋狂的搖擺,沉入霧氣深處的時光廢墟,far past the frozen leaves, in the jingle jangle morning rain, I’ll leave and I’ll come followin’you,在麥當勞裏遇到了蒂芙妮的早餐?噢,不!

突然闖進來的是一架袖珍無人偵察攻擊機。臥倒!老馬一聲大叫,腦門兒已經重重撞到了前台的桌麵上。我們用手護住了我們的胸脯,美國人當年就是用它炸死了本拉登,我一下伸手摸到了我的胡子,但立刻我們立刻抱住了我們的腦袋。立刻。這架無人機在我們的頭頂上方盤旋,他吼叫,他說著髒話,他在嘲笑我們,他擺出各種下流的姿勢從高空一次次向著我們俯衝,對我們吐口水,扔蒼蠅屎,我靠,根本沒有把我們當回事,我們也是中國人,媽的,我們實在忍無可忍,瞧你丫那個小樣!於是我們又紛紛坐直了腰,我們擼起袖子,準備再跟美國人幹上一仗。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朋友來了有好酒,豺狼來了有獵槍。不!當我們定睛一看時才發現,是老板回來啦!夢醒時分。豺狼來了有美酒。老板戴著一隻大灰狼的假麵麵具,好花不常開,但也許那是他回來時太匆忙,好景不常在,忘了帶上老板的假麵麵具,暴露出了真實麵目,屁股上還拖著一條很沒有品位的人造毛的大尾巴。今宵離別後, 何日君能不再來。但他的灰眼睛很冷,肩上還扛著一把大狙:巴——雷——特!大狙。我靠,我絕望了!

“巴雷特的子彈從你身邊擦過去,就能卸掉你一個膀子。”

我立刻端起那盤已經放冷的瘦小的小說作家,淚流滿麵,那個已經放冷的夢,向著早已點了他但沒有人真正關心等待著他的那桌操蛋的讀者群悲傷的淚流滿麵並抽泣著走去。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那些讀者早就點了這道菜,但沒有一個人在等待,沒有一個人在等待,我淚流滿麵,顯然沒有我們的小說作家,淚流滿麵,他們仍然有吃有喝過的挺好,淚流滿麵,而且,顯然,今天冒牌的小說作家顯然太多了,淚流滿麵,到處都是清蒸白夢,淚流滿麵,水煮白夢,淚流滿麵,紅燒白夢,淚流滿麵,亂燉白夢,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淚流滿麵。這時西服革履的大灰狼在我的身後已經端起了狙擊步槍向著我瞄準。你的形象將永遠留在我的心頭。我心中默念著:在二戰時平均每2.5萬發子彈才能消滅一個敵人。在二戰時平均每2.5萬發子彈才能消滅一個敵人。遠距離射擊會受到眾多因素的幹擾,遠距離射擊會受到眾多因素的幹擾,彈藥溫度,槍管溫度,風速,引力,關鍵是耐心,耐心等待,你有耐心嗎?你有耐心嗎?等待一個毫無價值的目標從你的視野裏消失時,你再輕輕一動你手指,扣響扳機,溫柔的,是的,無比溫柔的,射出一槍,最後一槍,引力,風速,槍管溫度,彈藥溫度,遠距離狙殺可是一門玄學。我想尿尿我的耳邊又響起老馬的尿尿聲音,我要撒尿了,我受不了:“關鍵是要放鬆。你要看準前麵的目標,看著她一直走過去,就會走到她的麵前。”啊,是啊,“向前走,不要向兩邊看。你會融進藍天裏的。…………”

 

*

“媽媽,為什麽總是我?”
“什麽為什麽總是你?”
“為什麽總是我是那個倒黴的人。”
“噢,不。你永遠不會是那個最倒黴的人。我的孩子。”

 

我出生時經曆了難產。當時所有的人都以為這是我母親的痛苦,而忽略了我的感受。產科醫生用一把鋼製的產鉗夾住了我的腦袋,把我生揪了出來。我出生時腦袋變形,留下兩個鉗痕,頭癟了。那個產科醫生把我的腦袋捏了捏,又捏成一個圓球形,然後遞給我的母親。但我的大腦已經造成了損傷。長大後我患上了一種叫後天獲得性情感誘導發型視野偏移幻象綜合征。這是一種介於精神疾患和神經疾病的交叉學科的病變。當我開始緊張開始專注於某一目標時,視線就會發生偏移,並出現幻覺。於是,我越是向著目標走去便越偏離目標。所以,當我愛上一個人時,總是走到另一個人的麵前。我曾經在一座時尚的寫字樓裏上班。那時我是一名白領。那座樓非常高。有一段時間,我們公司的辦公室隔壁公司的高層會議室裏,屢屢推門走進一名他們公司會議室的隔壁公司辦公室裏的一個新來的年輕人。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疾病。當然,總有人會因為倒黴獲得成功。據說最著名的一個從這種疾病中獲利的例子就是一名名叫弗朗西斯的葡萄牙舵手弗朗西斯患上此病後,結果把哥倫布的船駕駛著偏離到了美洲。他們後來把我開除了!我也想發現美洲,美人舟,美人蕉,印記,陰蒂,印第安。

——引力波!

 

*

現在我向著那群沒心沒肺的吃客走去,田野上也開滿了向日葵。我將再次把菜上錯,那些點了這道菜的吃客沒有吃到這個做著白日夢的白癡作家又怎麽啦?我穿過海邊的魚市。他們不是也照樣很會生活,活的很愉快嗎?那些沒有點這道菜的吃客,吃上了這樣的一隻美味的作家又能怎麽呀?蟲子和牙科門診那裏患者正在給護士做切除醫生的痔瘡的煩惱的手術。試一試嘛,有什麽不好呀?麻醉藥讓你從痛苦中解脫。但我將為這個錯誤被大灰狼在我的身後一槍爆頭。遊戲結束。是誰站在你這邊?那形狀像雲雀。來自休耕土地裏的石頭。無聲。隻在死亡之光中,沉浮。高度。旋轉出,他自己。甚至比你們更凶猛。“關鍵是要放鬆。你要看準前麵的目標,看著她一直走過去,就會走到她的麵前。”愛情也是一樁買賣。閹割的公牛。和子宮裏孤獨的母女。階級是無法抹消的。無論是否能夠抹消階級的仇恨。世上沒有常存的城。你們要搬家,要經常換工作,就像冬天走在火上,羊群默默的走過,公羊穿的羊毛坎肩燃起了火,舒伯特的小夜曲,你喜歡勃拉姆斯嗎?我聽見天上有聲音說:要寫下來,從今以後,哈韓,哈日,哈雷,哈瓦那,戰狼II,土豪,鐵板燒,關老爺,二哥,對,二哥,關二哥,哈利路亞!哈利——路亞!我如今把一件奧秘的事告訴你們:當主來到時,我們都不要睡覺,我們要改變,……。自己從夢裏醒來很難。我嚐試了20年都不成功。有時候好像我從夢中醒了,但接下來我發現自己仍然還在夢裏。這就像自己把自己像茶壺一樣舉起來,或者把自己展開、鋪平、折疊好,然後放進抽屜裏。你需要腦袋上挨上一槍,每個人需要腦袋上挨上一槍,每個人需要你腦袋上挨上一槍,才能夢醒,猜猜看,誰會是第一個從夢中醒來?而且要用一把大狙。啪!我聽見了什麽?一聲槍響?我終於醒了?我已經死了?自由?孤魂野鬼?我還是一個處男呢!不!不是勃起,不是跌倒,是我聽見了老馬的一聲慘叫。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

