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的兩維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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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更硬朗的鳥

(2021-03-13 17:07:33) 下一個

昨天在茶壇翻譯蘇軾的小討論中,看到小謝的留言,想到了很久以前在70我發沃倫翻譯時的一件趣事。那次的文章,引發了一個討論沃倫翻譯的小熱潮。我連寫了幾篇文章。後來,有一個ephd網友,給出了一個很有創意的翻譯版本。今天想來,其實這涉及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話題。就是文字的多意性的問題。不說那些,我發現博客竟然沒有把當時寫這件趣事的文章留下,所以,現在把幾篇文章合在一起在發一下。

當年,70的紅火令人神往啊。

 

 

一隻更硬朗的鳥

 

感謝各位網友紛紛把自己的鳥展示出來,先說正經的:

看了各位的譯文,我原來以為我們這些70的是人老鳥不老,直到看了ephd的鳥後,我才知道我們真的老了,鳥也不夠硬朗了。ephd的鳥是硬朗的。所以我不服不老,也強弄出了一個看著更硬朗的鳥來。

在進行硬朗的翻譯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in a far land”,是不是應該翻譯為“在遙遠的國度”,如果是土地,似乎應該說:

on a far land”。如果這樣,“而我立在遙遠的國度”,也就說,詩人站在另一個國度,一個flux的國度,那裏已經沒有了寧靜,因此他才在這樣的夜晚,意識到了對於鳥兒鳴叫時的懷念。如果這樣,那麽the evening still,似乎反而應該翻譯成“夜晚依舊”,其意為,夜晚依舊,但是寧靜已經不再;那麽,這樣還可以理解題目為什麽用“ornithology”,因為在這個flux world裏已經失去了鳥兒鳴叫時的寧靜,它成為了書本裏的一個曆史,或者一種知識了。

看見硬朗的鳥也有積極的一麵,可以把我們引導向一個寧靜的有益的國度,而不隻是製造出喧囂和躁動。

 

立的硬朗的鳥:

在助焊劑領域中的鳥類學

隻是夜裏的一個鳥電話,身份不清,
當我和水從春天走來,穿過堅如磐石的屁股——牧場;
但如此依舊我站立老天在上也沒有桶裏水中的老天更依舊。

那麽多年都及格了,所有的地方和臉蛋都模糊了,一些人都死了,
而我站在土地裏麵,夜晚蒸餾器,我這才知道,
我在這個鳥電話中失去的依舊比那些日後注定
不及格的東西還多。

 

ephd的譯文:

鳥類在助焊劑的世界。

這隻是一隻鳥呼叫在晚上,身份不明的,
當我從春天的水,穿過岩石背草。
但讓我仍站在天空之上是不斯蒂勒比天空桶水。

歲月流逝,所有的地方和麵孔褪色,有的人已經死亡,
而我站在遠方的土地,晚上寂靜的,我最後肯定
我想念更多的寧靜鳥在呼叫比一些東西
那後來失敗。

 

 

永姑姑的那個窗戶我也有sansemao 的懷疑,為賦新詞強說愁吧?

 

 


2015

 

 

 

日漸失控的鳥兒叫

村裏的鳥兒叫已經越來越讓人不安了。我不得不向玉珠村長報告。玉珠姐問:你的意思?立刻,對鳥叫實行管製。鐵腕政策,iron fist!敏感詞屏蔽!我揮了揮翅膀。但玉珠姐說:你不要心煩,鳥叫也能叫出真理呢。我說:那the sea就是一整片海洋了,那你就是我的麵包了。玉珠姐突然扇起翅膀怒而亂飛,大叫道:你說什麽!你怎麽能拿豆包不當饅頭,拿村長不當支書,你,你,亂石一堆你覺得是藝術啦,你輕視女性,我跳著看你,我算是看懂了,我最想問你,你現在會做飯麽嗎?你以為你成為世界著名大廚,全世界的女人就會求著你為她們做飯嗎?我正要解釋,玉珠姐突然兩眼上翻,尖叫:襪子。我說:什麽?襪子,襪子,襪子,襪,襪,哇,哇,哇,呱,呱,呱,……

