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件小事

 

又一件小事

我在路上看到一個壯漢毆打一個瘦小的年輕人。我立即停下來觀察他們。開始年輕人還在抵抗，有一些對打的意思。我看到年輕人先是嘴角流下血來，然後鼻孔開始淌血，但他打到壯漢臉上一拳，我點點頭，這招致壯漢一通更猛烈的拳腳，壯漢先是踹到年輕人的肚子，年輕人彎著腰後退幾步，然後壯漢上來，一拳打到年輕人的右側眉弓，皮膚被打裂開，血不停的流出來，而且，年輕人的右眼眶很快腫得壓住了眼睛，他的右眼都快睜不開了，我又點點頭，年輕人試圖捂住不停流血的右眼眶，同時又試圖擋住壯漢仍然打來的拳頭，這時壯漢又一拳打中年輕人的下巴，年輕人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他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而壯漢騎在他身上還繼續打擊他。我也連忙蹲在一旁仔細看。不久那個年輕人就不動了。再次我點點頭，認為已經結束，盡管壯漢仍又毆打了一會才住手。這期間那個年輕人閉著眼睛，一直沒有反應，隻是腦袋和身體隨著壯漢的打擊而擺動，當然他的表情不愉快，但也沒有剛才被打時那麽痛苦，呲牙裂嘴的。他表現出了平靜。壯漢收手，站起來，我也連忙站了起來，遞給他一塊紙巾。壯漢接過紙巾擦拭額頭的汗。我問壯漢為什麽要打這個年輕人，壯漢說：我打他。我連忙點點頭，覺得壯漢說的是很有道理的。他扔了紙巾又說：我打他。我連忙又點頭，當然，當你要打一個人時就是這事兒的道理。嗯，壯漢向地上吐了一口痰：就是這麽回事兒。我可不想等我老了的時候後悔。我使勁點頭。我豁然開朗，我想這真是非常有道理的。壯漢走了。我轉身重新弓腰仔細觀察這個年輕人。這時有人來了。他們看到地上被打死的年輕人就吃驚的叫了出來。我很詫異。這有什麽好值得奇怪的嗎？這時忽然有人抓住我，質問我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這個年輕人會被打死。我聳聳肩說：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嗎？我剛想說：一個人被另一個人打死，這不很平常嘛。可還沒有說完，那個人突然手一使勁，把我揪到他的麵前。我看到了他的臉是憤怒的。我忽然感到他的那隻手非常有勁，像把大鐵鉗子，我感覺窒息，說不出話來。這時，我聽見了周圍人們憤怒的聲音。我努力扭頭去看。這時，突然我感到有人從後麵踹了我一腳，然後，有人重重打到我的臉上。我被推倒在地。那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憤怒的人群開始打我。我感到立刻無數隻拳頭和腳落到我的身上。我知道這是出於誤解。但我不想解釋。因為我知道人們相信評論，但並不相信解釋。他們會把我活活打死的。但這沒有什麽。我知道，這很正常。我在感受著他們的憤怒的拳腳雨點般落到我的身上，我聽到了我的肋骨折斷的聲音，我的小臂已經折成兩節，一隻眼睛掛在麵頰，我的鼻子歪了，我正在漸漸失去知覺，我想這很好，每個人都是有道理的。我想我們都不會等到老了的時候後悔了。

 

立
2020/08/02

 

 

[影雲]

非常有意思的短篇! 音樂裏逐句增加的強度與文字中暴力增加的強度特別匹配。
我好奇的是”我”到底是一個什麽的角度？既是煽風點火的觀者，還是無辜地受害者。但最後兩句又讓我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