“關鍵是,你要有愛心。愛能感動中國。”亞曆山大別佐夫斯基說完,把糖塞進我的兜裏。“還要有糖。”他用留在手中的最後一塊奶糖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後剝開塞進嘴裏。我於是上路,兜裏揣著一把糖。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向著老馬的家走去。背包裏還揣著一捆繩子,一副手銬,車床,白手套,襪子,和一把從廚房順來的剔骨尖刀。

為了逃避現實,我戴上了一副漆黑的墨鏡。比夜還黑。

 

*

那天在“夢香”餐廳老馬突然一聲慘叫,把雙手的十指塞進了嘴裏。大灰狼轉過身,槍口終於對準了它早該對準的——老馬,用灰色的狼眼冷酷的盯著他。老馬淚水橫飛,眼珠子從玻璃陷阱中突出來,他哢哢哢的咬斷了十根手指。這時,大灰狼扣動扳機,一槍就把老馬打得灰飛煙滅。硝煙散盡後,我們一起上前看見地上躺著一隻嘴角淌血的小麻雀。“原來是妖精”我趕忙跑過來說。“是一隻小小鳥。”別佐夫斯基冷酷的糾正我的浪漫的說法。我們誰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別佐夫斯基分析:“是老馬意識短路,係統崩盤。” 別佐夫斯基冷酷的得出結論。比利牛一個寒戰,一條眉毛向上一揚。但我總覺得人固有一死,但有的人死的時候不對。

就這樣在向著老馬家走去的時候,我漸漸產生出一種異樣的感覺。我其實就是老馬。是那隻小小鳥。在下班之後擠在擁擠的地鐵裏,昏昏欲睡,經過了無數髒話的車站,和漫長的抹布的路途,終於又從地下冒泡了出來,走向一個廉價而虔誠的小區,扇動著疲憊的翅膀,一隻已經死去的小鳥,現在正在飛回家。我的老婆將為老馬打開屋門,老馬的兒子將撲向我。我先給他一塊奶糖,然後和兒子玩起了相互撕咬的遊戲,直到老婆把一隻小羊羔拎上桌子,我們全世界的受苦人開始吃飯。小羊很瘦。但兒子已經迫不及待跳上桌子撲了上去,結果被老婆一掌打翻在地。然後,老婆用牙撕開小羊的肚子,把肝髒咬下來,溫順的獻給我。我莊嚴的接過羊肝兒,一口咬下,新鮮的肝髒發出脆響,鮮血從我的嘴角滴到了桌麵。這時,我才終於感到了作為動物應有的尊嚴。白天恥辱的記憶開始慢慢的被淡忘。但是,怎麽可能忘記呢。

飯館的廚房是一個煙火氣太重的地方。我的腦海裏不斷的回放著《肖申克的救贖》中那個可怕的鏡頭。周圍的空中掛滿了鋒利的刀具,和各種尺寸、形狀的鍋和炒勺。案板上插著一把尖刀,刀旁一條腦袋碩大的魚頭被剁了下來,身首異處,魚鰓張開,另一個案板上放著一塊鮮紅的瘦肉,一堆切下的肉片,柔軟的卷曲起來。菊花已經被爆裂啦!鮮血橫流,疼,痛,鑽,心。我慘叫出來:“要愛護我們的花花草草。”我邊說邊急急忙忙彎腰拾起撒落一地的花瓣。“花花也會疼的喲!花花也會感到痛苦的。”師傅用舌頭檢驗刀刃鋒利的程度。我手捧菊花,抬起頭,眼含淚水,承認了我的宿命。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你隻能往積極的一方麵去想吧。師傅的法力太強大了。“那幹嘛還要裝呢?”“師傅!”我失聲喊了出來,視線開始模糊,漂移。“師傅,我——很——榮——幸。”我的聲音哽咽。“不,榮幸的是我。摸摸看呀。慕斯很有彈性的哦。”我望著師傅黑色麵罩上映出的我自己的麵孔,搞不清楚這個慕斯究竟是幹什麽的。我對著黑色反光麵罩上映現的手捧著菊花的我說:“師傅,您是這一行裏最出色的師傅。”“太有獻身精神了。”師傅說著伸出手搭在了我的腦袋上,要把我的頭按一下去。下去,起來,再下去,又起來。“噢,沒錯的。慕斯軟軟的。慕斯很柔軟。”師傅又把我的頭按下去。“小慕斯很柔軟的。聞聞看呀。沒錯的。小慕斯會變大,會變得很大很大的哦。”我聞到了肝末餅的氣味。還有香水,女人的衣服,汗液,暗夜和泡芙膨脹起的鮮奶泡芙的味道。我聽見卵泡破裂的聲音。在夜晚的河邊,老馬正在低頭飲水。我看著老馬的房子走進了2000公裏外老馬家隔壁小妖腰的家中。

 

*

在《9號夢》裏大衛借三宅詠爾談到了一個美國科幻小說作家菲利普·迪克:“我讀了菲利普·迪克的一本奇怪的小說,寫的是日本和德國打贏二戰的平行世界,在這個平行世界裏,有位作家寫了本奇怪的小說,寫的是英美打贏二戰的平行世界。”

 

*

啊!小妖腰才是我的夢中情人。是你嗎,小妖腰?小妖腰真的是你嗎小妖腰小妖腰?噢,我最最親愛的小妖腰!這會是真的你嗎?這真的會是你嗎?當然,是她啦。我想說的是,這一切都會是真的!噢,在平行的世界裏。