鳥類中最愛說話的是烏鴉,烏鴉的叫聲多達三百餘種,其中一部分已為科學家們所掌握,比如:烏鴉連續地低叫是表示烏鴉群應在田野裏集合。據鳥類學家統計,鳥的語言大約有2130多種,僅麻雀發出的聲音就能表達15種意思之多。鳥的鳴聲也可被稱為神秘世界裏的語言。鳥類的鳴叫可以分為鳴唱,鳴叫和效鳴3種 類型。鳴唱,通常是在性激素控製下產生的響亮而富於變化的多音節連續旋律。繁殖期由雄鳥發出的婉轉多變的叫聲即是典型的鳴唱。鳴唱是占區鳥類用於劃分和保衛領域,同時吸引雌鳥前來配對的重要方式;鳴叫,則不受性激素控製,雌雄兩性都能鳴叫,通常是短促單調的聲音。鳴叫的含義很多,用於個體間的聯絡和通報危險等信息活動,大致可分為呼喚、警戒、驚叫、恫嚇4大類型;效鳴,是指鳥類模仿其它鳥類的叫聲或別的聲音,其生物學意義至今還不甚明了。澳大利亞有一種猛禽叫箋鳥,又稱無色笑鳥,外形凶猛,行動迅速,專食小羊羔。 當笑鳥發出“哈!哈!”的叫聲時小羊羔會渾身顫抖,縮成一團。這時笑鳥俯衝而下,用利嘴和尖爪把小羊羔抓到半空再將它摔下,幾經反複直到把他摔死,再飽餐一頓。一邊吃還一邊發出“哈!哈!”的笑聲。

夜晚我被一陣去嘈雜巨大的鳥叫聲從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看見大玻璃窗上全是鳥頭,密密麻麻,尖嘴圓眼,目無表情,但眼睛一眨也不眨,都盯著我,嘴卻不停地在張合著發出混亂的叫聲,震耳欲聾,像全印度的婦女正在同時給我打這著一個售後服務的電話。(這又是我在輕視女性。)我還聽到成千上萬隻鳥正在用她們(又是輕視女性)的利喙敲打著我房屋的窗戶,牆壁,門,屋頂,她們正在拆我的房子!我的屋子已經搖搖欲墜,不斷從房頂上掉下塵土,碎屑,和五彩的鳥毛。我用被子緊緊裹住身體。可怕的鳥叫聲還在變大,有更多的鳥正在黑夜裏從遠處向這兒趕來,成群結隊,她們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夜空。

在此之前,我在夢裏正和舞女嚴重地談論一件事情。我們赤身裸體坐在大學環形階梯教室最下麵的木頭座椅上。那個夢裏沒有任何色情的意味,相反,我們正在嚴肅地討論:鳥兒在詩歌中的性隱喻問題。我們都感到這是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而這時,我聽見了讓人心煩意亂的鳥叫,就變得煩躁不安,不停地扭動著身體。舞女叫我不要煩躁,她告訴我:有人認為鳥叫也能叫出真理。什麽?!我大聲發問,聲音在空曠的教室裏回蕩著。這時,舞女平靜地說:立,生活中有90%的真理其實都隻不過是鳥叫。這時,外麵的鳥叫聲越來越急促而我們卻仍然鎮定地擰開了兩瓶冰鎮啤酒,為我們剛剛發現的真理而起身,幹杯。碰杯之後我舉著酒瓶向舞女詢問:這是否也可以看作性隱喻?舞女回答:everything!於是,我們一飲而盡。

 

於是,我們提著“我們的春水”,站在屋後墓地亂石的散布的草地,在那個鳥兒喧囂的夜晚,我們是如此的靜,我們頭頂上的天空都不能比我們桶裏水中的天空更靜。歲月流逝,多少人多少事情都被我們忘記,有些人已經死去,而我們現在站在這遙遠的國度,夜色依舊,我們終於知道,我們懷念鳥兒鳴叫時的寧靜注定要比那些日後衰敗的事物更多。

 

2015/11/24

感謝各位鳥詩人啦!

 

 

苗盼盼網友的評論文章:

立哥的鳥關我鳥事

忙裏抽空研究了一下立哥的鳥。

翻譯這個事情,我也很感興趣的,包括翻譯詩歌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因此立哥的鳥就是我的鳥,立哥的鳥關我鳥事。

先來看看原詩:

It was only a bird call at evening, unidentified,
As I came from the spring with water, across the rocky back-pasture;
But so still I stood sky above was not stiller than sky in pail-water.

