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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濤
一九四九年的秋天,孫法理去重慶北碚看望吳宓。那時吳宓住在北溫泉背後的半山坡。孫到時看見屋子裏除了一桌,一床,數把椅子,和桌上的書之外,唯一的裝飾就是帳上掛的一隻青銅帳鉤。鉤上垂著幾枚金屬片。吳見孫望著那帳鉤,便去打開了窗。頓時山風刮進屋子,吹得金屬片叮咚作響。窗外滿坡鬆柏,山風吹過時,鬆濤咆哮。平日吳就坐在鬆濤聲中讀書,有時走出屋子獨自在鬆林裏漫步。
於是,想起當年寫《失去愛》時,住在catherine街的時候。那座公寓位於一個交通路口,我住在一層,房間的陽台正對著公路的轉盤。那條路十分繁忙,白天車流不息,轟鳴不止,經常有巨型貨車經過,經過時整個房間就震得嗡嗡作響,微微顫抖,直到深夜十一點後才會逐漸清淨。我卻每天坐在陽台對麵的圓桌前寫我的小說,後來竟還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沒有內容的噪聲。那時我已辭去工作,租的是當地最便宜的一個工作間,內有一張矮床,一個圓桌,三把塑料椅,一個櫃子,和一台打印機,桌上地上堆著稿紙和畫冊。打印機對我是必不可少的。平時經常還有一個小師妹來看我,來時總會給我帶兩盒裝的滿滿的外賣。我吃掉一盒,留一盒第二天吃。好像從來沒有問過她要不要也吃一盒。我把它當做一種珍貴的禮物放在冰箱裏。
晚上我會走出屋子,過了公路就有一個很大的街心公園,澳洲公園裏的樹都異常粗壯,樹冠巨大。但我更喜歡走的遠些,那裏有一處中學的操場,夜晚空曠無人。在那裏我就可以安下心,低頭一圈一圈的散步。但在寫《失去愛》的日子裏,每天想的都是這部小說。那時我其實是生活在這部書裏。這真好。一個人在現世如果不曾找到並進入另一個世界,這太可惜了。因為你不會第二次機會了。所謂入世出世。而我就留在了那裏,每天夜晚仍然走出屋子,走到那所學校操場的草坪,低著頭一圈一圈的走。當我的小師妹敲開門來看我時,我仍然大口吃下裝的滿滿的盒飯。那就是四十歲時的我。我雖別無所求。隻是此刻我是如此的想念那個世界,想念留在了那個世界裏的我。他使今天的我似乎不再真實,不再重要。
立
2019/03/19