這時小妖腰的這時的拉開了這時的房門,飛起一腳,踢爆了我的蛋蛋。噢,我一聲慘叫,捂住了我的四個正在親密融化的蛋蛋,好——痛——我——要——完——蛋——啦。這時小妖腰的這時的拉開了這時的房門,一下子撲上來親吻我,我一聲低吟,推開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看她,然後低頭看看我的肚子,我的肚子上插進了一把匕首,匕首把上有七朵梅花,匕首隻是插在肌肉間,小妖腰一聲驚叫,退後幾步,眼睛睜的極大,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噗哧一聲,我把匕首插進了,我——自——己,的腹中,並用盡全力向下,剖——開。“媽媽,你還記得嗎?那頂舊草帽,你給我的。”音樂結束,演出結束,生命結束,隻留下那讓人傷心的愛,像孤兒一樣的記憶。天空飄散下來一張張綠色的鈔票。它們真的那麽重要嗎?坐寶馬的日子,和坐在自行車後座的上,的上,到底哪個更浪漫?你是否會與眾不同的變老?這時我的小妖腰的這時拉開了這時的房門,看看我,又把門關上了。“神經病!”我要說:那時,那扇門離我的鼻子隻有0.0001毫米,但在接下來的1秒鍾裏,那扇門又拉開了,一把劍將離我的喉嚨隻有0.01公分,但是四分之一炷香之後,那把劍的女主人將會徹底地愛上我,因為我決定說一個謊話。雖然本人生平說過無數的謊話,但是這一個我認為是最完美的……“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給殺了!”“你應該這麽做,我也應該死。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放在我麵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你的劍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猶豫了!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在這份愛上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許多年以後我才明白,生活,他媽的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生活沒有這麽浪漫。沒有牛魔王,沒有大灰狼,也沒有月光寶盒,根本不會有一萬年那麽久的,浪漫。平行世界。那時,那扇門離我的鼻子尖隻有0.0001毫米。所以,它等於,沒——戲——了。有時0.0001毫米就是100萬光年,它不是無窮遠,但你走不到那麽遠。連恒星都熄滅了。於是,你得到的隻是幻影。而實際上,當小妖腰拉開門看到我時,一下子湊近我的臉,緊盯著我的眉毛,那時,我們的鼻子尖相聚僅僅有半顆淚滴的空間,氣息從我們滿是炎症的肺葉間灼熱的支氣管中呼出時,二氧化碳和水分子相撞在一起,四分五裂,隨即四肢張開飛散而去。那時我如此的埃博拉般的憂傷,我。靠。好。險。我的痔瘡那時發作,我的腳氣那時發作,我的牛皮癬那時發作,我的帕金森那時發作,我的腎小球腎炎那時發作,我的哮喘那時發作,我的帶狀皰疹,那時,也——發——作——拉。胃部潰瘍,股骨頭壞死,小便熱痛,心肌梗塞。那時我的精神分裂神經病發作:我——痛——輔——欲——生,的一生,全部——報廢。但這時我的眼睛裏流出了兩滴鱷魚眼淚,它從我兩眼的內眼角擠了出來,在鼻根部匯合成一滴,然後沿著鼻梁流到鼻子子尖。正是這一滴淚把我和小妖腰溶解在了裏麵,我們一下子拉著手掉進了深深的淚水裏,那下麵映著一彎極小的尖尖的月亮,而我們漂浮在淚海上,天極高,海極遼闊,天上的新月彎彎,極小,極亮,極其尖銳,淚水很,妖妖狠妖妖。有時鱷魚眼淚也能拯救一個不堪的世界。嗎?這時,噢,這時,這時我的無情無義小妖精般沒心沒肺的小妖腰的這時拉開了這時的虛偽的房門,我們兩個人對麵站立,相互注視,誰也不說話。我的眼睛濕潤了,小妖的麵頰流下一串晶瑩的眼淚,她咬著嘴唇,不——說——話。寂靜持續了九天九夜。我正要開口,小妖一下撲進我的懷裏。我像抱著一張賬單,我要爭取還上舊賬,再欠下新債。選擇巴西烤肉就意味著對清蒸白夢的背叛。無論你是否曾經承諾,所有的語言都是假象。小妖腰趿著一雙塑料拖鞋,踩著她的向前邁動的舞步,但她的腳更美,那踩著夜晚的腳啊,腳啊,腳啊,我的親愛的老娘的腳啊,夜晚在她的身後退去褪色褪下來褲子,但黎明還沒有穿上衣服還離我們像夏天一樣的遙遠。搖啊搖啊,一路的跋山涉水。人們聊啊聊啊,嚼著檳榔一樣的舌頭,他們說到,麗達,說她,有一次找到一個蛋,它藏在野地裏的一株風信子的下麵。我們將會高興,讓他,這個專挑毛病的人,又悲傷又愚蠢。

 

*

在有生之年裏,愛上一個人,做一些事情,和朋友試著說說心裏話,擁有一件心愛之物,在夜晚曾幻想曾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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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迪克生前窮困潦倒,上小學時各科成績都非常平庸,與寫作相關的課程僅僅得c。大學讀了幾個月就輟學,專業是德語。迪克15歲時去一家唱片店打工。19歲在還未到法定年齡時就與店裏的一名顧客結婚。在這之後30年裏,迪克5次結婚,5次離異。妻子性格各異。迪克的小說裏現實與想象間總是充滿了深刻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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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在是巴西烤肉dapin唉的一個的年輕女孩子,那些大都市的垃圾堆裏的珍珠,負責烤腰子。腰子烤好後會縮緊,變成深栗色,咀嚼時有一種韌性,輕微的尿液腥臊的氣味裏,還有隱隱的腋下薄薄的汗浸的味道,和一股子煙熏火燎的渴望。但巴西烤肉和清蒸白夢是死對頭,勢不兩立,就像一湖水和一湖水那樣的勢不兩立。每天上班前我們都要站在店門口相互喊話:共贏!互利!真誠合作!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分裂、獨立!可恥!卑鄙!下流!不忘初心!初心不該!不改!不該!不敗!不改!不改!堅決不改!是的,相同中的相同是最驚人的。每天早晨當我們看著彼此憤怒的嘴唇以完全一樣的形狀、速率開合著,噴吐微小的唾沫星子,震動空氣,說出完全一模一樣的話語時,我們都內心恐懼,要不是不久就忘了,那麽我們一定會繼續,內心恐懼的。這30年裏,查理每天在鏡子裏告訴自己:查理和查理是不同的。今天的查理和昨天的查理是不同的,昨天的查理和今天的查理也是不同的,而明天的查理和今天的查理不同,和昨天的查理不同,和昨天的查理不同。在這30年裏,查理一直在讀著同一本小說。因為,這部小說的作者的筆有一種魔法,寫下的字讀時會抹消讀者的記憶。也就是說他寫的書不是為了讓人記住,而是讓人忘記;但不是因為乏味讓人無法記住,而因為有趣在記住的時候忘記。於是,這30年,查理一次次閱讀著這部小說,每一次閱讀時沉浸其中,但讀完就全忘了。是的,他讀完時就忘了。於是,不久他突然發現手中有一本小說,是那樣有趣,然後,就情不自禁的讀了起來。邊讀邊笑,是含著淚水的微笑。但是,在30年後的一天,查理讀著讀著不再微笑,開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後流淚,這一次是淚水嘩嘩的流下來,分別的時刻終於來臨。他知道自己將永遠記住這本已經讀過太多遍的書了。是的,太多遍了。耗盡他的多半生。因為,經過長久歲月的翻閱,小說已經破舊不堪,查理也老了。那一天,中間的一行終於磨掉了。當查理跳過這一行時,小說的魔力消失了。所有的記憶全都回來了。但是,查理的50年的光陰沒有了。被那個該死的小說作家偷走,變成了他的小說的生命。

“您要喝點什麽?菊花茶還是大麥?”

“我們什麽都不喝。”

“要不就來壺烏龍,或者,鐵觀音。味道都一樣。”

“不,謝謝。我們什麽都不喝。我們不想花錢,隻想在這裏坐坐。”

“您真的什麽也不喝嗎?還有您,”

“不,我對你說過了。我們什麽也不喝。”

“那您想要點兒什麽吃呢?我們有………”

“不,我們也什麽都不吃。”

“你們?也?什麽?都不吃?,?,。

您知道這是哪兒嗎?夢香——餐廳。”

“對,我們知道,狗屁的夢香餐廳。我們什麽也不吃。”

“您確定?”

“你能閉嘴嗎?”

“我是說,您知道您在說什麽嗎?您知道我的腦袋兩邊兒的這兩個小裝置是用來幹什麽的嗎?它們是吊環嗎?閃存?或許是備用輪胎?您知道別人能聽見您說的話嗎?您知道他們聽見後會怎麽想嗎?您平時在生活裏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嗎?”

“聽著年輕人,安靜些。我們隻是想在這裏坐一坐。然後就各回各家。30年前我們相愛了。但那時我們不能在一起。組織上不同意。家長也不同意。今天我們又聚在一起。但我們已經老啦。我移植了腎,我不知道我是每天在替別人撒尿,還是在剝削別人的勞動,我現在做老板。有自己的企業。雇用了一千來號工人。我對他們一點也不好,我才不會顧及他們的死活,我不會多給他們一分錢,你也別指望我會給你小費。但我為了我的腎花了二百萬。孩子你看,今天一個人已經死了,可他的器官還在為另一個人工作。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你覺得你一生能有多少錢?你想聽聽我有多少錢嗎?未來我將能夠換掉我的每個老掉的器官?你覺得你活得有意義嗎?你有錢給你愛的人換個腎嗎?”