Years pass, all places and faces fade, some people have died,
And I stand in a far land, the evening still, and am at last sure
That I miss more that stillness at bird-call than some things
that were to fail later.

首先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首詩是押韻的,交叉韻。abc abc,而且是陰陽韻交替。

其次,這首詩裏有許多立哥指出的輔音重複 (alliteration),同時也有很多元音重複 (assonance),前者比如立哥指出的ssssss,後者比如第四句的-aces, 第五句-and,非常多,不勝枚舉。第五和第六句也可以看作是押內韻:stand 和land, miss和stillness。這麽多的小東西,全部譯出來是不可能的,但是盡量譯出來是必須的。

因此,這是一首真正意義上的詩,符合基本詩律,並且具有詩歌的文字特殊性。這麽一來,對翻譯者的要求就提高了,因為我們必須把它翻譯成一首詩,而且是符合原文詩律的一首詩,但又不能有意義偏差。

原詩押韻,譯詩沒有理由不押韻,反正在我這土老冒狹隘的眼光看來,不押韻就不能叫詩。至於陰陽韻交替這種西方語言的特殊性,我們就隻好不在中文裏強求了(雖然我突然想到可以用平仄韻交替來翻譯)。

關於字麵意義的理解,我基本同意立哥,除了第一句:It was 的表語並不是a bird,而隻能是a bird call,否則就不符合語法規則了。

綜上,並且參照立哥的翻譯,我給出這個不完全的譯本,附帶說明。歡迎大家踴躍修正補充:

隻是夜晚的一聲鳥叫,聽不出是什麽鳥叫
那時我從泉邊取水回來,正穿過屋後散布岩石的牧場;
但我站得那麽靜頭頂上的天空竟不比桶裏水中的天空更靜

許多年過去,所有地方和麵龐都淡去,一些人已經死掉,
而我立在遙遠的土地,夜色寧靜,我終於XXXX
我懷念那鳥鳴時的寧靜要比懷念某些
注定會衰敗的事物更甚

第三句裏我把立哥的“都”字改成了“竟”字,是為了盡量符合原詩裏的音素重複。
第四句,我把立哥的“麵孔”改成了“麵龐”,是為了像原詩一樣,跟“地方”押韻。
第五句, 我把“站”改成了“立”,是為了像原詩一樣,跟“土地”押韻。
第五句結尾我沒有找到合適的韻字,我實在找不到一個詞來表達“確定”的意思,卻又能跟“場”字壓韻。這個,需要親們集思廣益開動腦筋。
第六句的“甚”嚴格來說不能跟“靜”押韻,先勉強用上了。期望大家有更好的建議。

 

立的答複:

鳥是神聖而不可侵犯的

苗高日理萬雞,還對鳥感興趣,真是感謝。但我還是認為,我的鳥就是我的鳥,不是苗哥的鳥。關於鳥的問題,還是應該分清,不宜混淆。

“It was 的表語並不是a bird,”我忽略了。謝謝指出這個硬傷。苗高的英語就是好。你們看,現在苗哥不僅能找出一個句子的主語,還能熟練地找出表語了。

 

“立哥我覺得那個evening still應該有雙重意思,既有寂靜,也有仍舊。”

 

我認為這首詩裏夜是象征寧靜,still,與flux相對。如果,這裏有夜晚依舊,那麽就有詩人仍在夜裏,夜漫漫,期盼天明的意思,那麽,夜就代表黑暗了,這樣就與原詩意思完全反了。

 

而我立在遼遠的土地,夜色寧靜,用寧靜主要從聲音上我比較喜歡,寧靜發音比較亮,突出了靜,而且使句子聲音產生變化,另外,從字意來看,寧有安寧之意,而寂,多是沉寂,死寂,圓寂,寂滅,太可怕了,所以鬼妹才喜歡用寂靜。我們還是能不寂就不寂吧。

 

Fade,我感覺,在英語裏,表忘記的意思更直接,而中文褪色,我總覺得與忘記更遠一些,而且所有的地方和麵孔褪色,我讀著老感到唐突。而翻成:許多年過去,所有地方和麵龐都淡去,兩個去連得太近,而淡去也聽著不是很合適。但是,看到你的翻譯,我意識到淡漠不是很準確,所以,就翻成了:所有的地方和麵孔都變得模糊。許多年過去,如果翻成:歲月流逝,避免了去字,但不口語,沒有用它。

 

“那時我從泉邊取水回來,正穿過屋後散布岩石的牧場;但我站得那麽靜”我體會這是苗哥站在更高的一個維度上,像已經死去的萬壽無疆的偉大領袖,達到了矛盾的辯證統一。但對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在現實世界裏,這種矛盾是無法統一的,我們不能在正在穿過草地但又站得那麽靜。這時反邏輯的,是反生活,反社會的。

 

兩段最後的一個長句,我就不接受任何批評啦!但我還是把第一個長句去了一個我字。而且我認為,更甚的翻譯是一個敗筆。這恰恰是為了湊合韻律而小足是驢。如果我們翻譯西方詩歌是在簡單的模仿韻律,那很容易邯鄲學步,削足適履,因為,我們的聲音是那麽不同。我們和他們是光的波和粒子,但在語言裏我們無法統一,我們隻能去尋找發出我們自己的聲音。中文的聲音。另外,我相信,韻律詩一定會消失。人類藝術是不斷走向自由,打破禁忌。

 

看著苗哥這麽謙和,我也隻能裝作很有涵養地解釋一下:

 

翻譯是一個前仆後繼,眾人拾柴的工作。在翻譯一個作品時,往往再差的翻譯也比沒有強。所以,從這一點來說,翻譯和作家不同。作家寫得不好就是製造垃圾,而翻譯的不好仍然可以廢物利用。因此,在世界末日,讓作家下地獄,讓翻譯被上帝打屁股好啦。

 

而我譯詩不是翻譯。因為我的英文太差,我隻是為了寫出更好的中文。所以,從這一點來說,我的譯文不存在翻譯上的錯誤。因為,人家沒有翻譯嘛。你才是翻譯呢!

 

 

 

ORNITHOLOGY令人心煩意亂的鳥叫

——談談沃倫的一首詩的翻譯

*

第一次讀沃倫的詩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我應該還在上中學,初中或者高中,有一天,在《讀者文摘》上,(那恐怕還是沒有改名為《讀者》的中文《讀者文摘》,)我讀到了《給我講一個故事》。在初中時,我不愛讀書,更不喜歡上語文課,但當讀到這首詩時,我卻被莫名地打動,(直到今天我重讀它時,仍然不願去分析,他到底要說些什麽?為什麽他要寫:那聲音,一路向北,)而在當時,我是如此的感動,以至於反反複複讀了很多遍,直到30年之後,有一天我仍然一下子就又想起了它,並且很快從網上找到了它的譯文,直到這時,在30年後我才知道這首詩的作者叫羅伯特·潘·沃倫(Robert Penn Warren)。而在當時,我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去理會沃倫是誰啊。那時,我是班上的問題少年,沒有學問,老找麻煩,隻會讓老師和家長頭疼。但在那時,我也並不是一麵糞土之牆,也不是一塊兒石頭,在我的內心裏仍然有情感活著,而這首詩一下子觸動了它。詩歌就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現在,當我讀一些現代詩時卻經常困惑可現在,在我讀到很多大詩人們的現代詩時,不僅讓我不懂,關鍵是讓我覺得它們沒有意思,不能感動。。(好像在古代並不存在這種問題,李白,杜甫,白居易,他們都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難,即使是李商隱的詩歌中的美也是隨著閱讀而會直接又自然地呈現出來的。)當然,那些專業的評論家總是能說得神乎其神的。他們是靠評論詩歌謀生討飯吃的人。如果詩歌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難那麽他們的評論就不可能做為一種專業被壟斷,而他們就無法謀生。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我的修養不夠,盡管我自己覺得讀書的時間已經太久了,但可能要理解一首現代詩,(因為現代詩歌已經變成了像修理飛機一樣的複雜的專業技術,)就需要更多專門的學習與訓練。可是,我已經不願意再接受這樣的訓練了。因為,一則,不就是一首詩嘛;二則,我現在相信有時經過足夠的訓練後,人是能連屎都會覺得好吃的。

所以,這樣一來,每當讀到那些打動我的現代詩歌時,(我已經基本不讀古詩了,)我就會特別的感動,而且感激。因為,他們這些寫下打動我的詩歌的詩人們的寫作維持了我心中對於詩歌的相信與愛,使詩在我的心中不死。

*

再次讀到沃倫是在讀伊沙和老G翻譯的布考斯基時偶然發現了他倆譯的這首《塵世鳥兒》。又一次沃倫的詩一下子打動了我。後來,又找到趙毅衡,李暉和冒名作者的譯本,對比研究了一下。然後,我就又一次變得心煩意亂,想打人,罵街,出去吃飯不給錢,然後裸奔了。

*

Ornithology in a World of Flux.