不忘初心。我想大哭。

“告訴你吧,”

是不是虐待老人和一隻老貓在有些社會是會被廣泛的接受?或者,至少被人稍微理解。

“毫無意義。你應該羞恥。你應該自己去做老板,或者跳樓算了。而她,你看一眼就知道了,就是政府和電視台的那些最有撒謊天賦和勇氣的人,都不敢再把她叫小姑娘了。她就是在菜市場收攤時,你在地上看到的。我知道她微笑時嘴裏噙的是假牙。可是,今天一天我都一直在叫著她小姑娘,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能做老板,而你不行了吧,就像30年前一樣。但現在我頭疼。”

“噢,您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剛看完《華芳》,對吧?現在中國的導演這是都怎麽了?怎麽這麽發了情一樣的愛懷舊呢?馮小剛,北島,張藝謀,還有餘秀華。跑遍大半個中國就是為了睡覺?有誌者事竟成。在中國的這一邊工作,去那一半睡覺。您說她真的是為了去睡覺嗎?會不會有什麽更崇高的企圖?當然啦,墓地其實沒必要瞎講究,可實際上墓地和洞房一樣都人生最講究的地方。睡覺一定要挑一張像樣的床。可是,有一張好床你就會做個好夢嗎?您知道什麽樣的噩夢最可怕嗎?夢想成真。對了,還有馬雲。哎呀,看來什麽熱鬧都少不了馬雲啊。他可真愛湊熱鬧啊。如今的電影院可真好。像天堂一樣。那裏廁所的衝水設施都是好用的。並且24小時可以隨時工作。可書店就像地獄了,因為那裏麵的書太多啦。如果今天在一家書店裏您找不到手紙,那您一定是走錯了地方。不過大叔,我看您還是帶著小妹去巴西烤肉吧。那裏有很多烤肉。而且很巴西。探戈,倫巴,恰恰恰。哐、哐、哐、啊噗、噗、噗、啊噗、噗、噗……

那裏的環境更適合,懷舊。”

我在兩個老人驚懼的目光中,一邊說,一邊做著傑克遜的那個著名的動作,滑動,轉身,一手扶胯,一手抬抬縫著五角星的綠軍帽,然後,身體前傾。

B—a—d,Beat it。噢,對啦。那裏還有熱乎乎的烤腰子。”我撫摸著自己冰冷的腰。

“啊,強腰壯腎。唔,好爽,好爽。強腰。壯腎。”

那個滿頭白發的老者,長得很結實,像一座廢棄的煉鋼爐,但煉鋼爐在驚悚的顫抖。他身邊的小女孩也在瑟瑟顫抖,被嚇得滿臉皺紋,像個外星人。

那天小妖腰拉開了房門,我吃驚的看見這她身後的屋子裏,傳來的不是燈光而是月光,讓她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夢幻世界裏的影子,一個在水中唱歌的夢人。

我的肚臍眼兒像宇宙銀河係在旋轉,那裏混沌,有些癢。

 

*

《9號夢》中三宅有一個雙胞胎的姐姐,很小的時候在海中溺水死了,而三宅談論的這個作家迪克也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出生一個多月時因為母親的疏忽,在一場事故中夭折。迪克在之後的一生裏不斷的回憶起他的這個妹妹。他的父母離異,迪克與母親一起生活,但始終與母親處於一種緊張的關係。而且,迪克也曾在唱片店裏打工。53歲時迪克病逝。他的腦電波先停止了,然後心肺功能又維持了五天。死後,迪克的父親把迪克的遺體運回家鄉,埋葬在53年前他的雙胞胎妹妹的旁邊。那本三宅談論的迪克的作品,叫《高城堡裏的人》。在這部關於平行世界的小說裏,還有另一本書,名叫《蝗蟲成災》。後者的假定和《高城堡裏的人》相反,它在一個“假如納粹和日本贏了”的世界裏,假設了一個“假如同盟國贏了,納粹滅亡“的世界。

1974年2月20日,迪克接受了一次拔除智齒的牙科手術。術後,一個女人走過來交給他一包額外的止痛藥。這時迪克注意到了那個女人胸前項鏈上的一個小墜飾。之後他開始出現各種奇怪的幻覺。開始迪克以為這是止痛藥的作用,但藥物服完後幻覺持續了數周。後來迪克給他的朋友講:“我受到一種超自然的理智入侵我的意識,好像是我已經完全瘋了,然後突然之間我又變得頭腦清楚。”之後迪克寫下了長達8千頁的關於這次神秘體驗的研究筆記。

亞當·羅伯茨的《科幻小說史》中稱迪克“可以算是20世紀最重要的科幻小說家。”他的許多小說後來被改編成電影,但是票房很一般。迪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科幻小說作家。他的筆下沒有技術細節,和多少科學內涵。他的小說是在尋找一種不可能性的可能性的。不過,《高城堡裏的人》屬於嚴肅文學,並不屬於科幻小說。

 

*

“11月7日

天氣溫暖,密布的雲彩猶如魚鱗。餞別宴會結束後,我回到了我們的宿舍。我吃了好多魚、白米飯、幹海苔、搗栗、水果罐頭,喝了不少清酒,是天皇親自賞賜的禦酒。因為天氣晴朗,我們在室外的運動場上,舉行了菊水隊的結業典禮。上至宇品指揮官,下至廚房幫工的小孩,基地裏的每個人都出席了。基地裏,戰艦上,潛艇上,都掛出了旭日軍旗。軍樂隊演奏了《君之代》。我們穿著回天分隊特製的軍裝:黑底色,深藍花邊,左胸繡有綠色菊花。第六艦隊的三輪中將親自向我們致詞,這可是一項殊榮。”

三宅的太爺爺為了日本的軍國主義義無反顧的獻身,他感到他的人生有意義,而三宅卻在一個毫無現實感的當下世界裏尋找著他令人失望的父親,和屬於自己的社會。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算了,不說了,我的評論太多了,而且,……,算了。

 

*

打到日本鬼子!打到帝國主義!
“啪,啪,啪啪。”

 

*

小妖腰住在一處三居室裏。客廳被分隔出五個房間。小妖住在第3個。3是我的一個神秘數字。我有3隻手,3個眼睛,3種聲音,3層思維,和3個夢想,還有3個吻,3條舌頭和3個,那活兒。我有三種形態,液體的柔軟,氣態的火,和冰冷的固體,我,你,和一條蟲子;一條蟲子和,你,我;一條蟲子,一億條蟲子。前陰已謝,後陰未至。在我的身體正中有一條幾億公裏的,斷裂。我走進去,哇塞,好大!看見裏麵非常寬闊,“太幸福了,”像生活中撐開的避孕套裏一樣。哇塞,住在避孕套裏,這太有創意了。當避孕套越來越大時,你就可以迷迷糊糊的看見外麵的真實世界。但你迷迷糊糊看到的真實的其實並不真切,盲目的衝動啊!青春,都是盲目的自我膨脹,盲目的衝動。“嗯,是富麗堂皇的。”我口交稱讚,啊,對不起,是交口稱讚。交口,交口啊。稱讚。顯然,在這個平行的世界裏,小妖過的不錯。像生活在皇宮裏的公主。與你的夢想擦肩而過的歲月,攜著我的夢中情人的手在春和日麗的季節遠行,踩下柔軟的青草,留住一片迷亂的足跡,但你們已消失於山穀裏的空曠。那些足跡慢慢的在青草中消失了。啊,對不起。我的詩情發作了。我的詩情如一虎發作了。啊,對不起,又是一陣。

噢,我親愛的寶貝,我親愛妖腰。

 

*

“‘我不知道。’

又是那種笑容,笑容裏透出迷惑。‘你不知道什麽?’