It was only a bird call at evening, unidentified,
As I came from the spring with water, across the rocky back-pasture;
But so still I stood sky above was not stiller than sky in pail-water.

Years pass, all places and faces fade, some people have died,
And I stand in a far land, the evening still, and am at last sure
That I miss more that stillness at bird-call than some things
that were to fail later.

It was only a bird call at evening, unidentified,


“它隻是一隻在夜間鳴叫的鳥兒,身份不明,”伊沙和老G翻譯的這個句子有一種大頭朝下一邊重的感覺,仿佛一開始就來上一隻擲出的飛鏢卻一頭紮到地裏的效果。

“僅僅是夜晚的一聲鳥叫,我無法確定;”我無法評論真實譯者不能確定的譯本的這句翻譯。

“那隻是一聲傍晚的鳥叫,辨不出是什麽鳥;” 李暉的譯詩我通常很喜歡,但這裏我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把“evening”譯成“傍晚”。evening 在英文中指從黃昏到睡覺的一段時間,The evening is the part of each day between the end of the afternoon and the time when you go to bed。因此,既可以翻成傍晚,也可以翻成夜晚。從詩中“still”的意境考慮,夜晚也比傍晚更好。而且,他和真實譯者不能確定的譯本的都把原詩的“,”改成了“;”。

 

identified在英文中是非常常用的表達,“身份不明”和“我無法確定”都譯得有些莫名其妙,使這兩個譯本中的開篇具有了一種幽默的色彩。


“那隻是一隻鳥在晚上鳴叫,認不出是什麽鳥,”趙譯的這句話要更為平穩而且富於感情,不過我覺得“晚上”不如“夜晚”在聲音上更安靜,在字麵上更穩重。

 

As I came from the spring with water, across the rocky back-pasture;


“我攜春水趕來,穿過身後岩石遍布的草地;”我可以想象伊沙和老G在翻譯這句時的心情是相當明媚的。但這個翻譯讓我困惑。他和老G顯然把“spring”翻譯成了“春天”。我隻能假設他們是經過考慮才這麽翻的。“我從春天裏走來帶著沃爾特。”而且,伊沙還是“趕來”的呢。但那似乎也不是春水啊。這真讓我很困惑。

“當我從泉邊提水回來,穿過滿是石頭的屋後牧地;” 真實譯者不能確定的譯本翻譯的“屋後牧地”,聽起來嚇人一跳,可能是為了和“定”,“地”,“謐”搞在一起,但有誰會深夜在自己的“墓地”裏放羊呢!

“穿過身後岩石遍布的草地;”我喜歡伊沙和老G的這個句子。我真的喜歡極了這個句子。它富於想象力,是一個神秘的句子:“於是,我開始向前走,一步一步走進我身後的那座沒有亮燈的空屋子裏。”

“back”我認為顯然是沃倫出於句子結構上的平衡而加進去的,它的意思就應該是他家後麵的牧場。趙譯:“我從泉邊取水回來,走過滿是石頭的牧場,”和李譯:“當我從泉邊提水回來,穿過屋後滿是石頭的牧場;”李譯更準確。但是,從中文句子的平衡考慮,不譯出“屋後”也沒有關係。趙沒有翻譯“as”,不知道是有所考慮,還是忽略了。考慮到下一句,其實不翻譯出來更好。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麽趙把“;”變成了“,”。兩個人的“滿是石頭”的翻譯,“是”和“石頭”連在一起,讀來有點兒像繞口令。我喜歡翻譯成:

“穿過屋後遍布岩石的牧場。”

 

But so still I stood sky above was not stiller than sky in pail-water.

這一句話非常值得討論了。

首先,“but”,隻有伊沙和李暉翻譯出來了。

伊譯:“然而如此之靜,我站立著,頭上天空並不比水桶中的天空更寂靜。”但是,譯成“然而”語氣上輕了些,並且他隨後的翻譯是不很準確的。“我站立著”,這是一種很幽默的譯法。

李譯:“我停下來,頭頂的天空那麽靜,但並不比水桶裏的天空更靜。”李暉把這句和前一句理解得最準確,但他翻譯的句子結構變化太大,他隻著重把事情說清楚,但原詩語言中的詩意沒了。“我停下來”的翻譯也失去了感情。

真實譯者不能確定的譯本的翻譯:“我站得如此平靜,頭頂的天空並不比桶裏的靜謐。”

趙譯:“我站得那麽靜,頭上的天空和水桶裏的天空一樣靜。”

“so still I stood”我理解實際是: I stood so still (that)sky above was not stiller than sky in pail-water。

四個譯本都把原詩的這個語氣舒展的長句截斷成了語氣短促的散碎的分句。味道就變了。其實,漢語最需要向西方語言學習的就長句的構建。這個長句是起伏而且連綿不斷的,But /so still I stood sky above /was /not stiller than sky /in pail-water.這裏,s的聲音是連貫起伏的,was和water是前後呼應的,而water聲音比較短,所以加一個pail把它延遲,不至於in water,結束得太短促。在中文裏這個呼應隻能用“靜”來完成。總之,這個長句是一個聲音非常美優美而且氣息起伏連貫的長句,截短了,就把這首詩譯失了,失譯了。

考慮到這句,前一句可以譯為:“當我從泉邊取水回來,要穿過屋後布滿岩石的牧場”。但是,如果用“要”,前麵的“當”就既有些累贅又在語義上稍稍不順,因此去掉更好,而這樣後麵的“but”就是一定要譯出來了。

這句的另一個關鍵是“sky in pail-water”,四個譯者全部翻譯成“桶裏”了。我認為更準確也是更好的譯法應該是:

但我站得那麽靜頭頂的天空都不比我桶裏水中的天空更靜。

 

Years pass, all places and faces fade, some people have died,


趙譯的“多少年過去,多少地方多少臉都淡漠了,有的人已謝世,”“多少地方多少臉都淡漠了,”讀到臉時感覺像瘸了一下,這裏連用三個“多少”和原詩改變太大,而且也完全沒有必要。另外,“謝世”英文中有對應的說法,我認為這裏翻譯成“謝世”真是大錯特錯,這裏就要直愣愣地翻譯成“死去”:“一些人已經死去”。而且,連讀下來到“有的人已謝世”,聽起來非常變扭,草率無力。

李暉的翻譯:“多少年過去,所有地方和麵孔褪色,一些人已死去,”“ 所有地方和麵孔褪色”這讀起來太僵硬了。這哪還像詩啊!我更喜歡趙譯的“淡漠”。

冒名作者的譯本:“一年年過去,所有地方和所有的臉褪色,一些人已經死去”這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譯法。如果一個對詩歌很認真很熱愛的人讀到這裏沒有能及時地捂住雙眼,那麽很可能就會有想去死的感覺了!

And I stand in a far land, the evening still, and am at last sure
That I miss more that stillness at bird-call than some things
that were to fail later.

伊沙:

我站在遼遠的陸地上,夜深人靜,終於確定
我懷念鳥鳴的沉靜比某些日後注定衰敗的事物,更多。

趙譯:

而我站在遠方,夜那麽靜,我終於肯定
我最懷念的,不是那些終將消逝的事物,
而是鳥鳴時那種寧靜。

冒名作者的譯本:

而我站在遠方,依然是夜晚,而且我最終確信
我思念鳥叫更多,甚於一些稍縱即逝的事情

李譯:

而我站在遠方的土地,傍晚依舊,我終於確定
比起那些日後將淡忘的,我更懷念鳥鳴時那種寂靜。

這裏隻有趙譯保留了原詩的格式,但還是多了一個“,”。伊沙不知道為什麽在“更多”前加了一個“,”。

“far land”不是太好翻譯。我不喜歡翻成“遠方”。但是,伊沙的“遼遠的陸地上”也很奇怪,站在“陸地上”感覺接下來要談大海了。考慮到原詩是“in a far land”,似乎應翻譯成“遙遠的國度”。