‘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傻。從未想到這個辦法。都有哪些報紙呢?’”

 

*

在夜視瞄準儀裏,你看到的夜是紅色的,空間裏的人和事物都是一個個飄忽的淡白的影子,隱隱綽綽,有些像鬼魅,有些像蒸汽。現在我的手中舉的是一隻莫辛-納甘步槍,記住莫辛-納甘步槍,別打擾我,Mosin Nagant 1891/30,now available from wwiiguns.com。這可是一隻骨灰級的步槍,大狙們的老祖宗。看過《兵臨城下》嗎?去看看吧。我給它配的夜視瞄準鏡是YMH10,非製冷,激光,紅外,微顯,自動解算,溫度,角度,橫風修正,目標距離,還能收看CCTV央視一套的新聞聯播,要隨時隨地注重思想教育,這才是戰無不勝的法寶。愚蠢是不可戰勝的。不過,它與莫辛-納甘並不配套。知道瞄準鏡和狙擊步槍不配套意味什麽嗎?去看看《兵臨城下》吧。看過《兵臨城下》嗎?去看看吧。瞄準鏡中的準星已經對準了老馬家的樓房。當瞄準鏡和狙擊步槍不配套時,就意味著你永遠不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意味著什麽。遠程狙擊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神奇。那是一個非常齷齪的過程。讓人傷心。你會讚美暴力嗎?你讚美過殺人嗎?以任何的理由?殺人是非常操蛋的事情。2009年前的最遠距離擊殺記錄是由加拿大狙擊手創造,2430米,他的第一槍射到了敵人腳下,隨即修正射出第二槍,命中敵人背包,第三槍擊斃了敵人;這就是他媽的人類,當第一槍沒有把你打死,他就會打第二槍,然後第三槍,直到把你打死,然後呢?去喝杯酒,或者,有時是他媽的去懺悔,你生活中的人也是這樣,那些狙擊手,在另一個陰暗的小會議室裏把你給狙了。2009年打破他記錄的英國狙擊手,2475米,在命中敵人前更是先射空了九發,慢慢修正彈著點,2012年澳大利亞第二特種突擊團的一名狙擊手在一名觀察手的配合下,在烏魯茲甘省從2815米外用M82A1射殺了一名塔利班的指揮官。就是這樣,你第一槍打不中,你又打了第二槍,第三槍,第四槍,直到你把他打死。而在這個過程中,你的良心居然沒有,一次,發現。它在睡大覺,或者早就死了,被狗吃了。我的屁眼是不是有時候非常幼稚?不,沒有誰的屁眼是香的。這就是人類的悲劇。早在二戰的斯大林格勒,傳奇狙擊手瓦西裏·紮伊采夫就通過總結自己的經驗,提出了“六人狙擊小組”的隊伍配置。看過《兵臨城下》嗎?去看看吧。抗美援朝戰場上的冷槍冷炮運動中,誌願軍狙擊英雄張桃芳同誌也發明了多人協同狙擊的“冷槍連環陣”戰術。我的天啊,人類組織起來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團結總會有災難的。團結就是災難。愛國也是災難。我的天啊!現代狙擊手多是四到八人組成的狙擊小分隊。六人小隊通常會攜帶兩支狙擊步槍,一挺班用機槍,兩到三具榴彈發射器,六名隊員可以輪流監視、休息,他們攜帶的火力足以應付一切問題。但現在沒有政府許可,我隻能單幹。國家管理太嚴密了。這讓我感覺非常孤獨。看過《兵臨城下》嗎?去看看吧。早在幾十年前,我們這個國家的農民,就開始單幹,國家把我們的土地給公有化了,他們創造了奇跡。現在,我也能。看過《兵臨城下》嗎?去看看吧。你想要射中目標嗎?遠在千米之外,那麽,這就是一個非常實實在在的過程。就是這樣的。當你相信這個世界上並沒有什麽神奇的事情時,你就能在千米之外擊中目標,而這就變成了一件神奇的事情。狙擊的優美之處在於,我們傷害一個人卻並不會看到他的痛苦,他也不知道是誰射出的致命的一槍。看過《兵臨城下》嗎?怎麽還沒有看呢?去——看——看——吧!Please。我求你啦。

 

*

不,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跳出戰壕,端著一挺馬克西姆重型機關槍瘋狂的掃射。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我要身上綁上炸藥包,像董存瑞去砸毀敵人的碉堡,爆破手機、電腦,衝向廣場,把鴿子群嚇跑,把年輕母親們懷中的孩子嚇得大哭。

啊吧啦孤,嗚,嗚嗚嗚,
啊吧啦孤,嗚,嗚嗚嗚,
呀吧啦嗎吸呼,啊撕嗎尼亞哢哭,
啊吧啦孤,

到處流浪,
到處流浪,
命運喚我奔向遠方奔向遠方,
到處流浪。

孤苦伶仃,
沒有依靠,
我看這世界像沙漠,
它四處空曠沒人煙......