最後一句是全詩感情的爆發。沃倫在打太極拳,先是雲手,現在就要發力一拳將你掀翻在地了。我極為喜歡伊沙和老G翻譯的這句話。而其他三人的翻譯是具有保護性的,他們讓沃倫的這一拳不至於把你掀翻在地,但你可能仍然感動,那就是源於沃倫的內力雄厚了。即使是拙劣的翻譯,仍然能夠讓你感動。如果在這四個譯本中讓我選一個,就因為這句話我會選伊沙和老G的譯本。隻不過,“更多”前麵為什麽要加一個逗號呢?純屬心血來潮。

另外,我認為“the evening still”不是夜晚依舊的意思,從整首詩的意義上也說不通的。

最後一個長句又是無一例外地給切斷了。沃倫努力勃起出一個長長的優美的句子,被他們截成了兩節!仿佛他們認定對於咱們中文就隻有短的才是好的,或者,中文就不應該長,不能長,不許長,都要短短的,長了就他媽給你截掉,看你敢長。

 

*

Ornithology in a World of Flux.

至於題目的翻譯,《世事滄桑話鳥鳴》和《塵世鳥兒》,都屬於欠揍的浪漫,瞎浪漫。Ornithology隻能翻譯成就應該翻譯成:鳥類學。“浮世”,沒有反映出“flux”的用意。我覺得真實譯者不能確定的譯本的“騷動世界的鳥類學”最準確。可以加一個“中”:騷動世界中的鳥類學。還可以翻成:躁動世界中的鳥類學。好聽一些。

*

我的翻譯:

躁動世界中的鳥類學

那隻是夜晚的一聲鳥叫,聽不出是什麽鳥,
我從泉邊取水回來,要穿過屋後散布岩石的牧場;
但我站得那麽靜頭頂上的天空都不能比桶裏水中的天空更靜。

許多年過去,所有的地方和麵孔都變得模糊,一些人已經死掉,
而我立在遙遠的國度,夜色依舊,我終於知道
我懷念鳥兒鳴叫時的寧靜要比那些日後注定
衰敗的事物更多。

 

*

寫到這裏,我開始變得非常不安。我將如何結束這篇小文章呢?我是采用一種羞答答的方式,靦腆地說:“我覺得呢,有可能通過我的這番真誠還算用心的努力,盡管才智有限,但在四位前輩的譯本的基礎上,把這首詩翻譯的可能稍稍地輕輕推進一些,讓它更接近了完美”;還是采取用一種必然受到嘲笑的大大咧咧的草率的直白,說:“直說了吧,我的這個譯本比他們四個哥們的要好,而且很多。盡管,他們都是專業的翻譯或者詩人,但他們讓我失望了。幸好,這種事情我遇到的多了。”但這些話我能說出口嗎?我好意思這麽說嗎?於是,我發現我是無論如何說不出這樣的話的。那麽,我到底應該怎麽說才好呢?這可真讓我犯了難!於是,我就漸漸地“由著一種非故意的含混”被更深遠地推進了“明確的夜和無邊的靜寂”之中。

於是,今夜我懷念鳥兒鳴叫時的寧靜注定要比那些日後將要衰敗的事物更多。

 

2015/11/6

 

這個翻譯是參考苗盼盼網友的評論後修改的版本。謝謝苗盼盼。

注2.我總覺得翻譯是一件意義非常重大的事情。不僅我們要籍此了解外麵的世界和其他的文明,我們也需要通過翻譯推動我們母語的發展。我們專業的翻譯,尤其是有名的翻譯,拿工資的翻譯,在翻譯時應該更認真些,更嚴謹些,更專業些,更尊重翻譯這項事業,有點使命感。別老讓我們這樣的業餘的二把刀在辛苦地討了一天的生活回來,晚上坐在燈下讀讀詩一杯茶還沒有喝上兩口就挑出了毛病,那樣我們能不氣憤嗎!因為,我們的孩子們就是要讀著你們翻譯的文本長大,以你們的文字建立他們自己的美學標準。如果你們翻譯的是XX一樣的文字,那麽我們的孩子們長大後就會認為那就是美的,XX才是美的,而可怕的是那時他們的這種認識不是玩世不恭,不是天真,而是真誠的,而且很可能還是非常頑固的。

我總覺得很多詩歌的翻譯失之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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