命運雖如此淒慘,
但我並沒有一點悲傷,
我一點也不知道悲傷,
我忍受心中痛苦事幸福地來歌唱有誰能阻止我來歌唱。

命運雖如此淒慘,
但我一點也不悲傷,
一點也不知道,
一點也不知道,
一點也不知道,
一點也不知道,

我站在那裏。巍然挺立。拖著長長的尾巴。身後“夢香”餐廳的員工在老板帶領下,一起拉著我的尾巴。要把我拉倒。但我巍然挺立,不為所動。他們說就是一百匹馬也不能把我拉回頭。我的瞄準器視野的中點現在已經對準了老馬家的這座樓。如果,我現在扛著的是火箭筒,那麽扣下扳機,整座大樓將被炸毀。那樣才能這樣的擁有那樣的無法擁有的這樣的真實的虛幻的那樣的不平等的人與人的這樣的平等。美女與野獸,相公和妖精,活靈活現的老人和枯萎的孩子,上帝的魔鬼與魔鬼的上帝,我一直認為每個人都有權擁有一顆原子彈。你呢?噢,是的。給我撓撓後背,什麽?是的,請給我撓撓後背。謝謝。表現你的善意,你對世界的善意。一枚原子彈。可愛的小髒孩,扁鼻子,粉紅的耳朵,散發著六月裏衣服下麵的,氣味。你認為我瘋了嗎?我認為你也瘋了。在六月的情人節,我將送你一枚原子彈。你一顆,我一顆,這樣,我們就能保持安靜,然後,我們或許會相愛的。現在我開始小心移動槍口,用槍口輕輕的動動你的耳垂,視野中的那座樓同時開始向相反方向移動。你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嗎?這就是事情的本質。有些人隻是為了在晚餐上撒上鹽才愛上大海。10米,20米,陌生的景物不斷進入視野,無數隻鴿子湧進視野,從天上紛紛掉下鴿子屎和羽毛,我連忙擦擦臉,30米,然後,又離開,40米,向左向右拍拍手,向上向下搖搖頭,準星上很短的極細黑線的標尺,50米,現在移動停止了。我在夜視儀裏看見了小妖腰住的那棟樓。挺立著,通體亮著明亮的燈光。像一個塑料的,巨大的,成人電動玩具。記憶很重要。記憶才是生活的真實性的基礎。僅僅有本能,條件反射,和脆弱的情感是遠遠不夠的。生活的痛苦,咬緊牙關,總是源於,不——長——記——性!射擊,用燃燒桶,火焰發射器,但有時候我們需要抹去我們的某些記憶,你要保持冷酷,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現在我的槍口開始緣牆攀升,一層,兩層,三層,像是一個無辜的光屁股的可憐的小孩,一隻醜陋的無地自容的穿山甲,一名身穿隱形緊身內褲背後別著一把利刃的刀鋒行者,爬上夜幕,無聲,貼著牆壁,13層的夜幕,我在瞄準鏡裏看見了那扇明亮的窗口,小妖腰那夢一樣的麵頰,砰砰,嗬嗬嗬,我就是你夢中的殺手,嗬嗬嗬,在別人的夢裏愛上了你夢中的女孩子,然後,走入下一昏睡人的夢裏,把她殺掉,砰砰,那個睡夢人一下驚醒,現在我把瞄準鏡中那個悠悠蕩蕩的斷裂的蜘蛛網般小小的黑色十字架,現在我把瞄準鏡中那個悠悠蕩蕩的斷裂的蜘蛛網般小小的黑色十字架,現在已經輕輕地爬上小妖的眉心,吹滅一盞蠟燭,水銀飄了起來,悠悠蕩蕩的飛天般飄起來,穿著銀色的緊身衣,現在她一位真正的夜之女王。噢,我親愛的小妖精。扣動扳機,向左向右揮揮手。電梯咣當一下停住。門徐徐打開。樓道裏的感應燈亮了起來。我抬頭看了一眼電梯左上角的那個黑洞洞的攝像頭。在我進樓時,已經看到了樓門口也安裝了一隻同樣的眼睛。眼睛,布滿整座城市,注視著一隻隻鳥飛進一個個空洞的盒子裏。我帶著墨鏡走出電梯。電梯的門在我身後關上。我摘下墨鏡,把它戴上。閉眼。深呼吸。我開始上升穿越電梯向樓頂升去。睜開眼,現在好多了。但樓道裏的燈已經滅了。我一跺腳,燈又重新在我腳下亮起。然後我撕下我的臉皮,噗,撕皮,那是一張高仿真的老馬的麵具。麵具太緊了。在撕時把下麵的那張弄歪了。我又小心地把它整理好。這是我每天戴的臉。通常人們都認為他就是我。我也說不太清到底誰才是那個真正的變態殺手,殺人魔王,他,還是他的下麵那張真實的臉。但又到底誰在愛著那個小妖腰,是誰在恨著那個小妖腰,在猶豫,在懷疑,在失望,在快樂,在,痛,苦?是我嗎?可我是誰?誰是誰,每個人都是誰,在這個由誰和誰和誰組成的世界。那天晚上我突然意識到也許我其實隻是一個機器人,甚至我可能隻是一個程序。那麽,我其實從來沒有踏上一塊真實的土地。我隻不過是一串字節,而小妖腰也不過是一串字節,就像xiao/yao/yao/,/,一串字節引起另一串字節改變,yi/chua/zi/jie/yin/qi/ling/yi/chuan/zi/jie/gai/bian/,/,然後,另一串字節引起又另一串字節改變,ling/yi/chua/zi/jie/you/yin/qi/ling/yi/chuan/zi/jie/gai/bian/,/,噢,我不喜歡這樣的想法。因此,真實的情況,可能,比這,海藻,噢,海藻,那些深水裏漂浮的閃閃發光的海藻……

Do you believe in fate, Neo?
No.
Why not?
Because I don't like the idea, that I'm not in control of my life.

 

*

第二天晚上我又來到了老馬家的樓前。但這一回我的目光對準了小妖腰住的那座樓。然後,我開始徑直向那裏走去。城市在燃燒。我的周圍跳動著熊熊大火。我在大火中聽到了老馬的聲音:

“關鍵是要放鬆。你要看準前麵的目標,看著她一直走過去,就會走到她的麵前。”

現在讓我給你來講這個悲傷的故事吧。現在讓我迫不及待的來給你講這個悲傷的故事吧。它的名字就叫:

 

千百次的錯過。

 

*

“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終於認識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對你很失望你知道嗎!出去!滾!瘋子!流氓!騙子!神經病!你讓我很失望知道嗎!我不要聽你再解釋了。我要尖叫啦!去死吧!如果,你再不立刻離開,我要叫警察啦!”

愛因斯坦說:光線會拐彎。當經過巨大恒星時,空間也彎曲了。

 

*

為了不使頭腦脹裂,我彎下腰雙手捂臉,一動不動。很快,一位德國空中小姐走來,用英語問我是不是不大舒服。我答說不要緊,隻是有點暈。

“真不要緊?”

“不要緊的,謝謝。”我說,她於是莞爾一笑,轉身走開。……

 

*

現在我想是否可以預支人生中的勇氣,就是,鼓起我所沒有的勇氣,點燃希望,讓自己,爆炸,放飛夢想,乘著青花瓷盤裏長著翅膀的鯊魚,和虎皮尖椒在海底的沙灘一同騰躍,和蘆薈一起從泥土中鑽出,和身上還沾著苔蘚和蕨類植物的石頭蜥蜴演奏勃拉姆斯的鋼琴四重奏,我在拉一把古色古香的大提琴,用的是一支矮牽牛花藤的琴弓,那是在哪裏?紐約的高樓?還是在長島?在布拉格下雨的街道?還是布宜諾斯艾麗熱鬧而雜亂的市場?一隻白烏龜仰頭極力裝出悲傷的樣子,屋子裏的空中飄著蕨類植物,我們的傷感演奏比通常的速度慢了一百倍,Ritardando,Ritardando,Cantabile,Con Grazio,我看見朗朗和李雲迪在掩麵哭泣,李傳韻像袋鼠蹦蹦跳跳。我看見悲痛欲絕的楊雪菲坐在燈下,滿麵淚水,一身秀滿飛鳥的旗袍,在悲傷的彈一隻綠翡翠的琵琶。咖啡壺發出啪啪啪的聲響,我煮的咖啡好了,又是一個飄著咖啡焦香的早晨。今天,我要寫完《9號夢》的書評。一本正經。絕不胡說八道。但我看見有人在我的咖啡裏遊泳,那茫然的黑暗的微波裏,有另一座城市。@I@!,¥¥¥¥,XXX,$$$$$,~~,##,*,@_@,%,****,J,:),P,)))),XXX,!,¥¥¥¥,XXX,$$$$$,~~,&,##,*,@_@,%,****,J,:),P,)))),XXX,&,!,¥¥¥¥,XXX,$$$$$,~~,##,*,@_@,%,****,J,:),P,)))),XXX,&,&,,,$$$$$$$$$$$$$$$?????????????!!!!!!!!,,,,,,,,,,,∞,∞,∞,∞,∞,∞,心,太,亂,

 

*

後來我喜歡上了夜晚一個人開車在一座城市裏漫遊,帶著一本書,一個女孩子,車後座上放著一隻沒有門的敞開的鳥籠,裏麵有一隻藍色的小鳥,它從來不會跳出籠子,或者拍著翅膀飛走;我喜歡穿著好看但隨便的衣服,那些布料織物給人一種貼身的親切感,這些都是無可比擬的;我喜歡上帶著幻想的輕盈漫遊在一座充滿幻想的透明海水的城市裏;當車子開動時,那座城市就在海水中我的腦海裏毫無阻力向後移動;或者,我從來沒有到過的那個我一次次抵達的莫名的地方,穿行在記憶與失憶的空間裏,我喜歡這種矛盾的感覺,我喜歡矛盾的感覺;汽車就是一個移動的夢,或者是,一個在夢裏移動的東西,盒子,或許,駕駛著汽車穿越城市像在一場電子遊戲中一樣的夢幻,我可以任意的夢想出各式各樣的奇遇,故事,甚至可以騎上一匹不存在的馬,在城市裏,我騎過一次馬,但完全忘了,那是很久以前,那匹馬是什麽顏色什麽樣子我已經完全不記起來了,它或許還有一個名字,或許沒有,我隻是騎了很短的時間,一個狡黠的農民一直在旁邊牽著馬,不讓馬兒奔跑,因為奔跑要加錢,他一直在內心盤算著怎麽能要出更多的錢;坐在車裏我駕駛著它,穿過城市的街道,我完全掌控著它,我們保持著一種親密無語的關係,你的雙眼隻需要一刻不停的觀察窗外,隨時注意路況,偶爾你的目光會被遠處的某個東西,某處不同尋常的閃爍的燈光或飛掠而過的黑影,短暫又非常飄忽的吸引過去,偶爾你瞥一眼汽車的儀表盤;汽車是一個移動的透明的盒子,城市也是一個盒子,眼前的景物不斷變幻流逝,你像是在一部環繞你的電影裏;但你的思維卻早不知道去到什麽地方了,你此時已經置身於那個世界,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兩種不同的生活但在同時在一直向著相反的方向進行著,但又始終重疊在一起;然而,還有第三個世界,在我的小說裏現在正兵臨城下,城市在大火中正變成一片廢墟,燃燒的流彈呼嘯著在空中穿梭,不停的打在建築物的鋼鐵的結構上,大樓倒塌,空氣裏彌漫著灰色的硝煙和火藥辛辣的味道,在一所畸頹斜支的大樓的殘骸裏,我和小妖腰正在親吻,我們的變形的影子在牆上伸縮著無數無助的小觸手,在牆壁上上表著莎士比亞的戲劇;我喜歡想象一艘深海潛水器,它的身邊有成群順著洋流遊行的魚群;我喜歡想象人們吹滅插在生日蛋糕上燃燒著的蠟燭,喜歡想象當年輕美麗的麵孔湊近燭光的那個時刻,吹出青春的氣息,燭火那美麗憂傷的搖動,喜歡想象那個時刻燭光映照的明亮麵龐,明亮的眼睛,和微微顫動的睫毛,燭光中睫毛上跳動,但我並不喜歡生日也不喜歡慶祝生日的聚會;我喜歡看著五彩的肥皂泡在陽光中被吹向天空,然後破碎,變成一片蔚藍,什麽也沒有了,除了天空的藍,你可以一直向那裏走去,那時你也就成了一隻肥皂泡,你就變成了藍色中的藍而消失;在《9號夢》裏三宅說,“好些人像我母親那樣,付錢給谘詢師和診所,讓他們幫自己接入現實;好些人像我這樣,付錢給索尼和世嘉,讓它們幫自己接入非現實”;我喜歡《9號夢》裏的那些新奇的想象;我喜歡大衛在小說結尾寫的那首詩,“我夢到了所有做夢的人。我夢到了你們所有人。我夢到了霧氣在寺廟大鍾上留下的圖案。我夢到了伊奘諾尊矛尖滴落的晶亮的水滴。我夢到水滴凝結成我們稱作日本的這些島嶼”;讀著這些文字,我會有一種廉價的幸福感,一本書今天能值多少價錢,但是,不,不,你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夠獲得這種幸福感,獲得內心的感知,感知一部書,一段文字,字典不行,不能依靠字典,獲得內心的寧靜,那是對於世界的理解,或者我曾經流下過眼淚,但我不願意承認罷了,或者是忘了,假裝忘了,就像我已經忘了那次騎馬的經曆;在日本創世神話裏,世界是被一對兄妹創造的,伊奘諾尊和伊奘冉尊,他們在一起做愛,然後,伊奘諾尊用手中的天沼矛探入大海中攪動,當他提起他的天沼矛時,矛尖滴下的水滴形成了日本的島嶼;我喜歡這樣飛翔在天空的故事,喜歡這樣純淨的故事,好的故事會給我們一種獨特的東西;我喜歡大衛寫的那塊石頭鯨魚,他創造了一塊石頭,距離我們既不過於遙遠,也不會太近,保持了一段足夠危險的距離,它因此一直吸引著我們,它和我們形成一種對抗,想象我們的宇宙,如果我們一直向著藍天飛去,而在太空中也懸浮著許多巨大的石頭;有一天,三宅的雙胞胎妹妹向著它遊了過去,然後淹死在了藍色的大海裏,她的童年的身體溶化成藍色的海水,就像我吹出的那隻肥皂泡;我也喜歡他夢到的許多城市和卵巢,卵巢,我可真應該好好寫寫卵巢,那是一片紅色的濕地,濕地之下沉睡著尚未成熟的初級的卵細胞,在每一個月,一隻卵泡會被命運神秘的喚醒,浮出濕地,開始成熟,它將變成一隻成熟的卵細胞,完美,渾圓,巨大,潔白;我喜歡巨大的成熟的卵細胞,卵細胞成熟時是完美的,她是身體裏最大的細胞,而精子是最小的細胞,我不是太喜歡變成一隻精子,因為每一次精子的排放都達到上億的巨大的數量,但精子仍然不過是在顯示命運的神秘,這些都是必須的,並且,僅此而已;我們在人生中,在日常的生活裏,往往都忘了,我們就是那隻神秘的成熟有著渾圓、巨大完美的形狀的光潔的卵細胞和那個神秘的幸運的不可思議的小小的精子的結合,兩個不可思議的神秘物體的一係列變化;有時當你對於一個人或者一個城市無所求時,你有一種真心喜悅;但有時候你一定要去苦苦的追求,寤寐思服,而兩種情形我都好喜歡;我喜歡走在北京的路上時與一輛豪華汽車相遇時,如果那輛豪華的汽車在經過我時減速,讓我感覺到它的小心翼翼,在這座城市裏很多惡劣的氣質,也有很多讓人喜歡的氣質;我喜歡人不是一隻動物的想法,我尤其喜歡關於靈魂的想法;有時候我喜歡人們探討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那樣認真在意的談論一件不真實的事情;我喜歡生活在真實的夢裏,不喜歡生活在虛假的夢裏;我喜歡做一件事的感覺,也喜歡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喜歡書寫;我喜歡文字的盛宴;是一場接一場的,沒有盡頭,就像古羅馬時那些奢華的歡宴,從早到晚,日日夜夜;我喜歡那些逝去的感覺;我喜歡記憶,實際上,我喜歡記憶被取出時變成一隻鴿子一下飛走,自由的飛翔,我喜歡記憶彌散成幻想而非追憶;那些美好年華和未來的天空;我喜歡看關於夢的電影;我的夢,你的夢,所有人的夢;在夢裏,雪鬆濕漉漉的,黑色的,枝頭滴落下了一滴晶亮的雨滴,那滴雨滴裏懸浮著一個世界,我相信我就在那裏,那個記憶與幻想的矛盾的混合體;我喜歡聽到夜晚傳來的笑聲;我喜歡聽夜晚的各種聲音,我喜歡聽到夜晚傳來的哭泣聲;喜歡聽到夜晚傳來的低語聲,喜歡夜晚從某個窗口飄出的音樂聲,我喜歡看到燃燒,喜歡看到燃燒的慢慢熄滅,看到篝火的慢慢熄滅,蠟燭的慢慢熄滅,慢慢變成灰燼;我也喜歡看到城市夜晚最後一個亮著燈的窗戶關掉燈的一瞬間;我喜歡突然的爆炸,一瞬間爆炸成成千上萬塊碎片,同時向著無數個世界飛去,這美極了,真的太美麗了,生命從來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我們所有關於漫長的感覺都是幻覺,那些漫長和短暫都是美好的幻想,一瞬間的爆炸,Things are All Falling Apart, About Time and our life  ……

 

*

好了,《9號夢》讀完了。我們又讀完了一本書,在我們逝去的日子裏。

 

*

在讀完《9號夢》後我才知道,大衛也是用筆寫作的。如果一段文字寫得滿意,就輸入電腦。我喜歡用筆在紙上寫出一個句子時那種美妙的感受。我喜歡用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故事。它們和在鍵盤上敲出的文字感覺是不同的。用筆在紙上寫字時會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像腳踩過鋪滿落葉的地麵,消失在街道的盡頭。直到你把一張紙寫的滿滿的,一直寫到紙頁右手的最下角。當寫下一個句號時,故事就圓滿了。那時,那些沙沙的聲音就留在了大衛的故事裏,《9號夢》:

“起初,山羊作家相信,低語聲是當地阿伯丁瀑布的水聲,可後來,他去別的地方,低語聲生也跟了過來。所以這個假設並不成立。山羊作家又提出第二種假設:自己瘋了。不過他別的精神能力未見異常,山羊作家開始覺得,這陣低語聲的來源,就是他的那隻蘸水筆——這正是少納言夫人在一萬三千輪新月之前,用來寫《枕草子》的那支筆。”

天哪!難道大衛就是那個山羊作家?他手中用的是少納言夫人在一萬三千輪新月前手中曾握著的那隻蘸水筆?比我手中的這些粗糙的金筆還要神奇100萬倍的,遠方傳來比馬雲的消息都更讓我沮喪。是1萬個阿裏巴巴也比不了的那樣的一隻筆?

“暴民們等她接著往下說。

雞冠夫人揮了揮那本可敬的書。‘故事!’

一個跳色情舞的妓女嚷道:‘故事從沒填飽我的肚子!’

梯子靠的更近了。雞冠夫人大口吸氣:‘那也許是因為,你從沒有聽過真正的故事。’

‘證明一下。’一個灰頭土臉,穿著粗布衣服的狼人叫道:‘給我們講個故事,看看能不能填飽我們的肚子!’雞冠夫人翻到第一頁,暗暗望山羊作家的字不要寫得這樣花哨。‘很久以前,有位高空鋼索藝人來薩圖恩瀑布,表演最了不起,難得一見的繃索絕技。期盼已久的夜晚來臨了,這位藝人開始了挑戰死亡的平衡表演。這時他要做到全神貫注才行。許多月亮在他的上方旋轉著。在他腳下,薩圖恩瀑布的流水源源不斷地墜落著,墜落著,墜入廣闊無垠的海洋,海洋太過深邃,沒有發出絲毫響聲。在這片莊嚴的寂靜中,走到半途,鋼鎖藝人驚訝地看到,一個女孩兒在繃索上邁著悠閑的步子,朝他迎麵走來。幹嘛還要形容他的夢中女孩兒是什麽模樣呢?她的模樣,你早已心知肚明。’你怎麽會來這兒?‘藝人問。’‘我是來問你,相信不相信有鬼魂。’藝人皺起了眉頭。‘鬼魂?怎麽,你相信有鬼魂?’他的夢中女孩笑著回答:‘我當然相信。’她從繃索上跳了下去。藝人驚呆了,跟在她後麵,緩緩墜落下去,不過離水麵老遠的時候,她的身影就融化在了月光裏。”

噢,我親愛的小妖腰。我的夢中的女孩兒。伸手走過高高的繩索,一起躍入深深的夢淵……

 

*

噢,我的小妖腰。我的夢中水草一樣的女孩兒。

 

*

99999個冬天之後,一百萬隻喜鵲又飛來了,夜空中搭起一座仙橋,我和小妖將走上鵲橋,踩著那些柔軟顫抖的小身體,我將走到她的麵前,她那時低著頭,麵頰紅的像是晚霞,那時馬雲把我們拉到一起,馬雲又來啦!他把一塊兒秀著金鳳凰的紅絲巾搭在了我和小妖腰的頭上。我們籠罩在一片紅光裏,坐進一台花轎,趙薇和周迅為我們抬著轎子,馬雲吹著嗩呐,範冰冰伴隨了爵士樂扭著秧歌,我們一起走向西天,一隻隻喜鵲從鵲橋的後麵紛紛飛起,飛到鵲橋的前端。一百萬隻閃爍著黯淡光亮的銀灰色的小金魚,在橋下的天空,隨著橋的流淌而遊蕩,像多情的銀河。就這樣,我們一直消失在了遠方的夜色裏。

 

*

今夜我將滿足你的第三個心願

轎兒飛呀
鵲兒搖
嗩呐吹呀
魚兒遊
我的心上人兒啊
坐在我的案頭
紅彤彤的蠟燭映紅你的眉頭
夢裏我牽住了你的手
我的夢中的女孩兒啊
不要讓我回頭
我要你就留在我的心頭呀
我要你就化為我的夢愁
我的夢中的女孩兒
你不要讓我醒來
我要你就留在我的心頭呀
我要你就化為我的夢愁

 

*

你會很失望嗎?其實,生活中隻有痛是真實的。但夢都太短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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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 20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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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vian32817 回複 悄悄話 “幾百隻猩猩都像我露出會心的微笑。”噢!多麽動人!“死的時間總是比活著這時間漫長”,這很悲哀。跑遍大半個中國就是為了睡覺?那麽,我看這篇文章是為什麽?敬禮!立說。向誰呢?好吧,向立吧。
簡丹兒 回複 悄悄話 好,我不說了
讓寂靜持續九天九夜。
把我們身體裏的熱鬧全部清空。
然後,在第九天的早晨,
語言開始生長,
鑽出泥土,
等到夜晚的子夜,
話語開花了。
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一言為定。

一一 隨便截下一段就是一首詩。這首溫情而傷感。
applebee3 回複 悄悄話 奇異小說。結構象是失去愛的短板。寫作技藝,感覺比失去愛好。可能感覺緊湊吧,幾個故事幾種敘述語氣在變化。整合起來整篇故事是淡淡的。
簡丹兒 回複 悄悄話 這是一篇讓人讀的很累,卻忍不住要讀下去的文字。無以言表的共鳴……
文字非常好,如詩,整體的感覺非常奇妙深邃真切,人生最幽微複雜的感受讓你寫的準確而動情,真正的大家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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